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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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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将军！”陆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望见陆青云的瞬间双眼骤然亮了一下，随后又立刻暗淡。
陆青云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安晃悠悠的沉下去，仿佛印证了他脑中某个一直不肯去想的猜测。
陆风驾马来到陆青云面前，嘴唇惨白着哆嗦道：“将军……”
“人呢！”陆青云厉声喝道。
陆风抖了一下，不敢看陆青云，闭了闭眼咬牙道：“没找到！”
“没找到？”陆青云语气阴沉的重复着他的话，低沉着嗓音，“那就继续找！”
陆风抬头，目光中满是悲恸，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开口：“将军，在前方，前方悬崖发现了……公子的马……”
话刚出口，陆青云凌厉的目光便死死的钉在陆风身上，他开口，声音压在喉咙，含着某种狠戾的意味，“我让你继续找！”
陆风张了张嘴，勒马返回，“是！”
“驾！”陆青云驾着马从陆风身旁飞奔而过，身后的人急急跟上。
距离陆青云他们帐篷往东五里，有一座天然形成的陡峭山崖，山崖深不见底，浓厚的雾气终日盘桓在半山腰，将崖底各色嶙峋的山石遮掩，中午阳光最足的时候隐约能看见山腰耸立着无数张牙舞爪从崖壁伸出的锋利的山石。
此时已值傍晚，夕阳渐渐沉下去，橘色的日光将山间的雾气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华丽的粉饰了山间狰狞的面貌。
一匹受了惊的马不住的在崖边踱步，高声朝着崖底嘶鸣，陆青云隔着数十米便听到马匹的哀切的嘶吼，心中一凛，只恨不得立马身下的马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众人奔到断崖处，只见邃愿的马无措的在崖边盘旋，马背上的主人却不见了踪迹。
不待陆青云吩咐，众人训练有素的在四周搜寻起来，断崖四周是光秃秃的草地，如今草木茂盛有齐腰深，且根茎柔软，若有人从中走过，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
现场除了马蹄印以及方才陆风的搜索，没有一丝人留下的痕迹。
众人搜索的同时，陆青云也在用眼睛不断的在四周巡梭，不错过哪怕最细微的痕迹。
被百姓成为战神的陆青云，在战场上数十年，从未有一刻感受到如此慌乱、恐惧的时刻，战场上他总是身先士卒浴血奋战的那个人，哪怕敌人的刀就抵在脖颈，他也能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迎着刀刃拼死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他是勇敢无畏的，他从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不相信命运不相信上天，他只相信他自己。
可如今，他真的怕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开始信奉佛祖是否还来得及，他愿意用自己的余生来换邃安一生平安。
冰冷从指尖泛起，像一条阴冷吐着信子的毒蛇，顺着他的手臂攀至胸膛，冷意狞笑着钻进他的心脏，讥讽的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你以为你能抵挡上天开得每一个玩笑？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竟奢望与天抗争？
陆青云攥紧了拳，心跳越来越快，他想起了很多事，关于邃安父母的事情，关于邃安的事情……
无数记忆的碎片在眼前不停的交叠变换，最终停留在邃安流着泪质问自己的画面上。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邃安在他面前哭。
是他的自以为是伤害了邃安，他却还自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邃安好。
承认吧陆青云，你只是无能加懦弱，所以一次次拒绝邃安的心意，却又一次次贪婪自私的占据他的身体。
你只是怕百年后不能给邃安父母一个交代，所以你选择将邃安的心意置之不理，所以你一次次占有他，还假装正人君子的为他安排婚事。
陆青云呼吸逐渐加快，心跳声如雷震耳。
他错了，错的离谱，如果老天能够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将一切都献给邃安。
邃安……
陆青云闭上眼，在心中轻声问：你到底在哪里？
“将军！”一个侍卫有新发现。
陆青云猛然睁开眼，快步走过去。
侍卫指着草叶上一滴干涸的血渍，“这里的草有被整理过的痕迹，应当是公子从这里走过又整理过。”
陆青云眯了眯眼，纵身上马，“走！”
侍卫赶紧跟上，又是一阵黄沙飞扬，众人循着踪迹往悬崖右边的密林疾驰而去。
“将军，”一位侍卫下马查看，“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陆青云蹲下捻了捻草叶上的血珠，抬眼看向密林，“血迹还没干，应当就在附近。”
陆风抬手，安排众人在周围仔细搜索，自己跟在陆青云身后，愧疚道：“将军，是我的疏忽，请将军责罚。”
陆青云看他一眼，往树林深处走，“说清楚！”
陆风抿唇，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坦白。
陆青云脚步顿住，回头有些古怪的问道：“他都看到了？”
“是。”
将军和穆姑娘之间的猫腻他们这些人早都看出来了，陆风十分讨厌那位莫名其妙出现的穆姑娘，但他身为一个下人，没有资格去对将军的私事指手画脚。
但这些年他和邃安朝夕相处，早就将这个性格别扭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也一直对将军这些年的做法颇有微词，奈何他人微言轻，将军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陆风从得知邃安没有不甚落崖便松了一口气，他们多次从此地经过并在此驻足，自然知道这树林只是茂密高大了些许，里面却没什么危险的野兽。
于是此刻也有闲心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一想到公子差点因为那位穆姑娘而遭遇不测，他心里对穆姑娘的反感就更上一层。
陆青云听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继续往密林深处走，两人又向里面走了大概二十米的距离，陆青云突然停住脚步，对陆风道：“你先回去。”
陆风微怔，随即意识到将军可能是发现了公子的踪迹，虽然对公子的情况十分担忧，陆风还是退下了。
不过，陆风回头看了看林子，虽说他的功夫不如将军，但也不至于一点儿痕迹都察觉不到。
据说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人，是有一种特殊的、旁人无法比拟的感应。
陆风看到陆青云提步往深处走，苦笑一声，回去将众人召集到一起，返回军营。
向前行大概二十步，陆青云停住，一直紧紧握住的拳突然松开，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踏实了。
一道狼狈的身影坐在笔直的树下，干净的白袍上沾满了草屑，青年就那样随意的靠着树坐在地上，皱眉清理右手伤口上的草屑。
他的右手被指甲掐出一道道弯曲的伤口，随后又经过马绳的摩擦，掌心皮肉被磨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一路恍恍惚惚不知跑到了哪里，直到一声尖锐的嘶鸣将他的思绪拽回来，邃安才惊恐的发现他距离悬崖只一段距离。
邃安当机立断弃马，从马背上翻滚而下，堪堪摔到悬崖边，在地上滚了几圈，用手指死死扣着地面，手指磨破了皮，血水渗入干涸的土地，才险而又险的停在了悬崖边上。
邃安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心有余悸。
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邃安恍然回神，知道是陆风追来了，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邃安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当即向密林的方向走去，同时小心将自己的足迹掩饰起来，以防被人发现。
掩饰痕迹的时候，手上的伤口不可避免的粘上了草屑与泥土，起初还未发觉，待他进入林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上密密麻麻钻心的痛楚也后知后觉的顺着手臂传到脑中。
邃安皱着眉，左手小心翼翼将草茎从伤口里清理出来，只是左手着实笨拙再加上在地上滚动的时候左手也不甚伤了手指，于是清理的工作更加艰难了。
他眼睛盯着伤口，疼了就包着泪轻轻在掌心吹一吹，好像吹一吹就不疼了。
陆青云突然想到十年前，那时邃安还是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孩子，自己带他玩的时候，邃安不甚磕着碰着了，就眼泪汪汪的将伤口给陆青云看，让陆青云帮他吹一吹。
陆青云觉得好笑，当真轻轻的吹一下，问他：“还疼吗？”
那时候小小的邃安便煞有其事的摇摇头，明明痛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还一本正经道：“不疼了。”
陆青云觉得心里一块终年不化的石块突然被一阵春风轻轻拂过，石块顿时湮灭，化作一池碧绿的池水，微微起了波澜。
邃安仍旧专注的处理着伤口，突然一道高大的阴影突然遮住他，邃安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那张罪魁祸首的脸。
邃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清理伤口。
陆青云蹲下来，用了此生所有的温柔，牵过他的手，替他将伤口的脏东西挑出来。
邃安往外抽了抽手，陆青云便攥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挣脱，见邃安安静下来，便轻轻在他掌心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带着陆青云气息的微风拂过血肉模糊的掌心，疼痛感好像都被那阵怜惜的呼吸带走了几分。掌心的伤口瞬间没有那么痛了，只留下些微的麻，丝丝钻进了邃安的心里。
两人皆一言不发，陆青云专注的替他清理了伤口，抬眸看着邃安委屈的小模样，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伸出温热的手掌在他头上揉了揉。
邃安嘴角向下撇了一下，眼睛眯起来，是一副忍不住想哭的模样。但他随后立刻就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将那一瞬间的脆弱全部掩饰在重新竖起的铠甲后面，近乎冷漠道：“多谢。”
陆青云将内层衣衫袖口撕下，仔细又温柔的替他包扎伤口，然后转过身背对着邃安蹲下，回头看他，“上来。”
邃安倔强着不动，陆青云只好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次道：“上来。”
邃安眼神波动了一下，坚硬的铠甲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他沉默着爬上陆青云的背，双手抓住陆青云肩膀的衣服。
陆青云把他往上颠了颠，身上的青年十分清瘦，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陆青云回想起他抱着邃安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骨头贴着身体，硌的他发疼。
“得好好的给他补一补，这么瘦可不行。”陆青云心里这样想着，却腾出一只手，将邃安抓着衣服的手往前一拉，环住了他的脖颈，让青年硌人的骨头与自己贴的更紧，严丝合缝不肯留出一丝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