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15
当晚，陈胤被传召面圣。
御书房里
陈胤被内侍引进去，龙案前烛光通明，椅子上的男人如其他男子一样，体格壮硕，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像座山峰有着压人的气势。
此时的皇帝比之去年，头发花白了许多，眼角的褶皱也更深一层。
陈胤走过去，略一拘礼，唤道：“皇兄。”
因陈胤的身体不好，皇帝便免去了他的一切繁礼。
见他来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走下来，瞧着他发白的脸色，不由皱眉，问道：“行渊来了，最近身体如何？”
行渊，陈胤的字。
很家常的问候，若不是皇帝的眼神太过灼热，陈胤会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好兄长。
他知道对方关心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能否承受下次的采血制解药。
陈胤的血是解药的药引。
东夏建朝伊始，祖皇帝为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集聚天下所有医术高超者研制出了一种药。此药名曰逐鹿天下，能激发人身体里无限潜能，让军队里的人个个有力拨山河之势，身体也随之强壮无比。
有了这样的军队，东夏一跃成为陆地上最强之国。
然而，逐鹿天下的弊端是在他们爷爷那一代就开始明显起来。
凡服过逐鹿天下之人，第一代寿命均在六十岁左右。后来发现，他们的后代不用服用逐鹿天下也会在七八岁时开始发育成长，到了十一二岁便有了壮年男子般强健的体格，然而，寿命却是缩短了。
寿命缩短的过程极为痛苦，有的疯，有的死……更有甚者会成为真正的怪物，饮鲜血，食生肉，身体残缺，意识全无。
到了第五代，男孩子在四五岁便开始发生变化，十岁便可如同壮年男子，只是衰老也会在而立之后加剧。
陈胤和皇帝属于第五代，而陈胤是几代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变异的孩子。
原以为他是天之骄子，却没想到皇兄第一次病发时，抓住他，咬破了他的肩。血液被吮走，身体摇摇欲坠，仿佛整个天空压下让他难以呼吸的感觉他记忆尤新。
也是从那时起，皇帝的寿命便开始缩减，他的皇位是踩着兄弟姐妹叔叔伯伯的血爬上来的，所以自然格外看重那把椅子。
当年若非陈胤尚且年幼，又有太医院院君苏里南进谏说他的血可解药物之毒，这个狠心多疑，且杀伐决断的皇兄又怎会将他小心翼翼地养大？
随着年岁的增长，陈胤为了让皇帝放松对他戒备，让国师断言他活不过弱冠，便是这样，皇帝才对他诸多纵容。
毕竟他若活不过弱冠，解药没完全研制出来前，皇帝比他着急。
“尚可，劳烦皇兄挂心了。”陈胤收回思绪，冷淡的回道。
皇帝不在乎他的态度，对他来说陈胤相当于他养的活人参，只要陈胤在，他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皇帝才开口道：“听说靖王妃把父皇赐给你的王八炖汤了，可有此事？”
对于对方这么快就知道此事，陈胤的神色没有丝毫惊讶，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奸细。
“珺儿担忧臣弟的身体，遂炖了汤给臣弟补补，没想到竟是惊动了皇兄。”
真是多管闲事。
皇帝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但对方一如既往地疏离淡漠，已经习以为常地皇帝佯怒道，：“靖王妃真是胆大妄为，行渊大可不必包庇她。”
陈胤低头，眼里闪过轻蔑，“若父皇在天之灵知晓臣弟是为皇兄炖憨宝补身体，他一定会很欣慰，他老人家也乐意看到皇兄与臣弟兄友弟恭。”
冷冰冰的话没什么起伏，但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这么多话，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大笑，“哈哈，这么一说，倒是朕的不是，最近忙于国事，竟是疏忽了你的身体。”
*
次日，贺珺被花红和柳绿拖起来，说是有圣旨要接。
她磨磨唧唧过去，大厅里堆了琳琅满目的补品，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进了药材市场。
且屋子中央有口大缸，她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瞳孔骤缩，眉毛飞出天际，居然是只大乌龟。
什么意思，她的事迹都传到皇帝那里了？
她瞪向陈胤，该不会是这货去告状了，皇帝是要来治罪了。
陈胤，没想到你竟是告状精。
在她胆战心惊中，内侍开口了，“奉天承运……”
众人皆跪，唯她和陈胤相对而立。
女人，除了床上，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
念完圣旨，内侍惊了一瞬，靖王不跪是有皇帝免去礼节，靖王妃可没有。
陈胤瞄了内侍一眼，将贺珺拉到自己身旁，道：“本王的人。”
内侍了然，原来靖王妃是仗着王爷撑腰，才敢这么胆大。他笑道：“王妃娘娘，这次可不能再炖王八汤了。”
贺珺刚因皇帝没有治她罪而松了口气，徒然听到内侍的话，她额间的青筋突突直跳，不是这样子的好吧。
圣旨的内容贺珺听到赏赐部分，但赏赐来看，皇帝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太虚弱了，给他药材补品续命。
至于她，也得了一箱珠宝首饰，忍不住内心窃喜，发财了发财了。
送走内侍，贺珺打着哈欠以掩饰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她要回去数钱，“花红，柳绿，咱们回去吧。”
“王妃回哪儿去？”陈胤叫住她，兀自坐在厅内的太师椅上好以整瑕看她。
她的得意太明显了，他能想象，若非在大厅，人多眼多，她能原地蹦五圈。
“当然是……”贺珺脑子嗡嗡作响，昨日的事在她脑子里回放，她有种被当头浇了盆凉水的感觉，“王爷，我给你做早膳吧。”
陈胤不接，笑不达眼，只是看着她。
贺珺垂下头，丧里丧气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这就去扫马厩，伺候你的马。”人都没伺候过，先便宜了马，悲哀。
见她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巴唧，陈胤很想就此算了，只要她能来摇着他的胳膊央求他。
可惜贺珺没有，而是很有骨气的昂首挺胸走了。
*
贺珺新总结出来的生存小技能，珍爱生命，远离陈胤。
先是差点掐死她，后是柔情似水的为她上药，正在她沉浸于他的温柔之中时，又来个晴天霹雳，把她打发去打扫马厩。
典型的给个巴掌给颗糖。
她连糖的味道都没品出来，又来一巴掌，让她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
烦死了！
她现在就像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走在万丈深渊的钢索桥上，摇摇晃晃，若是失足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扭头对花红和柳绿道：“听姐一句，男人都不靠谱，男人心海底针，以后咱少招惹他们。”
不就是扫扫马屎，把它们想象陈胤王八蛋来撒气再好不过。
花红和柳绿面面相觑，两脸茫然，不太明白，花红说道：“王妃，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咱们只是扫扫马厩已是轻的了，若没有王爷为王妃求情，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王爷对王妃多好啊，是真爱。
贺珺惊悚了，是一刀下去，脖子上碗大个疤那种搬家么？
进入马厩，扑面而来地味道，有点儿像发酵多年的陈年臭鸡蛋，又有点儿像臭水沟和化粪池的结合……
总之是让她的胃立马翻滚起来的味道。
呕～
她转身跑到马厩外打起干呕。
王府的马厩这么不讲究的吗？她外婆家的猪圈都比这香。
陈胤确定求了情的么？
一个月好像要过很久很久……不知道现在回去抱住陈胤的大腿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贺珺缓和了一会儿，觉得没有难受了，才重新走进马厩。女孩子要完美，不能留疤，至于抱大腿，她也是有骨气的，说了扫一个月就扫一个月。
哼！
尽管她蒙着面纱，抵挡了一部分臭味儿，贺珺还是拿出手帕捂口鼻细细观察环境。
毕竟这是她要‘工作’一个月的地方。
马厩一共五个槽，槽与槽之间隔着一人高的墙。五个槽，三匹成年壮马，两匹小马。
小马大概没出生久，站立的四肢还在微微发颤。
成年马中有一匹通体雪白的漂亮马，鼻子里呼哧呼哧吭气，在它大大的眼睛里，贺珺居然看到了一种天性的慈爱。
马夫见她盯着白马不放，连忙上前隔开她的视线问安，且看她的眼神十分警惕，生怕她会在白马身上掠夺点儿什么。
马夫的身形不出意外的十分强壮，肌肉块头比她头都大。往贺珺跟前一站，她只觉视线瞬间缩短，短到平视的话她只能看到对方起起伏伏的胸膛。
她把视线往上移，与马夫对视了十个数，她率先开口，不解道：“你有话请直说。”
被她直勾勾盯着，马夫面红耳赤，犹犹豫豫说道：“王妃，豆豆的奶不够了。”
“？？”贺珺很茫然，豆豆是谁，谁是豆豆，吃饭睡觉打豆豆的那个豆豆？
下一刻她偏过头看到两只小马欢快的走到白马身边，白马立马趴下，露出马腹，而小马跪在白马马腹前，不一会儿就听到马儿发出pia唧pia唧的声音。
她了悟，表情扭曲，露在外面的杏眼瞪得老大，指着豆豆，扭头低声问花红：“你来的挤那玩意儿，你说了什么？”
花红低头，“奴婢说：王妃要喝知识盖奶，借豆豆一用。”
敢情花红来挤马奶是打着她的名头。
她的名声竟败在一杯知识盖奶上，这都造的什么孽。
贺珺感到马夫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仿佛在嘲笑她。
她僵硬的呵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花红和柳绿连忙跪下，“王妃恕罪，是奴婢们没用……呜呜……”
贺珺受惊似的跳开，“我都没哭呢，你们倒是先哭上了，赶紧起来，给我干活。”
当人长时间处于特定的场所，呼吸之间都顺应了其中的气流与空气时，便觉得里面的味道是正常的。
比如说现在的贺珺，她把手帕收起来，上前夺了马夫手里的刷子，淡定道：“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本王妃……是来报恩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