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问道 ...
-
浮离离开之前，如他所愿，将千灯塔的通行玉令给了怀青。
玉令很小，却很精致，玉质通透滑腻，握在手中触感温凉，表面雕花细腻精致，正面是一个字体漂亮的“千”字。
千灯塔还是当年他提议建造的，那时他与天佛刚成婚不久，不像后来两人相见时几乎没有好脸色，天佛处处倒还依着他，答应了他的请求，为他建起一座高塔，专门做藏书阁用。
只是后来他沉疴缠身，缠绵病榻时，听说千灯塔走水，塌了一次。
千灯塔一塌，怀青只觉更无盼头。
而如今的这座千灯塔，该是天佛见不得他终日郁郁，在他临死前，重修扩建的那一座。
剑术课结束，怀青擦干净铁剑，将它归还原位，接下来还有经论课和体术课，怀青大多时间都跟着御行，免得再有剑术课上时的尴尬。
总算一整天的课业结束，怀青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御行收拾书籍本册。
御行做事是一丝不苟的，他喜欢将所有的书册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玉简也根据内容，被他整齐地存放在书箱之内，有些需要他温习的，还会做好标记，带回去。
怀青无聊地拨弄着摊在小矮桌桌面上的本页，随口问道：“御行，看你这么认真，从学宫完成学业之后，你想去做什么？”
学宫负责培养仙族子弟成才，而这些完成了学业的少年们，可以经过重重考核判定自己所擅长的，届时九重天会根据考核结果，为小少年们封官，比如经过考核封仙的雪灵仙子，她得了一职，专门负责人间的降雪。
而像佛子那样涅槃成佛，肉体凡胎从俗世飞升的，便是另一套管理方法了。
御行似乎并没有想好，他收拾书册的手顿了一下，才轻声道：“现在思考这些，为时过早。”
怀青似乎觉得这人今日闷得很，与平日不同，怀青斟酌着字句刚想问御行怎么了，忽然被御行抢了先：“你何时与浮离尊主走得那样近了？”
怀青没有察觉到御行语气中有点不对劲的味道，抬头看他：“我也觉得蹊跷，他不是向来不把九曜宫放在眼里的么。”
御行收拾好，将要带回去的书册和玉简装进灵囊里，低声道：“浮离立场不定，烛阴山靠近鬼域，天帝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怀青，你最好少与浮离尊主来往为妙。”
怀青：“……”又来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说只有你一个好人了？
御行瞥他一眼：“如今你身边，只有掌事与我，是足以让你信赖的。”
怀青：“……”
噗。
-
极乐天。
八叶青莲肆意绽于莲池之中，幽香隐约，岁止盘坐于莲池旁的纯金矮桌旁，面色沉凝许久，慎重地写下“怀青”二字。
旁边一身披七彩羽毛的羽族少年立刻发问，声中满含疑惑：“怀青，我没记错的话是九曜宫的那条青龙吧，他不是个痴傻么，佛子，你为何要给他也发下请帖？”
岁止的手净白如玉，他静静搁下笔，淡声道：“如今已不同从前，青龙开智，不止仙乡，极乐天都要受他影响，天运偏移，躲不过的。”
羽族少年似乎不服，欲要争辩：“佛子，他就算已经开智也与婴儿无异，我们何必惧他，况且这场试炼有多重要，佛子你何必……”
岁止严谨地将名帖折好，送到羽族少年面前：“劳你一趟，给怀青送去吧。”
羽族少年惊讶地睁大双眼：“佛子，你要我亲自给他送过去？明明有传信的青鸟啊……”
“子音，我的话，也不管用了？”
岁止转头，身后佛光神圣璀璨，子音循着岁止的声音抬首，一刹那，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里。
佛子法相庄严，不怒自威，他的表情明明很平静，却有怒涛汹涌，子音对上了佛子的眼，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佛子，子音知错。”
岁止抬手，轻轻抚上子音的头：“子音，偏见是一座很高的大山，我永远希望，你能以赤诚之心看待苍生万物。”
子音对上岁止那双平静的眼，顿觉羞愧万分，自己内心丑陋无比，霎时变回原形，细长漂亮的喙叼住名帖，拍打翅膀，高飞远去。
-
怀青还未走上石桥，就已经远远地看见明叔站在桥头来接他。
怀青狐疑：“以前掌事也会在这里接我？”
御行也蹙起了眉：“并不，今天大抵是有什么事情。”
平时怀青还未开智的时候，都是他送怀青回九曜宫，然后顺便吃过晚膳，再一边教怀青做一些日常生活最基本的事情，一边自己温习一下明日的功课。
怀青还未来得及答话，明叔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少主，您看看这是什么。”
明叔将一张用佛印封住的名帖递到怀青面前：“是极乐天送来的！”
怀青看见明叔眼中跳跃的光，嘴唇微动，向佛印处注入灵力，亲自将名帖拆开。
怀青草草看完，不在乎地道：“是极乐天与仙乡各大学宫联合开启的问道大典。”
明叔很兴奋：“恭喜少主！”
御行也说道：“恭喜。”
怀青却很迷茫：“问道大典我有听说，这个难道不是每年都有举办的吗？”
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御行轻轻摇头：“并非如此，能拿到问道大典的名额，这证明你已经受到了极乐天和仙乡的共同认可。
“仙乡共有四座学宫，而负责组织问道大典的是极乐天，怀青，这么多年来，能拿到名额，你是第一次。”
问道大典每年都有举办的确不错，而且在问道大典上出尽风头的也大有人在，但若是能拿到问道大典的名额，便已经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日后天云山围猎的门。
若是在问道大典上表现不尽如人意的，会被取消参加天云山围猎的机会，而如果问道大典的名额都没有拿到，则意味着直接无缘天云山围猎。
足以见得问道大典的重要性。
被御行解释过，怀青才算听明白，他以前痴傻，连最基本的参加问道大典的资格都没有。
怀青忽然拧眉：“既然问道大典这么重要，那为什么御行没有拿到名帖？”
明叔莫名自豪：“少主，这你就有所不知，御行小公子品学兼优，各项实力都是上乘，已被保送参加天云山围猎，不必再费力气去问道大典了。”
怀青：“……”
没看出来啊。
明叔很高兴，将他们接回九曜宫之后吩咐下去做了许多怀青爱吃的菜，等到饭桌上，怀青惊讶地发现，他竟与原主的口味一模一样。
怀青不动声色，在心中低叹一声，倒是对御行的成绩很感兴趣，随口问道：“御行，你既然能直接保送天云山围猎，想必在学宫里的成绩不错吧。”
御行垂着眼眸，神色淡然：“还说得过去。”
明叔侍立在一旁，笑眯眯地：“少主，御行小公子的成绩哪是一句说得过去就能概括的？御行小公子当年一剑动仙乡，有不少不服气的来挑战御行小公子，哪个最后不是灰溜溜逃了的，至于在学宫的成绩……”
明叔笑着卖了个关子。
怀青偏就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挑眉：“怎样？”
明叔神神秘秘地竖起一个手指：“少主，顺位第一，从未败过。”
怀青：“……”
他下意识地看向御行，御行面色无半点变化，还是起初时那副模样，不见半点骄傲神色，就好像拿个顺位第一，一招就将挑战者击败，得各位教习前辈青睐，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用过晚膳之后，按照平常的规矩，是御行教怀青一些生活常识，怀青虽痴傻，但总归是要自己生活的，如今怀青已经开智，也许御行所要教的，已经不止是生活常识这么简单了。
明叔跟在御行身后，欲言又止。
御行眸光微闪，转头，向着明叔轻轻颔首。
示意明叔放心。
怀青推开门，忽然发现自己身后没人了，他挑眉喊道：“御行，明叔，怎么了？”
明叔轻叹一声，只惋惜暗道：御行小公子怎么就对少主没感觉呢。
若是两家能结亲，该多好啊。
-
今日御行安静得很，怀青满脸疑惑，但见御行在读书，嘴里那句“你怎么了”就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他只好自己摊开雪白纸张，有些犯难地拿起笔，思索着图线比例和材料的配比。
他要为自己炼一把剑。
既然极乐天看得起他，给了他问道大典的名额，那他便不能草草了事。
即使他本意并非如此。
但至少也需要有一个趁手的武器。
问道大典稀松平常，只要不输得太惨，能保证自己拿到天云山围猎的名额便好。
不要太张扬，他这重生的目的，只是力争做一条，被众生遗忘，毫无存在感的，普通的小青龙而已。
只是这笔着实难用，怀青艰难地抓着笔杆，努力回想白天御行握笔的姿势，他本意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可柔软的笔尖并不受他控制，落到纸上的时候，就成了一个鬼画符……
怀青苦恼地揉着头发，正欲咬牙再做一次尝试的时候……
忽觉手背被覆盖上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掌。
怀青猛地抬头。
烛火摇晃，映暖了御行冷硬的面部线条。
“笔杆直立，手腕用力……”御行蹙眉，“别看着我，我只不过是见这张纸可怜，免得你糟践东西，你莫要自作多情。”
怀青挑眉：“哦……”
御行耳尖偷偷红了，但幸好在烛光掩映下，怀青看不出来。
御行下笔干脆利落，将怀青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指引着他，写下了漂亮的两个字“怀青”。
而看见这两个字的一瞬间。
怀青忽然觉得大脑一片晕眩，宛若当头一棒。
那道催他醒来的巨钟声响又在他脑海里剧烈嗡鸣。
“怀青”两个字遒劲刚硬，凤舞于纸，笔锋处锋利尖锐，潇洒又漂亮，力透纸背。
他绝对没有看错。
御行的字，与多年之前，天佛为他取名时，曾写下来的那两个字。
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问道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