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冷,温潋秋觉得自己放在栏杆上的手快要被风吹透了。他轻轻地合目,就仿佛还能想象裘灏站在他身后,呵护地握住他的手指。 这当然都是虚假的。温潋秋睁开眼睛。有人在看着他。 他回过头,看到聚会的主人詹金斯正站在他斜后方。 “你不该一个人站在这里,”詹金斯很和蔼地笑了,“尤其不该带着现在这样的表情。” 温潋秋有些不知所措。 通常陈浼海有事带上他,都是需要他帮忙的,唯有今天例外。陈浼海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要求,像是单纯带他来一个完全陌生的聚会消遣似的。他对詹金斯也所知甚少,只在来的路上听潘承起和陈浼海闲聊了几句,知道詹金斯是一位语言学教授。 对他而言,詹金斯完全是个陌生人。 他慌忙去寻找陈浼海的身影——陈浼海和潘承起都在客厅里,正同其他人攀谈。 “Mine eye hath played the painter and hath steeled(我的眼睛扮作画家,把你的肖像);”詹金斯轻声吟诵,“Thy beauty\'s form in table of my heart(画在我的心版上).” 温潋秋大概地听懂了,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我以为自己对这首诗的理解已经很透彻。可是见到你,我才完全地明白了这首诗的心境。”詹金斯坦然地赞美。 “对不起,我……”温潋秋却窘迫得想要逃开了。 “请不要道歉,是我打扰了你的独处,”詹金斯的声音柔润,“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年轻,相貌出众,才华横溢,为什么还要远离人群?你独自站在这里的样子令人忧心。” 他大概是善意的,但温潋秋不擅长与陌生人谈心。 詹金斯笑了,笑声在喉头有节奏地震动:“Yet eyes this cunning want to grace their art(然而我的眼睛还缺乏更高的才能);They draw but what they see, know not the heart(能画画目之所见,却难画心之所藏)。莎士比亚的杰作,总是贴切得令人惊叹。” “詹金斯。”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 “啊,弗兰克林,你来了。”詹金斯被打断了,却并没有不悦。 “我可能来晚了。” 是林阜安。 他衣着华丽,一只手端着酒,另一只手闲散地插在衣袋里。 “我的聚会也许不够吸引你。”詹金斯道。 “怎么会呢?詹金斯,你的聚会总是给我惊喜,”林阜安笑着,用端酒杯的手含糊地指了一下温潋秋,“我可不可以借走他几分钟?” “你们认识?” “我们是朋友,”林阜安的笑容惬意,仿佛漫不经心地向温潋秋抛了个俏皮的眼神,“对吗?” 温潋秋心中一动,紧接着就被林阜安拽了出去。 “抱歉,詹金斯。” 林阜安一路带着他走到门厅,在没什么人的地方低声道:“詹金斯喜欢男人,他尤其喜欢年轻男孩。” 他向客厅的方向歪了一下头:“你看到那个拄拐杖的人了吗?那是詹金斯的专属皮条客,有来头的人,以前在警局做事。他身边那些男孩都是给詹金斯的‘礼物’。等到聚会结束,他们当中就会有人留下来陪詹金斯。” 温潋秋惊讶地看着那几个男孩,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也在很平常地吃喝、玩笑,和其他参加聚会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詹金斯人不错,是个情场老手,对付年轻男孩很有一套手段,”林阜安用轻飘飘的口吻评价着,“他对你很感兴趣,但你至少应该明白,他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和蔼的长者。他的生活方式和你我都不一样,他可以这么做,但你至少应该三思。” 温潋秋涨红了脸。 有人从门厅走过,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林阜安伸出手臂挡了一下。 “谢谢。”温潋秋有些别扭地道。 “不用谢,”林阜安看着他,“我们是朋友,对吗?” 温潋秋纠结了片刻,点了点头。 林阜安很轻松地笑了,撤开手臂,转身要回到聚会中去。 “林阜安。”温潋秋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 “你也一定……三思。”温潋秋把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想要再解释,却见林阜安眼神清明地看过来,仿佛什么都明白。 “放心,”林阜安微笑着,“我会的。” “还有,”温潋秋迟疑了一下,“我见到碧漪了,她在……” “不,”林阜安脸色一变,抬手制止了他,“别告诉我。” 只是一瞬的僵硬,他很快又露出轻松的表情:“至少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