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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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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小白毕业后,在广东找了份挺不错的外企工作。三人算是广东和江城两边同时住。谈小白对绪东阳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有时候三人坐在一起看电视,会听到谈小白牙齿咯噔咯噔响的声音。他对绪东阳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觉得怎么不靠谱。
这天晚上,谈丹青突然接到电话,小时候照顾他们的领居奶奶吴婆婆在家摔了一跤。这个年龄的老人摔跤是件大事,谈丹青连忙带着谈小白赶回江城。
“先别慌。”绪东阳抄车钥匙,说:“我来开车。”
城市每天都在变,这个路口平地起高楼,那个路口人行横道改成了地下转盘。可这块个区域却被城市规划彻底遗忘了。还是老街老巷老街坊,扯得乱七八糟的电线杆将天空划分成无数块棱形。湿哒哒的红色秋衣秋裤挂在走廊上,像一面面旗帜。这里一切都是老样子。
一路上谈丹青心神不宁。如果不是吴婆婆摔跤,她以为自己绝不会重新踏入这儿一步。她早就坚定、坚决地将这段记忆抛在了脑后。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你到了之后,最好不要表现出来。”谈丹青说。
“表现什么?”
谈丹青抿了抿唇,说:“那位奶奶是做白事的。”
“仁孝堂”门口停了一辆七座面包车,吴婆婆的儿子刚从殡仪馆回来。店里的东西成列照旧,寿衣、寿盒、寿布、挽联还有香烛。
吴婆婆跟她儿媳妇正在方桌前贴金砖。他们的孙女在一旁支了张小方桌,写暑假作业。
“吴婆婆!”谈丹青进门喊了一声。
这声特别响,喊完她用嘴型告诉绪东阳:“婆婆耳朵不好。”
绪东阳点了点头。
谈小白拎着水果和牛奶进来,说:“婆婆,我小白!”
“丹青哟,小白哟。”吴婆婆说:“怎么把他们都叫来了。”
吴婆婆的儿子说:“我也是叫他们别来的,但丹青一听就过来了。”
“怎么摔着了?”她问。
吴婆婆的儿媳说:“叫她别做事,她非要做,说不听。搬东西的时候,跌了一跤,幸亏我在外面。”
谈丹青对吴婆婆说:“您就别做了呀。”
“就是,有儿子儿媳的,享享福多好?”谈小白也附和。
吴婆婆说:“不做事岂不是废人。”
谈丹青对儿媳解释:“嫂子,婆婆操劳一辈子,闲不住。让她做些轻省的,别累着就好。”儿媳神色缓和了些。
谈丹青看了吴婆婆的腿。
不幸中的万幸,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谈丹青和谈小白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坐下帮着婆婆叠金元宝。
谈丹青没叫绪东阳,自己拉过凳子坐下熟练地叠元宝。然而,绪东阳却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盘腿坐在略显潮湿的水泥地上,正对吴婆婆,拿起一张黄纸,声音温和:“婆婆,这个‘金砖’怎么叠?能教教我吗?”
吴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哎哟,小伙子想学?好!婆婆教你!”她兴致勃勃地放慢动作演示。绪东阳看得极其认真,手指修长有力,动作起初生涩,但很快掌握要领。不到十分钟,他叠的“金砖”已棱角分明,比谈丹青的还规整,速度也快了起来。吴婆婆不住点头称赞:“好!学得快!手真巧!”
“小白毕业啦?”
“毕业了。”
“哎哟,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哦,昨天还是小豆芽,今天就毕业了。”
吴婆婆的儿媳又将她女儿叫过来,说:“有没有不会做的题?不会做赶紧问两个大哥哥。”
中途,绪东阳出去接了个电话。
吴婆婆说:“这小伙子不错。”
谈丹青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得意地说:“就是带来给婆婆看的。”
“挺精神一伙子哦。”
谈丹青说:“他比我小一点,跟小白一样大。”
“好的咧好的咧,”吴婆婆说:“女大三抱金砖。”
“不只大三岁。”
吴婆婆说:“你们现在小咯,觉得大四岁不得了,等到了七老八十,一个八十一,一个八十五,都是老妖精咯。”
谈丹青听得咯咯直笑。
吴婆婆望了一会儿在外面打电话的绪东阳,说:“这小伙子是不是来过这里?”
“不可能吧……”谈丹青意外道,“我第一次带他来。”
“我见过他的咯,他还喂了楼梯口的小猫子。”
谈丹青愣住。
绪东阳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是谈国军?
绪东阳处理了几个工作上的事,正打算再进去,就看见谈小白在身后看着他。
绪东阳:“怎么?”
谈小白握拳,说:“你跟我过来。”
绪东阳跟着谈小白往巷子里走。
左边是修脚店,右边是麻将室。
“这就是我跟我姐从小长大的地方。”谈小白说:“我跟你说的那些事,就发生在这里。你偷窥得挺爽的吧。”
绪东阳一言不发。
因为他不能否认,他的确看得很爽。
那些仅仅存在谈小白口中的谈丹青的经历,他今天全部都亲眼看到了。
谈小白带他进的巷子,是个死巷子。
他停了下来,转身对他说:“你打我一下。”
绪东阳:“?”
谈小白说:“我叫你打我一下。”
绪东阳淡淡地说:“没这癖好。”
谈小白说:“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你天天跟我姐在一起。我看到我就恨不得把你撕了!”
绪东阳说:“你想怎么样?”
“你跟我打一架,还手的那种。”谈小白咬牙切齿地说,“打了我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
“好。”
谈小白一拳挥了过来,他的那点拳头,在绪东阳眼中就像动漫慢动作。他握住谈小白的拳头,说:“不许打脸。别让你姐知道。”
“你踏马的!”
两人扭打在一起。
最后双双躺在地上,看头顶的星空。
谈小白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好讨厌你,好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但你他娘的……你对我姐姐,又真的很好。”
他在巷子里哭了好久。
等他终于心情平静,绪东阳起身,向谈小白伸出手。
谈小白怨恨地瞪着他。
绪东阳说:“起来,姐夫拉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到了傍晚,吴婆婆儿子儿媳,要留谈丹青和绪东阳吃饭。谈丹青怕要他们张罗,连忙推辞,临走时悄悄给了吴婆婆红包,叮嘱她照顾自己。
出来后,谈丹青扫了绪东阳和谈小白一眼,没从两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她问谈小白:“你带他去哪儿疯了?”
“就到处逛。”
“这就对嘛。好好相处。”
“你还来过这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绪东阳扶着方向盘微顿,然后打转方向,说:“没有。”
谈丹青点了点头。
如果绪东阳不想说,她就不追问。但她知道,绪东阳一直都在默默守护着她,即便她不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