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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六月初三,长巳节。

      在苏墨的要求下,姜芜特意换了一身稍明艳一点的衣裙。

      春枝一边给姜芜梳着妆,一边还说,既然她要陪同苏公子去宜湖,定是要上画舫的,那里今晚皆是一些达官贵人,他们身边的家眷们一个个的穿的和戴的价值可不菲来着,她如今第一回去,决不能被人必输了去。

      姜芜坐在铜镜前,听见春枝有板有眼地这样说道,只是浅浅弯了弯唇角,并未放在心上,任由着她们给她挽发。

      苏墨进来时,瞧见的便恰好是春枝她们刚替姜芜挽好发的场景。

      秋月站在边上,最先看到苏墨,福了福身,唤道:“苏公子。”

      姜芜听见声音,侧过身,疑苏墨是来催促她的,没底气问道:“我是不是弄得晚些了?”

      “还好。”苏墨手里执了把玉扇,不时把玩儿着,借着从窗柩旁透进的暖意光线,直接打量起姜芜来。

      她脸上的红肿与疹子已完全消去,光线落于她的侧脸上,又因隔得近,如今他连她面上甚是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一些。

      在他的印象里,她鲜少或者也可以说是从来也没穿过颜色亮丽的,不是府内那些丫鬟们一众的毫无特色衣裳,便是颜色偏浅绿的衣裙,见来见去就只那几套。

      眼下她穿着他为她挑选的颜色稍艳丽了点的衣裙,他才觉得她脸上终少了往昔的那份死沉,虽还是像个无波纹的潭水,但至少不是林深处的那一潭了。

      明明她的年纪也不大,也不知是从哪处学来的那份淡寂,怕是不知道的,会当她是方才从庙里还俗回来罢了吧。

      苏墨垂了垂眼眸,视线恰落在她腰间,见上面不知何时系了一个许是春枝她们为她准备的禁步,长长的一条,和她穿的这身衣裳很是相配。

      待到一切准备得差不多,姜芜摸了摸发髻,将将一起身,春枝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叫着姜芜坐下,她再给她添点东西。

      姜芜不明所以地坐下,见春枝拿了一只笔站到她面前,以为她是要替她描眉,正想说方才不是已经描过了么,却察觉冰凉笔尖正正落在了她的眉心上。

      姜芜下意识闭上眼,眼皮止不住轻颤,她揪着身前的一方衣角。静静等待着春枝收笔。

      春枝之前就是在江氏那边做事,经常替江氏梳妆打扮,手艺不差。

      没一小会儿,一朵红色梅花印就落在了姜芜的眉心之上,往昔温婉的长相在妆容的衬托下,多了好几分的灵动。

      姜芜望向铜镜,于她自己而言,她着实有些不大习惯。

      头上发髻高高挽起,别了一只簪钗,她稍稍一动,另一侧的步摇便跟着晃动,铃铃铃的。面上之前的妆容本就让她觉得有些过于艳了些,如今再添了一只红梅,与她平时完全是相反,她是真走不出这房门。

      春枝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欲向苏墨讨个好话,邀功似地道:“苏公子,你看看姜姑娘这下是不是更好看些了?姜姑娘平时啊,就是得多打扮一些才好,哪儿有女子不打扮的?”

      姜芜听见春枝的话,心底是欲哭无泪,她看了看苏墨,见他未有什么表示,以为他是和自己深有同感,便道:“要不,我把梅花印还是去了吧。”

      苏墨收起折扇,抿了抿唇,“不用。”

      -

      之前姜芜以为的是只她和苏墨两人去宜湖,没想袁郡守也在一起,不过他这一趟带的人却是颜盼颜姨娘,丝毫没有提起江氏的意思。

      宜湖位于城内西南方向,是乐晋城内最大的一片湖,若是平时有个什么节日,这边是最热闹的这一处。

      就如今日的长巳节,还未至湖边,路上就已挂了不少的灯笼。

      到了宜湖,更又是另一番的繁华景象。

      湖边一圈,尽是赞动的人头,个个手里提了盏花灯,与结伴的人有说有笑。不远拱桥上,挂满了比来时路上好看了不少的彩灯,整整一座拱桥,两侧尽是贩卖生意的摊位,小贩站在摊位最里边,吆喝着嗓子。

      湖中,是一艘亮起通明灯火的巨大画舫,共由两层组成,最下的那一层上,歌舞已经开始。

      画舫上的人似认识袁侪邦,远远瞧见了,便对着他们这处招了招手。

      立马,有一只小船从画舫那处驶了过来,稳稳停在湖边。

      袁侪邦做了个请的动作,说是先让苏墨先。苏墨倒也不客气,率先上了小船。

      因船底至湖边木板上,还有一截不矮的高度,他对着姜芜伸出了手。

      姜芜提着裙摆的手一愣,正欲说她可以下去的,苏墨却未有任何要垂下手的想法,依旧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姜芜抿唇犹豫了下,身后是颜姨娘看玩笑似的笑声与催促声,她只得松了提着裙摆的手,放到他掌心之上。

      -

      一行人上了画舫后,姜芜才明白过来,今日原是苏墨与袁大人来此处赴宴的,差不多乐晋城内叫得上名的官都来了此。

      姜芜听不懂他们之间谈论的是什么,就只是挨着苏墨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反观苏墨,在京中时他就没少去过这样的地方,这席宴于他而言,就什么都算不上,显得很是游刃有余。

      事先就已是在画舫上的一位大人拍了拍手,正前方的十位舞姬停下动作,待丝竹声也相应地停下后,他才试探般地问道:“苏公子,这日这个宴可是我们专为你设的,自也是你说了算,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曲儿?或是想看的舞?咱们这儿的舞姬啊,都会。”

      闻言,把玩儿着手中玉扇的苏墨掀了掀眼皮,他朝着那群舞姬望了眼,笑道:“随意。”

      说话间,眸里尽是风流意,他难得地没有再吐字伤人。

      那位大人一听,心中直乐开了花,前几日他就听袁郡守说过,说是这从京中来的平阳侯之子苏墨,只是徒有其表罢了,是个十足十的公子哥儿,说不定比他们几个还会享乐。

      他便想着在画舫上弄群舞姬来唱唱跳跳,没想到还真对了,如今看来,那笔钱也不算白花了,若是能将苏墨这人拉来他们阵营,一切都值了。

      他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又如话中有话地道:“苏公子可不要小瞧我们这儿的舞姬,我们乐晋虽是穷了些僻了些,可这里的女人却是身段柔得很,天生就是个练舞的料,专吃这碗饭的!”

      苏墨并未答,只是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饮完小几上的那小杯酒。

      夜里那人的腰好像确实是这样,就跟个没长骨头似的。

      缕缕靡靡丝竹声再起,耳旁重新恢复刚上画舫时的那份嘈杂。

      姜芜直了直身,侧过来替苏墨斟满酒。

      苏墨执起酒杯,递到她的面前。

      姜芜不解低眸看了眼,再迎上他的眼时,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她喝的意思。

      姜芜睫毛颤了颤,伸手欲拿,苏墨却像是故意似地不松手。

      无奈,她只能贴唇上去,将就着他拿着杯子的姿势,小抿了一口。

      “怎样?”苏墨问。

      姜芜细细回味了一下,答道:“还好。”

      方才她还以为他手里的这杯又如上回在烟云楼里的一般,呛人喉,不想竟带了抹清冽的甜意,没有醇酒那般醉意,也没有甜酒那般醇甜,恰恰好。

      苏墨收回了目光,“上等的果酒,到了你这儿,也就只值得两字了。”

      倏地,期间一直没有出过声的袁侪邦和颜盼那儿,传来了几声闹声。

      袁侪邦正要再呵斥颜盼几句,整张脸都已彻底僵下,无意间瞥见席上大部分的人的目光都往他这处儿移了过来,不得已他只能稍缓神色,故意去与旁的一个大人说着话。

      而坐于她身旁的颜盼,红着眼眶,趁着众人收回目光时,才执帕子偷偷擦了擦眼里的泪。

      这一幕,恰落在姜芜的眸中。

      前几日她听春枝和秋月说起颜姨娘的故事时,以为袁大人给她的偏爱终究会是多一点的,就像这次的长巳节,他也就只带了她一人出来,不想,好歹几年共枕之情,竟比不上在他眼前舞了一曲的陌生女。

      苏墨察觉姜芜的目光还落在袁侪邦他们那处的,问:“怎么了?”

      姜芜回过神来,没再去看袁大人、颜姨娘与舞姬里站在最边上的那名女子,摇了摇头,“没什么。”

      苏墨像是知她心中所想,自若道:“她能怎么挤下别的人,自有别的人也会挤下她罢了。”

      姜芜知他口中的“她”是指颜姨娘,满肚想要反驳的话,在撞见他也是望着舞姬模样的那刻,偏生所有的词都散了个尽。

      三曲终,舞姬停下,双手叠在身侧,半垂着头欲拒还迎的模样,落在了在座每个人的眼里,不免起了些别的心思。

      领头的舞姬得了带她们来这儿的那位大人的眼神示意,款着小步,行到了每个大人的身侧,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一旁。

      姜芜见苏墨的这旁也来了一位舞姬,才反应过来,在坐的这些官员们,包括了苏墨,刚好是十个。

      方才问苏墨话的那位大人又开口了,“良辰,美景,也自得有美人坐伴才是最好啊。”

      其他的几位大人皆是点头笑着附和,其中不止袁侪邦,还有两三位年纪差不多快至四十好几的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坐在苏墨旁边的那名女子显然是胆子相对而言比较小的,完全没有别的那些人放得开,她颤着一双手,提着气欲给苏墨斟酒,眼见着要斟满之时,手心一抖,偏偏扫了好几滴出来。

      女子眼眸瞬地惊大,砰的就朝苏墨磕了个头,面上全然是害怕,吓得话都说不直,结结巴巴认错道:“公子,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墨执折扇柄在小几上敲了敲,并未恼,相反,甚至还有点惬意般地无所谓笑了笑,“伺候人,能伺候成你这样,也实属不易了。”

      女子不知道苏墨这话到底是宽慰她来着还是讽他来着,但反正不是夸人的就是了,她拾起胆量,坐直了身子,替他擦净小几上的酒渍,在重新替他斟满了一杯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去看他。

      苏墨望着那杯酒没有动,耳边还是那群人的交谈声,无非就是拐着弯儿地说乐晋城内劫匪的事情是真的无法,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绝不是他们自己的错,要怪就只能怪那群劫匪太过狡诈了些。

      苏墨没有去揭他们的底,也懒得去揭,只是将酒杯推到姜芜的面前,“喝了。”

      见姜芜不动,他又道:“难不成我带你来这儿,还是让你只坐着的不成了?”

      无法,姜芜只能小口小口地喝了。

      整个宴席间,坐在苏墨身旁的那名女子不论给苏墨斟了多少的杯的酒,最后都被苏墨推到了姜芜这边来,尽数进了她的喉。

      到最后,虽是果酒不醉人,可下肚了五六杯后,还是受不住,更何况姜芜又是没有丝毫的酒力。

      “若是受不住了,你可以说。”苏墨挑了一侧的眉梢,贴着她的耳,仅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与她说话。

      姜芜的两颊已浮上红晕,尽管眼前的人和物她都觉有些歪歪扭扭起来,脑袋更是沉重,忍不住一点一点的,她还是一手抵着额,想逼自己再撑一会儿。

      宴席没有半点要结束的意思,姜芜又再喝下一杯后,胃里倏地泛起一阵恶心,实在忍不住了,她才一手捂了嘴,偷偷去扯苏墨的袖子,向他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还能再撑的。”苏墨轻笑了声,随后连措辞都不屑与其他的一众人说,直言道他先回去了,剩下一堆的人大眼瞪着小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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