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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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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临安对于纪缓突然这样类似肉搏的表达方式很不适应，张着两只手半晌，回头，瞥见范梅梅的遗像上细苦游丝的笑，刚刚激起的一点点柔软的情绪遂又冷硬下来，连肩膀也垮了下去，只是忍耐着，不将纪缓推开。好在纪缓也并不是太擅长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突如其来的软弱和久违的依恋让她惶恐不安，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这些东西从胀得发痛的胸膛里倾泄出来。所以，只一会儿，纪缓就收拾了澎湃的心情直起腰来。纪临安原以为会看到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谁知，见到的，仍然只是抿得紧紧的嘴和略略充血的眼睛，前额的头发有些散乱。纪临安心跳有些散乱，终于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面前的这颗乌黑的脑袋，柔顺的发丝在敏感的手指下滑过，纪临安不是不感慨，当初那个粉粉肉肉的一小团就这么不知不觉地长了这么大了，略缓了声音：
“大姑娘了，自已多看顾着点儿自己吧，这段时间，我会尽量争取多点探亲时间回来看看你。”是的，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也只能，这么多了。
纪.草履虫.缓同学一点没察觉出纪临安话里话外的意思，只点点头，就去搞卫生去了。纪临安坐在沙发的，开了电视，耳朵里却只听到纪缓搬柜子、洗地拖、开水龙头……的声音。客厅里唯一光源就是通向阳台的铁门，所以如果不开灯，即使外面阳光暴晒，坐在那里，仍是一室幽暗。纪临安被纪缓发出的那些声音满满地包围着，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在任家，纪缓说：“爸，我们回家吧”那一刻轻软的声音和用力拉着自己袖子的时候青筋爆突的小手。纪临安突然向着正趴在地上抹地板的纪缓背影说：
“缓缓，跟我回山西吧。”
纪缓正使劲儿地擦着地板上的一个黑色圆点儿，来回猜测这到底是汤渍还是牛奶渍，她不敢让自己的脑子空下来，陌生的疼痛潜伏在她的五脏随时准备着趁机攻城掳池。她不可以让自己更可怜。
模模糊糊听到纪临安说了一句什么，纪缓“啊”了一声，回过头目无焦点地问：“爸，你刚才说什么？”
话一出口纪临安就后悔了。他爱那个女人，所以，他更讨厌眼前这个孩子，这个她和他的孩子。如果他能忍受这个讨厌的孩子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生活，何必大老远跑去山西？当然，如果不是去了山西，他又怎么能有今天？他一定是疯了！对没错，跟范梅梅一样，疯了。
所以纪缓回过头，只看到纪临安以无比厌恶地眼神看着她发呆。纪缓不由一哆嗦：记忆里这样的眼光有过两次，第一次，还小，忘记是几岁了，晚上，她被忽大忽小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就看到爸爸俯在自己头上，第二次，是姆妈被推去太平间，一直在走廊上抽烟的纪临安看到她时，也是这个表情——象看到一只正从屎堆里挣扎爬出来的蟑螂。
好在纪临安这个表情没有维持太久，就转过头去，淡而无味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纪缓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她怕一松嘴，那个歇斯底里地大喊会冲口而出。她当然清楚喊出来以后虽是舒缓了一时的难过，但那些她苦苦维系的脆弱关系只会应声而断。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复又蹲下去继续跟那个年代久远的黑色圆点较劲。
做为经典的龙套，手机适时响了起来。纪缓一把扔下抹布，站起来，血液“嗡”的一声冲上头来，纪缓微微地晃了一晃，那阵眩晕很快就过去了——范梅梅留给她的遗物之一——贫血。
“喂，您好，请问是纪缓舒小姐吗？”对方声音甜美却陌生。
“我是，哪位？”纪缓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歪着着，拎着抹布往卫生间走。
“我们FACE TO FACE摄影连琐机构，这个电话是提醒您，您订的婚纱艺术照套餐的有效期快到了，想跟您预约一下具体的拍摄时间。”
“咣！”纪缓一脑袋撞在卫生间的门框上，那叫一个狠，纪缓捂着脑袋就蹲地上了，也顾不上手机掉地上了。
“喂喂喂！”电话在地上叫唤，纪缓咧着嘴在地上画圈儿。几个月前了，一次逛街，看到这家摄影机构在做促销，现场展示的一张婚纱照让她看得目不转睛：老旧的街巷，男的在前面骑着单车，女孩子抬高下巴站在后车架上双手象翅膀一样高高举着，清脆干净的笑声就这么冲破画面在纪缓的耳朵里不停地响一停地响。迷迷登登地，纪缓跟人付了一套婚纱照的全款，还指定一定要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和照型师抄刀，然后又交了一笔所谓“艺术总监价”，等纪缓清醒过来时，信用卡里已经被划掉了七千多！心疼得直哆嗦，纪缓有一瞬的冲动想去退掉。可是一想到那张照片上的男女主角换成了任思源和自己时，纪缓冲动地想：一辈子一次啊，就这么的吧！看吧，早就说做人要本份吧！
深吸一口气，明知对方看不见，纪缓还是在脸上准备了一个如花的笑容，柔声问：“对不起，我因为私人原因，想取消这个套餐可以吗？”
“可以！”对方答得干脆，纪缓那个高兴，心中赞叹——到底是大公司，看看这气度。但是大公司的下一句话就把纪缓擂到了十八涌：“不过因为签协议的时候，注明这七千块钱里有四千块是定金，所以，您如果想取消套餐的话将扣除这四千块，实际退还三千块给您。”
纪缓拿着电话足足跟对方纠缠了一个小时，对方最后唯一让步就是：纪缓可以拿回三千块，那四千块则可以用拍照的消费形式体现。挂上电话，把纪缓扶着墙直喘，安慰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拍过艺术照呢，也好，留下一个美丽的影子，等老得没法看了，还可以一边清洗假牙，一边怀念一下自己靡颜腻理、皓齿蛾眉的青春。心里舒服了，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纪缓居然睡了一个好觉。爬起床，站在小小的阳台上，努力忽略心里缺了一块不适的纪缓告诉自己，看天空多……灰啊，但是灰得多有气质啊啊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