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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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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雨姗对唢呐简直崇拜到了极致。
回宿舍的路上不停地感叹:“难怪红白喜事都是唢呐专场,那声音,那气魄,还有哪种乐器能比得上?死人都能吹还魂。”
刚才的合奏前半段百鸟争鸣,后半段大家都被唢呐牵着鼻子走。
也因为有这个“指挥官”,所以曲调出奇地和谐。
乔晏笑得直不起腰:“那行,以后你的白喜事我给你请最好的唢呐手。”
“我特么会直接跳起来的好吗!”刘雨姗哈哈大笑,打开手机:“咦~”
乔晏:“怎么了?”
刘雨姗:“沐莱恩剧团总编剧收受贿赂,被顶上了热搜,我说呢,最近几年沐莱恩的音乐比赛越来越水。”
乔晏有些惊讶,毕竟她差点就成了沐莱恩的在编人员。
“怎么会?每次出演不是都会内部公选的吗?这也能造假?”
刘雨姗一脸老成地看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没有资本运作不了的事,幸好我的乔没有去沐莱恩,不然现在可不得气死!”
乔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条新闻,上次面试的时候她有见过总编剧,看上去是个开朗正直的人,但是这次爆出的黑料铁证如山,让她不信都不行。
她喃喃地低问:“让音乐更好地绽放不好吗?为什么要背后搞动作。”
刘雨姗循循善诱:“因为可以捞钱啊!”
乔晏:“可总有不屑捞钱的人,上位者也不都是贪心的吧。”
刘雨姗默了默:“你不贪就和别人格格不入了啊,别人还不得想方设法拉你下马?”
好一个……贪心论。
最好的自保,就是融入敌人内部。
乔晏被她的歪理饶得七荤八素,等回到宿舍的时候,旺财已经嚎得没了力气。
刘雨姗早睡早起,明早还要去操场上完成最后一个晨跑。
她的这个作息乔晏早就习惯了,本来她今天也想着早点休息,毕竟明天还要搬家。
谁知刚一上床,叶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乔晏低头看了看睡衣,现在已经是深秋,她穿的灯笼绒的长袖长裤,还算保守。
索性去到阳台上,接通电话。
叶逢的声音一向温良,此刻他斜靠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周围灯红酒绿,应该是在应酬。
他几乎不会在交际的时候找她。
“晏晏,你今天带人去别云间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
乔晏裹紧衣服,朝他嘘了一声,放低声音道:“叶逢哥哥,我室友睡觉了,咱们小声点。”
每次她软糯着声音叫他哥哥的时候,叶逢心底都会泛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心动过后,然后任她予取予求。
乔晏躲在阳台上,微弱的灯光在头顶闪烁。
“好。”叶逢问她:“冷不冷?”
乔晏摇头,然后解释:“今天有人帮了我一个忙,所以礼貌性地请他吃个饭,叶逢哥哥你别给外公说。”
“嗯,不说。”叶逢应允她,然后问道:“什么忙?是遇到困难了?”
“不是。”乔晏不想让他担心,没把白天的事说出来:“小事而已。”
叶逢本来也没想多问,毕竟乔晏如果和那人真有什么,也不会带他去自己名下的产业消费。
她这样,叶逢反而很高兴。
说明她乐于对他坦诚。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他是沈清玄,晏晏,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乔晏:“不会的。”
天空中乌云密布,乔晏赶紧挂断电话回到床上。
这时候的刘雨姗早就睡着了,对面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乔晏心底慢慢安静下来,呼吸逐渐沉重。
窗外几阵电闪雷鸣,细密的雨水如织网般铺天盖地地下下来。
乔晏睫毛微颤,白天担惊受怕的后果就是,她揣着极疲惫的身子,上床就睡了个不省人事。
2000年嘉平——
雷雨天,嘉南国道口发生过一场车祸。
同一时间,沈氏集团召开股东大会。
一行人行在雨夜,身披黑色雨衣,人群和夜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们在赶路。
为首的人满脸戾气,一道刀疤从额头贯穿至下颚,怀里揣着一包东西,眼神狠厉。
走到国道下方的桥洞,脚步顿住,突然发现前面摔得变形的汽车。
车外冒着浓烟,油箱里啾啾地往外冒水。
从破碎的玻璃往里望,隐约可以看见车里的一家三口,猩红的血布在男人身上,大人奄奄一息,小女儿被紧紧地护在女人怀里,似乎还在发抖喘气。
刀疤挑眉,示意手下上前去看。
“这两人运气真好,那么高的坡上翻下来,居然还没断气。”
“啧,这女的抱得真紧。”
“走走走,快抱着她。”
“今天运气真是好,这样都能捡个女娃娃。”
“可惜是个女娃,要是个男娃,肯定更值钱了。”
“你还别说,这小女娃长那么乖,像个陶瓷似的,指不定比男娃还值钱。”
“啧啧啧,刚才那女的看见了?那身段和长相,简直就是个人间尤物,可惜要断气了,不然哥们真想绑回去做媳妇儿。”
“要是能和她做一回,老子死也甘心啊。”
“你要是想,赶快回去帮她叫救护车,兴许还来得及,不过啊,要先把那男的敲死才行。”
“哈哈,余老六你是想把人绑床上,一辈子不下来吧。”
“哈哈哈。”
一伙人不用多说,极有默契地扛着小女孩,沿途从黑铁岭一路向上翻越。
雨夜,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女孩的下颚,指尖低落,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唇轻轻煽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瞧着他们越说越得劲,为首的人回过头,雷雨下,一道霹雳闪电将他的面孔照亮。
只见他黝黑的脸上,一条刀疤从眉心纵横到嘴角。
那伤口狰狞可怖,仿佛再深一点,就能把他的脑袋削开。
“闹什么闹?是想把人招来都关进局子里?”
他一开口,四周立马噤声,大家都畏惧地看着他,把怀里的东西揣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求饶:“老大,别和兄弟几个置气,死里逃生不容易,咱还是赶路吧。”
刀疤脸横扫所有人一眼,转头闷不吭声地继续走。
剩下几人忍不住嘀咕。
“老大性子越发奇怪了。”
“嘘——你还敢说。”
一行人越行越远,足足走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雨水停住,这才在一栋废弃的野庙里停下。
因庙宇修得高,山路崎岖,周围人家能搬的都搬走了,这里便废弃下来。
庙子里堆满了酒瓶烟头,地上铺着的稻草被水浸润。
所有人身上都在滴水,把乔晏扔下后,扛她的人从一旁扯了条破布,把身上的水揩干。
屋外雷雨阵阵,一阵闪电划过,庙里的佛像笑得更见慈悲。
乔晏一直微张着眼,那群人知道她没力气反抗,所以麻布口袋也没绑紧,她在缝隙里看着她的父亲在报废的车里挣扎,看着她的母亲浑身沐血。
而那场雷雨冲掉了一切痕迹。
乔晏昏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塞进了一间杂货间。
这里有十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每个人都蓬头垢面,一张脸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关她们的房间只有几平米大,十几个人蜷缩在一起,连躺下去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坐着睡觉。
那群人每天只会给每人一个馒头,每在一个地方呆不过一周就会转移位置。
而他们那群小孩,总是不断增增减减。
有被人挑走了的,有因为人贩子撒气活生生打死了的,还有因为生病直接被扔进狼窝的。
但是也有不知道从哪里骗来的,抢来的,偷来的。
新来的小孩刚开始每天都会不知疲倦地哭着喊妈,被打骂的次数多了,也就学乖了,恹恹的,好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乔晏跟着这群人,四处跑了个遍。
半个月后,一辆黑车驶进她们潜藏的废庙里,十二三岁的少年被人从车上推了下来。
他的眼睛蒙着黑布,手上牢牢系着麻绳,手上腿上数不清的细小伤口。
带他来的人对他并不客气,下车后就是一脚,推推搡搡地把他踢进了关她们的屋子。
这里的小孩早就被吓得没了脾气,有人进来也不敢抬头去看,大门一开,纷纷都像受惊了的兔子似的四处窜逃。
见不得一丝光亮。
那人扯掉少年眼上蒙着的黑布,推他进门,语气恶劣:“大少爷,进去吧你。”
乔晏偷偷抬头看他。
入目,是一张清隽融合着贵气的脸,凤眸深邃,眼若流星,眸清似水。
小小年纪,便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和淡漠。
拐子把人关进来后拎着钥匙走了。
屋子太窄,这群小孩四处乱窜,把能待的地方都占了。
乔晏被人蹿得恍了一下,右手摔在地上蹭破了层油皮。
少年不屑和他们哄抢,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阖上眼睛。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别的小孩会在深夜偷偷聊天,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他们,但他,一次都没有。
乔晏应该觉得庆幸,因为她长得出众又细皮嫩肉,这群绑匪想在她身上捞大价钱,所以从不打她骂她,甚至还会在每天分发食物的时候多给她一点。
而她,可以把多出来的那份让给其他人。
没人会欺负她。
起初他是不愿意理她的,但耐不住太饿,绑他的人铁了心地想折断他的脊梁,让他求饶,一连几天,他滴水未进。
被关的第四天,少年身上的伤口发炎,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整个人昏昏沉沉,命悬一线。
乔晏拿着前几天剩下的馒头,悄悄凑到他面前,一瓣一瓣不厌其烦地喂进他嘴里。
夏天的东西放不了多久,存了几天的馒头早就又酸又臭。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却抵不住她一直硬塞。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后来,少年理所当然地吃着她剩下来的馒头。
她整日哥哥,哥哥地喊他,尽管从未得到过一丁点回应。
馒头吃多了便想喝水,少年忍了几天,眼看着脸色越来越蜡黄,嘴唇干裂,乔晏总算发现了不对劲,趁着饭点抓住绑匪要喝水。
水灵灵的姑娘晒干了就不好了,绑匪自是不会为难她。
乔晏抱着水瓶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坐去角落里。
等所有人都领到食物了,确定周围没有大人了,她这才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扑进男孩的怀里。
朝他的口里送了一大口清水。
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扑得朝后仰了几分,坐正的时候紧紧地抱着她,感觉清凉的水从嘴里渡过。
少年身子微僵,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照顾。
“哥哥。”乔晏喊他,声音奶里奶气:“够不够?”
他低头看她,唇瓣上还挂着残存下来的水珠,漂亮的凤眸微微阖上。
乔晏亲昵地往他嘴角又蹭了蹭:“不够我再去帮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