19、【奇入】长时夜想.通话中 ...
-
他给我发了信息，我没去看。
手机屏幕投射出的微弱的光在黑暗室内挣扎，我睁着眼紧盯着天花板，黑色如影随形，在晦暗处勾勒想象。唯一的光点就是身旁的手机，空旷室内寂静且沉默，我几乎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很浅很浅。
厨房的水龙头没有关紧，在滴着水。水滴一滴一滴坠下，坠在金属质感的水池里，清晰地砸落在心脏上。
手机屏幕的光慢慢随时间黯淡下去，我的眼睛还停留在天花板上，我没去看短信但我能想到他发了什么。
那会是一则很普通的短信，与平日里随意的打招呼问好看似没有区别，如果不联系上其他什么东西。
那会是来自那个人的短信。
脑子里昏昏沉沉，陷入淤泥一样的质感，搅和地乱七八糟，我就这么睁着眼看着，手机因电量损耗殆尽自动关机了，短时间是没有人会联通，可以让我独立思考一会。
黑暗是最适合思考的氛围，也是最利于独处的时间。它让我安心，不必泄露多余的情感以贮藏不是那么清醒的理智。
思考者沉寂在阴暗角落，捕猎人等待着潮汐涨落。
他经常给我发信息，一日三次的问好从不缺席，趣事分享、思考烦恼都得额外算，长此以往，没有他的讯息都会怀疑他是否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与他相识长久，但今日之前从未在现实见过面，大概非要论上什么关系的话，应该是比较亲近的网友之类？
是的，[网友]，这是最简洁也最轻便的关系。
听起来就像速食蔬菜包一样，撕开包装冲上滚烫的热水就可收获一碗滋味与模样都可算是上等的充饥物，即使营养成分大打折扣。但那确实是现下年轻人追逐的、大受欢迎的产品，我亦不能免俗。
人造香精与奶油与植脂末相比都能带来美好的甜度，速食产品的便捷程度足以打败传统手作所需时间的等待，网络传输的依赖情感不会被立刻察觉，就算发出即时讯息也会有短暂的网络延迟。
将情感寄托在真实存在的人类身上，日日免不了担惊受怕。倒不如选择手机屏幕之外的虚拟数据对象，冰冷的数据兢兢业业执行要务反倒不会出现差错，倾诉衷肠、吐露真言都会成为拥有明确漫游日期的数据记录，不会随便消失在记忆里。
厨房的水声渐止，楼层之上有人走动，拖沓的脚步声昭示主人是迷糊起夜而非其他，人的活动范围很小，直线的行动轨迹使清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再次回来，完成目的后回到卧室，脚步声也沉默了。
一切再次归于深沉寂静中。
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已然关机，讯息、电话都再接受不到，现在是没有电磁波、没有电信号的绝对隔绝区。
那支手机里存储了很多东西，聊天记录的截屏啊，爱听的歌单的分享啊，喜欢东西的po图...
存储的纪念意义大于实际价值。早该有所察觉的。
排列着鲤鱼旗的店铺门口有每天都路过的熟稔的招财猫铜像，自己还曾因为好奇专门向店家询问了能不能近前去触碰，毕竟那样大的招财猫真的很少见。
真的是很迟钝啊自己。
po来的照片已经不能算是熟稔了，都是与生活气息丝丝缕缕挂钩的存在。开的灿烂的樱花是在街道转角三站的公园里独有的，上一次还在那周围的便利店打过工。野雏菊与郁金香都是对面花店阿姨家的，有次路过还被硬塞了花束来着。
我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看着床头上沉浸在黑暗中的手机，手机旁侧的闹钟依旧遵循着设定好的程序走动着，时针分针轻微摩挲，发出机械零件细小的碰撞声响。
他的语音条第一次发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没有做好就此与不算得上是熟稔的[网友]通话，电磁传输的失真效果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联想，不过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将网络与现实进行联系。
莫名送到家的糖果、花束与曾提及的想要打工赚钱买的玩偶与最近很火的甜点，都被快递员语焉不详强制把笔塞入掌心签完接收单。那些东西原本还很疑惑来源、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或玩笑之类，认真放置等待好多天都无人来领，现在想来就很清晰。
包括那个总是将自己装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快递员，每次来的时候都很认真专注看着自己然后匆匆离开。
不解、疑惑其实早就有了源头。
被高年级学姐送来的精致便当与社团学长们的特殊照顾，并不是什么理所当然就可享用的东西。
原来都是他啊。
清清浅浅的叹息从心底而发，我缓缓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长时间盯着一个固定不动的死物还是比较疲惫的。
时针指向5，熹微晨光从清透的窗帘内微弱照射进来，
在花瓶中温养的姬金鱼草在晨光下很柔和，花瓣、叶片都还是很精神。因为不是日本常见的花种，还特地拿去询问过花店的阿姨。
阿姨仔细辨认过后轻声嘱咐的细节还萦绕在耳畔，别有深意的注与不加掩饰的温柔笑容尚且历历在目。
好像送花都要讲究花语，有特定意思的。这束姬金鱼草想表达些什么呢？
分针很快地又走了一个圈，但我感受不到疲惫，脑海很清醒也很清晰。
高年级的学长相熟的除了社团的前辈之外，唯一能聊的上话的应该就是那一个了。
亚米·奇里欧。
也一直有过传言说是什么大家族的继承人之类很不好相处的话，但初始实际接触却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性格。低年级很少有关于他的桃色绯闻，也不知是不好女色还是什么缘故，总之总是看他一个人孤身行走，很可怜的样子。
我看了眼窗外，天光大亮。外面已经有早起的行人在进行早锻炼，偶尔的不知哪个角落狗吠与猫叫被人声呵止。今日是休息日，不必早起去学校，可以拖会儿。
我再看了眼被放置在床头的手机，没有电，没有反应。
奇里欧是个很温和随行的人，似乎与他传言中的大家族继承人形象不符。与他在一起感觉很舒服，我不了解的细节他都会帮我留意到，感觉不需要用大脑，只要沉浸下去就好了，只要听从他就好了。就像与那个陪伴许久的[网友]一样，真是个好人。
可以在下雨天同撑一把伞放学回家，可以一起在人迹寥寥的天台上午餐，也可以相约周末在Big Bang打发时间，便利店的饭团、炸鸡串和关东煮分享过才会更美味，并肩看樱花，约定赏冬雪。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感受到无趣，就情不自禁希望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永远停留在舒适区就好了。
变故是流水日常冲刷后留下的河滩底部的杂质，时时刻刻彰显它的存在。
自己的怪癖、喜好、憎恶都被另一个人攥在手心，即使想愤怒也没有缘由。温水煮青蛙与蛛网捕蝶都是异曲同工之效，陷入捕猎网的猎物大力挣脱只会沦陷的更深。
如果温柔表象都是虚妄，如何选择才是正解。
同年级女孩微红着脸瑟缩双手递来的情书停滞在面前，粉红的信纸与女孩红红的耳尖都像沉淀在梦境之下的虚幻，可爱的、精致的像块小蛋糕的女孩最后是怎么了呢？
被学长带走了，后来就不再出现。
记忆里深刻映入眼眸的温柔的人面色几乎是狰狞，闪烁着细碎光点的眼睛霎时无比幽深，像他们曾在峡谷下经过的深潭，导游介绍过，不小心掉入其中葬身的游客每年数不胜数，基本都是必死的结局。
当时听着还觉得好笑，被旁边的人大力抓紧手腕不放，现在却能感受到迟来的恐惧与害怕。
后来的记忆就是模糊的断片，旧胶卷的回忆也该翻完了。
手机被连上数据线充电，我盯着开机页面打了个哈欠。疲惫这才迟迟赶来，困意也有些泛上心头。
内敛的情感发酵时间太过漫长，加入一味激烈的催化剂也许不一定是坏结局。
当自己的全部被一个人掌握，害怕与恐惧的确不可避免，但那个人是奇里欧，是一个意外。
万分之一的概率总会有些好运的人类能够抽中，5000万大奖的几率也一直写在偌大的海报上。
长达一夜的思考将繁复脑海梳理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动脑子果然不适合我，交给其他人吧。
手指停留在拨号摁键上，通话页面上是熟悉的两人合照，大片大片绚烂的烟火在夏夜祭的夜空中绽放，他们手中拿着花火，拜托路人用手机记录下美好一刻，不知什么时候被设为通话背景。
电话被接通了，短暂嘟声过后，两边都是寂静的沉默，
我看向花瓶内的姬金鱼草，长的很茂盛。即使是在不闻不问几天后也依旧生机勃勃坚持下来了，
这长久的沉默该结束了，总不能一直让他等待。单向消耗一个人有限的珍贵情感可是天理不容的事情，我还不想当罪人。
毕竟，我也不想等待了。
拉开窗帘，日光大盛，我走出阳台，初夏的风拂过脸颊，温热舒服，我撑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目光流转，楼下熟悉的人影同时若有所察抬起头，
我们看着彼此，抑制不住的笑意几乎要从心底跑出来窜上脸颊了，就像酸甜的气泡水咕嘟咕嘟冒泡，
好开心啊。
即使情绪复杂，愤怒、不解、难过、疑惑都是确实存在的，
但难以否认，看到他的第一眼，真的好开心啊。
贴在耳边的手机作用已经不是很大了，不需要再隔着手机屏幕交流，靠虚拟数据记录了。
他就站在这里，
我挂断了电话，告诉他“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奇入】长时夜想.通话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