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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科学与玄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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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去赴约的小姑娘被半道杀出的傅均行吓得一愣,急忙停下脚步。
眼前这个人,是刚刚和哥哥他们聊天的食客?她这时候才仔细打量眼前人,几乎是瞬间,就被迎面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迷得恍惚片刻。哪里来的绝世小仙男?瞳孔中还映着美丽的我!
“您……认识我?”
“也不算是。”傅均行礼节性地作个揖,“想占用您几分钟,问问你哥哥店里的事。”
小姑娘于心妍也就二十上下,被丰神俊逸、面若桃花、气质如鹤、宛若谪仙的便衣小道长一搭讪,心里头顿时小鹿乱撞。
她漆黑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快速眨巴着,“您可得好好帮忙起个名,您是不知道,怹二位都起的什么鬼……真不怕被笑掉大牙。”
“哦?他们是怎么起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笑话。”傅均行温和地追问道。
于心妍信了他,托着腮帮子回忆道:“嗯,什么私房炸酱面大王,好吃得要命的炸酱面,天下第一美味炸酱面,甚至不如咱老北京炸酱面朗朗上口!”
傅均行的职业微笑仍然挂在脸上,的确没有半点儿嘲讽,倒是溪钟没忍住,掩唇笑了。
“这……的确该起个谦虚平实点的名字,虽然是对得起这名号的!”
“小裴先生,不是我说,哥哥他们再没文化,总是念过几本书的,叫个崔家炸酱面,浪心斋,我觉得都可以接受啊!怎么就不能起个不俗的呢?”于心妍侧过身,恨铁不成钢地直拍大腿,“他们倒是嫌弃我和媛儿姐起的名!”
傅均行颔首,“那等我起好了名,先给你姐妹俩审核一遍可还行?这样就不会有鬼神之事了。”
“好啊,帅哥,那先加个微信吧!”于心妍说着便打开微信,仿佛蓄谋已久。
“也好。我是傅均行,农大的学生,这回是请溪钟老师陪着到这边玩儿的。”
溪钟本来还想问问详情,看见这情景,顿时语塞。
他和小姑娘谈起话倒谦和有礼,哼,怎么第一回……上来就摸我的手?
溪钟抿紧嘴,搁墙根底下杵着,淡漠地看傅均行笑眯眯地和小姑娘聊着。
“嗯呢,我叫于心妍,是实习中的科学老师……哎呀,我得走了,晚点儿再聊哈。傅先生,小裴先生,拜拜!”于心妍一看表,坏了,要迟到!
“好,路上慢点儿。”
等于心妍走远,右手僵在身边的溪钟憋不住了。
“阿均怎么跟小于笑得那么甜啊!”
傅均行理直气壮,“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怎么,嫉妒了?”
“我有什么嫉妒啊……但是,我又不是带你来撩妹的!”溪钟嗫嚅着看向地面,语气中略带点埋怨。还撩瓷器的妹妹,真要给人拐走了,于哥岂不是会打死我。
傅均行乐了,“明明是她先要我微信的。溪钟老师可别吃醋。”
“谁,谁闲的没事儿吃醋了,别嘚瑟!”溪钟窘迫地转过头,掩饰失态。
傅均行煞有介事地叹口气,“不开玩笑,我确实是在为她拖延时间。她若是去的太赶,但凡早一分钟,会被车祸殃及。”
“啊,那,那,你怎么没叫住她不要去?”
“这次是个小劫,有小人搞破坏,实属误伤,所以这等帮把手的改命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仍然不要太过明白地扰乱才是。不然乱了天数,惹了不该惹的人注意,比较麻烦。”
溪钟听得浑浑噩噩,“行吧。那,你刚刚说什么鬼神之事,是真的吗?”
“障眼法罢了,无伤大雅,反倒能让一家好好的店免于流俗了。”
溪钟更迷惑了,“什么意思?根本没有鬼神吗?”
“事在人为,这次只要她们满意,就不会有异常。”
“难道是他们姐妹俩的守护神?”溪钟喃喃自语,却看傅均行捂嘴偷笑,“你笑什么?”
“溪钟老师,我们要相信科学!”
“这一点都不科学……”
傅均行摇摇头,“过几天,我把算出来的名字带给他们,溪钟老师和我一起去拜访,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啰。”
故弄玄虚!溪钟撇撇嘴,“阿均,你假期就这么清闲吗?”
“算是吧。毕竟室友分别是宅的,谈恋爱的,还有一位沉迷学习……唉,只能和溪钟老师出来玩儿。”
“您不用回家?”
傅均行耸耸肩,“他俩挺好。”
“您不用打坐念经?”
“散修之流,要求不严。我们算是先天灵根,与人为善即功德。早晚打坐诵经靠自己,法事则是必须的。”
溪钟打量着他,讷讷地回应道:“好吧。”
随后,两人开了两辆自行车,远远地看向天安门广场和城楼。
“人好多啊。溪钟老师,不然我先送您回去吧。”
“啊,不看夜景了?”溪钟稍稍捏闸,放缓速度。
傅均行轻轻瞥向溪钟,“只可远观。人多,乱糟糟的,下回再来吧。咱们早点回去,我想今天晚上再拜访一下,上次都没来得及观察溪钟老师的作品。”
“唔,白天光线才比较好……”
“夜晚的光线更温和,有氛围。”
傅均行这话说完,脸不红心不跳。
“嗯,也许夜里头的光线会让漆面显得更润一些,不过颜色可能会有色差。”溪钟丝毫没听出歧义来,“更有种传统艺术品的厚重感,也算是种氛围感。”
大艺术家的解读没毛病。
溪钟打开院门的锁头,“进屋坐会儿不,我烧点水沏碗茶给您?”
傅均行婉拒,“不麻烦了,我实在是对溪钟老师的作品感兴趣。我参观完就早点回宿舍吧,大概,十分钟就好。虽然不会太晚,万一我们小学霸睡得早,打扰他也不太好。”
“那行。”溪钟也没再客气,把主屋的门打开,“我记得阿均想看我的毕业作品——”
傅均行接过毕业纪念册,一下就翻到照片,一眼就看中在角落穿着学士服的裴同学,和眼前人没什么太大变化。
后头是裴青简的毕设作品。
那是个葫芦造型的摆件,下有荷叶与浪花,金鱼摆尾,栩栩如生,内呈笼形,站只画眉,亦将柿子、葡萄、石榴等老北京的四季风物通通含纳,金漆螺钿,朱漆雕镂,既有几分让人联想到宫廷紫禁的雍容华贵,更着重于民间雅趣,着实应得上《京院记忆》的题目。
“太优秀了……这不是巧了么!溪钟老师也喜欢葫芦呀!”
溪钟还没来得及接茬,又被傅均行抢白道:“溪钟老师能让我满足一个小愿望吗,关于我开光的葫芦。”
溪钟默默拿出傅均行给他的四不像丑葫芦,“手捻葫芦中,越小的形越好的越珍贵。其实如果先天不足,还可以后天加工。如果玩儿的人不介意,切割、打磨、补胎,也是我能做的。我早些年也做过金缮,补过受损的器物。”
“这嘛,葫芦送出去,未来就交给溪钟老师了,我是想亲手给您戴上,我看看这葫芦和溪钟老师配不配。”
“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请求有些微妙。
看他这么自信满满的,不会真的审美不太正常吧,和那天碰到的花短裤弟弟似的……
“我这派的开光器物多为葫芦,取壶中日月,别有洞天之妙。另外在作法时,也与寻常的开光效果不同,会对物体有一些……形态上的改变,多数是内里的。”
溪钟歪着头,只觉得这葫芦从手感上来说偏向实心的,晃晃,却还能听到葫芦籽的动静。这表明它很厚实,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到开光这层面确实是玄学,我也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傅均行也不打算把溪钟绕晕,只是笑嘻嘻地带过。
“行吧,”溪钟向来比较随和。况且阿均陪着自己逛了一天,这点小愿望微不足道,要是能作为答谢方式,就答应他呗。
当做项链的是一条红绳,傅均行把葫芦拴上,拎着红绳两端的扣子,那双新生般的双手离溪钟越来越近。
溪钟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说不好,是不是这葫芦的灵气在影响他,脸上似乎有些暖意。
“溪钟老师的脖子还是蛮细的。”
还很白,和他那双手一般,令人心思荡漾。
傅均行没按捺住,轻轻笑了。热乎乎的气息忽而扑在溪钟的耳朵上,痒痒的,也让溪钟的耳朵尖尖红了。
就像是蝴蝶落在上面,微微有些痒,又忍住不动,不想将它拂去。
他嗅到淡淡的,雅致的香火气,是沉香?或是降真香?
傅均行把溪钟颈后的扣扣上,略有些留恋地给他整理一番。
这是最简单朴素的样式。那葫芦丑,溪钟的脖子可就被衬托得更美丽了。
傅均行摸着鼻尖,“契合的程度很高,看来,神明也是支持的。”
溪钟低头看了看,兀自有些怔怔的,小声道:“阿均,讲科学。”
实话实说,他感觉到胸口的葫芦并不普通,至少不是凡物,好像是来源于太阳的温度丝丝缕缕地,由葫芦传入自己的心口。温和,温暖,在秋日的夜里好似有种魔力让人从心口暖到指头尖尖。
“好。科学地说,大概就是我们开光的葫芦能营造出供神力栖息的磁场,寻常的开光是几年失效,我们这个呢,与神像开光相似,又有不同,以经咒之力加持,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三生万物,某种程度上和永动机类似。若是磁场能与佩戴者和谐共存,那就是极佳的,避小人解困厄破太岁改运势,不管包治百病,但有诸神护佑,不至于有大碍。”
“所以这个葫芦很适合我?”溪钟眼角抽抽。
“适合的是灵力与磁场而已,至于外形,我已经尽力处理过了,余下随溪钟老师喜欢,雕琢雕琢就好。毕竟,我只是倾尽真心塑造了它的内里,尽最大努力才开光成的它。”
傅均行侃侃而谈,神色颇为认真,叫溪钟不得不信。
当然是认真的。
择良辰,斋戒三日,沐浴焚香,着法衣,布道坛,拜三清,诵经文,奉香烛,祭果品,打表升疏,扬帆接驾,祈葫芦,谢慈悲——这葫芦一定要是师父请来的,徒弟们各自留有的数量都有限,因此只会赠给最珍视的人。父母,兄弟,以及相伴一生之人。
六月初三,惟愿南辰增福寿,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志心皈命礼,太微正曜,南极都曹。
志心称念阳明普度天尊,不可思议功德。
心诚则灵,正气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