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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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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盛夏。
‘砰’，很刺耳的瓷器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宫室的寂静。
一个黑黢黢又胖，翘着兰花指高品太监装扮的人沉着脸，撩开垂挂的碧纱走了出来。
“你们这些嫌命长作妖的，能不能消停点，咱家还想多活两年呢。”他恶狠狠的道，压着声音担心惊动里面的人。
怕甚就容易发生什么，里头传出一道不正常沙哑的女声。
“刘圆子，是公主来了吗？”赫然是女帝康平。
刘公公和闯祸的小太监，被吓得直打寒颤，好一会儿才表面看着是稳住了。
回过神刘公公连忙恭恭敬敬回复:“没，没有呢。今岁确实不知为何这么热，想来公主来的路上，有些耽搁了罢。”
陛下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连着好几次招公主入宫。平日上朝和处理政务，都没有往常那般冷静，常常晃神，脸色也不太好，宫中人心惶惶啊。
“哦，朕先歇个午觉，你们手脚轻一点，公主来了立即通报，不得有误。”
“诶。”
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归于虚无。
刘圆子回头见小太监还愣着，轻轻拍打了下他头顶，使眼神示意他赶紧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
这厢忙完，他吩咐在值其他宫女太监将陛下歇息的宫门守好啰，自己亲自去太元门，接入宫的公主。
青玉这厢，这会还没有出得门去。
一早宫里便来了天使，道是阿娘想她了，要见上一面。那会西里在外院练剑，她还没起身。
近来阿娘常常这般，叫她入宫后便是两人相顾无言，对坐到天黑，再派人送她回将军府。日子久了，顾西里夜里忍不住隔三差五跟她抱怨。
好不容易休沐在家，想约你一起去京外庄子上玩耍一番也不成，此类话语等等。他俩成亲已满两载，最近才出这道风波。
两头都重要，站中央做夹心饼干的青玉，只得两厢说好话，为他俩和稀泥。她可不想，今后哪一天进宫时，被阿娘拉着问：有一天阿娘与顾西里跌入水里了，你先救
谁。
别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轮到她就变了，两个醋坛子。打翻哪一个，她都吃不消。
顾西里接待的天使，得了消息亲自进来跟她说。惊的她一个骨碌跃身起床，不小心便闪了腰。
本就不高兴的相公，如今愈发紧抿着唇，一双精致的桃花眼，似乎随时可以喷火出来。他手疾眼快搂住床边快要跌到地上的夫人，顺势转了两圈，坐稳床沿。
酸酸地道：“如今成婚久了，我这陈年旧人就不如宫里不能时常见面的新人，但你也不至于人还在我怀里，便急着去见她，不惜闪了腰吧。”
这般说着，他厚实的手没有歇着，而是温柔地帮她舒缓腰身。
青玉很想直呼冤枉，她哪有，委实不敢洗刷冤屈啊。
最近翩翩和她都喜欢上同一个话本子写手所著的那些恩爱缠绵故事，私底下沟通，发现对方都有自个没买到的故事，两人当机立断换着看。
方才，她就是躲床上在看话本子呢。为何躲着看，因为眼前的小醋坛子觉得这些话本子抢了他的恩宠，想方设法不让她看呢。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被宠幸过的话本子，最后折在小醋坛子手里。
早间这番手忙脚乱一通忙活，再出去接旨时便慢了些。阿娘疼她，还是让她吃过早膳再进宫。
今儿早膳有粥，水晶包，玉面馒头，甜豆浆等等。这份是她的，顾西里一向一日三餐都爱米饭，早间都是用上好碧梗米煮出新鲜的饭，再给他做炒饭配酸萝卜丁。
吃了几口馒头，再用油条。往日脆香可口的油条，突然令她心口难受，直犯恶心。
连连作呕，头晕脑胀，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只怕是五脏六腑都教她方才给呕出来了罢？
顾西里被她吓得不轻，脸色苍白，抄起佩刀就往外走。
她听见动静还能顾得上抬头瞧了一眼，朦朦胧胧间见他竟然往后院走，想来是去捉今日负责做早膳的厨娘。
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点头同意嫁给了他。子兰就知晓先去找府医，吩咐其他人去审问厨娘。
似乎只要离油条远些，症状就能轻一点。她艰难地掺扶身边桌椅家什，挪到屋外头。
早间的风凉爽，被轻风扑面一吹，不止人舒畅了，头也清明不少。
然后就见她那喜欢独立特行的夫君，背后是旭日初升的曦光，双手提着年过半百的府医，翻墙跃壁朝她赶来。
目光炯炯，落了地也不知道放开府医，殷切地盼望她，结结巴巴道：“诶，你，你，你怎，感觉怎么样？”
简简单单一句问候，使了好大劲才说出来，话中颠三倒四也没感觉。
“还好？”青玉道。
府医挣扎许久都挣脱不开他的手掌，见青玉脸色确实比先前好了些，这才将府医放开。
府医一张老脸，憋得青紫。
年轻人总是放着好好的路不走，爱飞檐走壁，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年过半百的人晕啊。
得了自由，立马飞奔到较远的地方，好一阵呕吐。
顾西里眉头紧皱，正好这时他身边的小将得了他吩咐，把后院厨娘压来。
“他们谋害公主，就地斩杀。”他急言令色地对小将道。
连府医都出现了阿玉的症状，不是投毒是什么？
天使看得愣愣的，居然有人胆敢朝公主下毒，嘿，真是活得不赖烦了。
他道：“公主稍等，奴家这就将此事报给陛下，必定将真凶揪出来，还公主一片安宁。”
刀子雪白明亮，眼看顾西里举着佩剑要自个动手，替夫人报仇。几位厨娘直呼冤枉，甚至当场叫着要自证清白。
青玉疑惑地将顾西里拦下。
确实这些厨娘没有作案动机，每一人进府时，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确认家世清白后，才被阿娘选中，由皇宫派道将军府。
正好子兰这时回来。
她先顾西里一步赶往府医住处，奈何顾西里脚程快，先找小将去往后院抓厨娘，后去找府医，也能赶她前头将人捉走。
落后于人的子兰，不知府医去了何处，只能抓府医的徒儿回来将就用用。
没想到府医竟然是在主子这里，倒也正好。
一阵人仰马翻，府医先让徒儿给青玉把脉。青玉也颇为紧张，等待结果。
万万没想到，闹了半天居然是因为喜脉。
这下了不得，顾西里好好的一张脸，看着她腹部先是一喜，再一僵，后怀疑，又踱步走来走去不知该怎么办一般。
青玉眼睛都被他转花了。
不由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她面表演川剧变脸？
“我这不是终于当爹了，高兴。往常妹夫总拿他闺女来我面前炫耀，如今，我可用不着馋他家的了。”
“你这慌张的样子，像是自己说的那副心态没？”青玉撇了他一眼，意思糊弄谁呢。
顾西里这下停了脚步。
再度看着她腰间，喃喃道：“我这不是担心我闺女嘛！你腰那么小，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养出一个崽子的样子。何况，待会你还要进宫，别让人把你冲撞了。”他边说双手还比划上了，灵活生动。
“不行，待会我要亲自送你进宫。平日的马车容易颠簸，看来还要重新打造一副出行能用的平稳马车才行。”
一人自言自语着，便往后院一头扎进去了，明显是要去亲自对马车动手。
青玉都还没反应过来。
夫君看着不靠谱，能怎么办？
眼看日头渐渐高升，她吩咐子兰大赏府中上下，立即每人赏半年月银。被惊到的厨娘们和府医，另外再给红封一百两。
这些安顿好正要出府，顾西里灰头土脸赶了来，拦在大门口不让上马车。
青玉被他模样逗乐了，扑哧笑出声。
“阿娘等一上午了，你这是要做何？”她道。
顾西里咬定不肯放人。
“不管，阿玉，别皮，今后到哪里去，不能自作主张，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等等我，我换身衣裳便跟你一起。”
见他双人拦人，她往前走了一步。
“我若是不等你呢？”
顾西里不敢触碰到她，同样后退一步，手举无措。
“阿玉，别闹。真急着走，我陪你便是。”
盯着她看的目光，活脱脱在看一个使脾气的小孩子。他顶着满头木屑，像是搀扶易碎物品一样，上前扶住她的手，还示意她往前走。
“你还是回去换一身罢，反正已经磨蹭到了现在，不急一时。”
“不用。”不曾想，顾西里出言拒绝了她这个提议。
“等我回去，你定会去坐马车。阿玉，眼下不是可以躲懒的时候。”
青玉教夫君说的哑口无言，人家都豁得出去了，她不过是多走一点路而已。
于是，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本是很近的宫门，硬是下午才赶到。
无他，步子跨大一点，顾西里便在一旁唠叨，要她小心点。天气炎热，要停下不能走，得派人回府去取来冰鉴。磨蹭到午时，更是不可以走，按时吃饭，不能饿到肚子里的闺女。
青玉气得发笑：“你到底是在意夫人，还是还未出声的儿子。”
“肚子里的是闺女。”顾西里反驳道。
都这样回话了，到底更注重哪个还重要吗？青玉当即将身边人拂开，三步并作两步上马车歇凉。她是脑壳瘸了，才愿意听顾西里的话，头顶烈日一步步慢慢往宫里挪，生怕把路上的蚂蚁踩死了。
“小心，小心。”顾西里跟在她身后惊呼，“要是又把她惊动了，你又要好一阵难受，早间面色那么难看，你不长记性的么？”
他没有察觉夫人生气，还在道：“我一路苦口婆心，像个呱呱不停的老婆婆，为谁好？”
青玉这时品尝出来一点味道，掀开马车侧边的帘子，探头出来道：“你上哪听说的，动作大一点，会惊醒腹中胎儿折磨母亲？”
提到这个，顾西里神采飞扬，眼中掩盖不住得意，扭头靠近马车与夫人小声说道。
“当然是私底下与谢太傅有的交谈，他如今抱了两个闺女，经验丰富。秦王向他讨了经验去，都赞叹一声好用。”
青玉无奈看了马车底下的顾西里一眼，分明是捉弄他，竟然还当真言警句信以为真。谢太傅在顾翩翩怀第一胎时，刚开始确实是有那般作为，然后被自家亲娘抓着好一顿毒打。
孕妇是要适度小心的，而不是这般夸张，反倒是害了她。
顾翩翩早在两年前，便当着她面，一人饰演谢太傅和他阿娘，原模原样还了现场给她看看，算是姑嫂之间传授经验。
看样子由她直接戳穿谢太傅的谎言，夫君未必肯听。待见了阿娘和婆母，此事就由她们去处理好了。
刘圆子千呼万盼，终究是将他们盼来了。见顾小将军狼狈模样，他不敢问，只说陛下等他们可久，言语中催促他们快些。
康平到底是过来人，见女儿女婿这般阵仗进来，眼光便疑狐地往女儿腹部扫去，又看向领旨往女儿府中去的太监。
得了太监点头，她面色好看许多。
“好，好。小玉儿，不枉阿娘这几天天天招你进宫谈心，这么快便有喜。”
顾西里顿时尴尬，原来陛下找夫人进宫，是为了此事。他还以为是陛下觉得钱大人的二儿子更好，后悔将青玉许给他了呢。
毕竟钱二，如今下科场摘得探花郎美誉，而他，除了长得好看，就剩武艺高强。
康平挥退宫人，只留女儿与女婿在身边。
她道：“我如今时常做梦，梦到以前。阿玉，你当真不愿意接替皇位，不愿意换一个夫君？只要你说声愿意，一切自有为娘来替你铺平道路。”
顾西里面色一变，只想拉起夫人家去。
岳母夸不得，这不就当他面劝阿玉和离了嘛。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当今陛下，一直考虑着给女儿换一换夫君。
青玉拍顾西里手让他等等，缓缓道：“不愿意，女儿一直是如此对您说。为帝，青玉不是这块料子。换夫君？西里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相反，因为有他，女儿一直很安心，为何要换？”
“也许，他将来要杀你？”
“不可能。”这句话是顾西里说的。
青玉也谈的有些上火，再开口语气不可谓不重:“要是阿娘招女儿入宫，执意只谈一些不可能发生的话，要女儿跟西里分开，未免太过古怪。阿娘，有些由头直说比较好。”
她跟顾西里，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对方会突然要杀她？
康平酝酿了会，看着女儿变了话：“你说的不无道理。阿娘累了，想与你阿爹出宫玩一玩。既然你已有身孕，便好好歇息，待会你们领几个合心意的嬷嬷走，好叫为娘放心。”
“诺。”青玉和顾西里道。
来时人便不少，回去人更多。她有身孕的消息，顺着风雨，传遍京都。
鹿娅跟随夫君去了南溪，离京都稍远回不来，只送来一封问候的书信，一车子当地土特产以及几套她亲自动手做的小孩虎头鞋袜衣衫。
她也是有一子在身边的人了，当初怀孕受了煎熬，兰姨特地从京都赶过去，亲自照料，如今依旧在那边。
翩翩离得近，经常跑过来，道是替她阿娘照顾嫂子。她的婆母，回了谢家老宅，去探望顾西里和顾翩翩的姐长姐，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他们长姐，青玉从来没有见过，近来说看破红尘，要出家。
不过身边有这么多下人，哪里用得到顾翩翩。只不过她是被家中儿子这个三岁稚子小大人，问的许多无厘头问题难住了，跑她这儿躲事。
例如，阿娘，我是从哪里来的。
顾翩翩不好意思回答，搪塞半天道不出口。当时青玉在，胡乱说了句，是从天上掉下来，被他阿娘抱住搂回家，这才有他。
小家伙信以为真，从此天天盯着天上，盼望再掉个弟弟给他。用他的话讲，妹妹太脆弱了，不小心碰到就是嗷嗷叫，不如弟弟皮实。
孕中一点都不好受，好歹是撑过去，来到临盆。不负她的期望，生下一子,顾西里难过了好久。
听阿娘说要出宫散心，一直没有见她有行动，以为两人已经悄悄出去玩耍过了。没想到在儿子满月当天，宫中派来天使，接连下了三道圣旨。身后跟着进府来的林小六，穿着龙袍哭笑不得，似受了震撼还没回过神来。
一道，是她阿娘赏自个外孙的，良田千倾，珠宝十二箱拢。
第二道，却是当今陛下封她为云阳长公主，其子为异姓王的圣旨，落款为申安帝。
第三道，召顾西里前往西疆御敌，封其为御统三军的大将军。
她以为，阿娘说的出宫，只是出去看看。没想到，却是把帝位传给了林小六，与阿爹携手逍遥江湖。经年除了一些书信，她再也没有见过阿娘和阿爹一面，哪怕是外祖母离世。
大齐与西疆再一次开战，待顾西里得胜而归时，儿子小元宝都会走路了。他入门来如同无头苍蝇，到处寻找青玉。盔甲破烂、精致的脸灰尘扑扑挂着好几道刀印。
青玉带着儿子，回了顾家老宅。婆母想孙子，常常过府来探望，但是前儿几天着凉，担心会过病气给孙子，一直忍着没来。
她不来，小家伙想啊。没想到在老宅，得了大军胜利回京的消息。她抱起儿子，连忙往家里赶。
顾西里解了身上大刀，随意摆放在门前，而他没换衣裳，就着在战场上的模样，孤零零大坐在将军府正门下，看着好可怜。
马车从正门进不去，青玉只得在此下车。顾西里瞧见梦中到处寻找不得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一个飞步上前，抱起夫人往府里跑。
青玉受了惊吓，连忙道：“儿子还在外面呢。”
他淡淡道：“有子兰，有大多仆从，夫人安心。你是谁？”
他突然这么问，青玉白了他一眼：“你夫人，林青玉，云阳长公主，还想听什么？”语气不算太好。
“嗯。”顾西里将人紧紧搂进怀里，生怕她回答出他不想听见的那个身份——大齐第四任女帝，云阳。
将军府外，有一与顾西里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蹙眉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方才他的软糯阿娘，被一个野人抢走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