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耶~ ...
-
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未亮透，江宁洲便起床了。同屋的前辈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换上方便穿脱的宽松衣物，带着剧本和一颗忐忑又期待的心，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酒店大堂。
已经有几个演员等在那里，互相都不太熟悉，只是客气地点点头。江宁洲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是，以顾泽呈的咖位，行程安排肯定和他们不同，或许有专属的车辆和化妆时间。
七点整，剧组大巴准时出发，载着他们前往位于影视城深处的化妆基地。古装剧的妆造极为繁琐，尤其是他们这些需要戴头套的男演员。江宁洲被按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和发型师在他脸上、头上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
当他终于顶着完整的古装造型，穿着层叠的戏服走出来时，感觉脖子和脑袋都沉重了不少。镜子里的人，长发玉冠，广袖青衫，眉目清朗，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连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出了。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乘车前往今天拍摄的外景地——一处搭建在山水间的“仙门”场景。到达现场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繁忙。灯光、摄影、场务各司其职，导演正在监视器前和摄影师沟通着什么。
而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身影。
顾泽呈。
他也已经做好了全套妆发，一身玄色镶银边的劲装，长发高束，比平日多了几分凌厉与肃杀之气，正是剧中男主角、一位背负重任的仙门首席弟子的造型。他正微微低头，听着导演说话，侧脸线条冷峻，气场强大。
似乎感应到视线，他忽然抬眼，目光穿透忙碌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刚刚下车、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江宁洲身上。
那目光只是一掠而过，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无意中扫过一个陌生的剧组工作人员。随即，他便重新低下头，专注地与导演交流。
江宁洲心头那点隐秘的期待，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凉的涩意。他默默垂下眼睫，告诉自己：这才是正常的。在剧组，他是万众瞩目的男主角，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配角。那天晚上在房车里的温柔和确认，或许只存在于那个特定的、私密的空间里。
“江同学是吧？你的戏份安排在下午，先到这边候场区等着，熟悉一下走位。”一个场务过来，公事公办地对他说道。
“好的，谢谢。”江宁洲收敛心神，跟着场务走到一片用隔离带划出的区域，那里已经坐了几个和他一样等待的配角演员。他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拿出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不远处那个众星捧月的身影。
顾泽呈开始拍摄了。是他的单人戏份，一场情绪爆发力极强的重头戏。
监视器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江宁洲能清晰地看到顾泽呈沉浸在角色中的状态。他的台词功底极好，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充满了戏剧张力，将角色的痛苦与挣扎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屏息凝神，被他的表演所吸引。
江宁洲看着那样的顾泽呈，心底那点涩意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敬佩，是折服，是对专业演员强大魅力的直观感受。这个男人，在属于他的领域里，确实光芒万丈。
“卡！很好！这条过了！泽呈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导演的声音带着满意。
顾泽呈从戏里抽离出来，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在专属的休息椅上坐下，闭目养神。他的位置，离江宁洲所在的候场区并不远。
候场的时间漫长而枯燥。江宁洲努力集中精神默戏，但古装剧的礼仪和特定走位对他来说确实陌生。副导演过来简单讲了一遍，他听得认真，实际操作起来却还是有些僵硬。
“手腕再抬高三分，步态要稳，带着仙家的飘逸感，不是走路带风。”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江宁洲愕然转头，发现不知何时，顾泽呈已经站在了他身侧不远处，手里也拿着剧本，目光却是落在他的动作上。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做最寻常的指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恰好路过，随口提点一句。
周围有几个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顶流前辈指导一下新人，再正常不过。
江宁洲的心却猛地跳了一下。他依言调整动作，努力做出“飘逸”的感觉。
顾泽呈看了片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休息区。
然而，在接下来的拍摄中，江宁洲微妙地发现，当他对某个走位或礼仪细节流露出不确定时，顾泽呈总会“恰好”在他附近，或是与导演交流时，用他精准的表演做出一个标准的示范，恰好能被他看到；或是当他某条戏因为紧张ng了几次，有些沮丧时，会听到顾泽呈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对导演说：“新人，需要点时间适应，这条情绪其实是对的，走位再调整一下就好。”
他的话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缓解导演可能的不耐，也给了江宁洲调整和缓冲的空间。
中午领盒饭的时候，江宁洲发现自己的那份，明显比旁边几个配角的要丰盛一些，多了一个鸡腿和一份青菜。他听到分发盒饭的场务小声对另一个人说：“顾老师交代的，说这几个年轻演员还在长身体，训练辛苦，伙食搞好点。”
理由冠冕堂皇，覆盖了所有年轻演员。但江宁洲握着手里温热的饭盒，看着那多出来的鸡腿，心里却明白，这份“特殊照顾”源头在谁那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包裹住他。那个人，在用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他，引导他。
下午，终于轮到江宁洲的戏份。是一场他与其他几位仙门弟子一起，聆听男主训话的群戏。他站在人群后排，需要做的就是展现出仙门弟子应有的仪态和专注。
顾泽呈站在前方，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讲述着剧中的门规和即将面临的挑战。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弟子”，当那目光与江宁洲对视时，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江宁洲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不同于看其他人的温和，快得仿佛是错觉。
“吾辈修士，当恪守本心，勤勉不辍……”顾泽呈的台词清晰地传来。
江宁洲收敛心神，努力将自己代入角色，眼神专注地望向那个方向，仿佛真的在聆听尊长的教诲。那一刻，他不再是江宁洲，而是剧中那个心怀敬畏与向往的小弟子。
“卡！很好！这条过了！”
导演一声令下，现场气氛松弛下来。江宁洲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第一天的拍摄，就在这种表面疏离、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回到酒店，江宁洲累得几乎不想动弹，但精神却有些亢奋。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拿着那部备用机，点开那个对话框。
他想说点什么，谢谢他今天的指导，谢谢他那份“特殊”的盒饭，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和他说说话。
他斟酌了许久，才打出一行字：
【顾老师，今天谢谢您。】
发送。
这一次，回复来得比想象中快。
【G：谢什么？】
他似乎在等他的消息。
江宁洲看着这三个字，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谢他指导？谢他盒饭？这些都太具体，似乎会打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正犹豫着，对方又发来一条。
【G：第一天拍古装，感觉怎么样？】
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江海一隅：比想象中累，头套很重。不过很有意思。】
【G：嗯，习惯就好。明天还有你的戏份？】
【江海一隅：有，是一场清晨练剑的戏。】
【G：那早点休息，保存体力。】
【江海一隅：好的，顾老师也早点休息。】
【G：嗯。】
对话结束。依旧没有太多温言软语，但江宁洲却抱着手机，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他知道，那条连接着彼此的线，即使在忙碌且需要避嫌的剧组里，也一直在那里，无声，却牢固。
窗外，影视城的灯火渐次熄灭，夜愈发深沉。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片造梦的土地上，正悄然翻开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