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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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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望嘴里的西装裁缝,其实有个非常高大上的名字,叫高级服装定制师,别看只有一名只差,价格可是天差地别。
此刻,总裁办公室,方晨跟着定制师的指令,肢体僵硬地抬起手臂,眼前的立体试衣镜映出他一脸的震惊和懵逼。
如果强行忽略他那原地飞升般空白的表情的话,眼前这画面其实是非常养眼的,方晨肩宽腰窄,身材高挑,本来就能撑得起正装,只是此刻他全身僵直不敢动弹,肩背、手肘、后腰各处都被别了细小的银针。
只见量体师凌波微步,左一针右一针,还在唰唰扎个不停,出手快如幻影,晃得方晨心惊胆战:“你你你慢点,别扎到我啊……”
“亲,说什么呢亲!我们是专业量体,怎么会犯这种失误呢,您就放心吧!”
方晨欲哭无泪:“还要别多少根针啊?”
量体师蹭地举起一盒深不见底的别针,清脆利落地答:“一般情况下要量23个数据,但樊总交代我精准测量您的腰围、臀围、肩部宽度、手臂长度……我当然会多给您扎一点的亲!”
方晨:…………
这时,樊望带着沈易从会议室走过来。
他们显然是刚开完会,步履匆匆,神色严肃,樊望一边走一边交代着什么,面色冷冽又苍白,沈易紧跟其后,踩着小高跟哒哒哒,忙不失迭地点头。
他们这一路如台风过境,扫过不同部门的办公区,长排大桌子即刻就跟着发生奇异的变化:低头玩手机的分析师立马挺胸坐直、正襟危坐地紧盯起电脑,桌角边喝咖啡聊八卦的实习生们突然人手一份报告,聚精会神地翻阅起了财报初稿。
然而樊总裁并未给他们一个眼神,长腿一迈走路带风,目不斜视地进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才蹙眉低斥了一句:“……废物点心。”
方晨立马主动接下这波人身攻击,天真发问:“樊老板,你说我吗?”
“……用不着这么急着往枪口上撞,方月嫂。”
樊望绷着苍白的脸走到方晨面前,站定端详,方晨的衬衣熨烫笔挺,西装合身得体,高级的面料和考究的剪裁更趁得他肩宽腿长,相比起平常穿个破背心在家里晃来晃去,此刻更多了几分禁欲冷淡的美。
樊望的目光从他平直的肩头滑到结实的胸膛,再到劲瘦有力的腰……然后他薄薄的眼皮一垂,接过了面料册。
每页的颜色都标了编码材料和产地,樊总裁唰唰一翻,似乎不大高兴:“这件就可以,中灰和深蓝两个颜色都要,还有这个,大衣不用定做了,耗时太长,带来的那几套都不错,留下就行。”
定制师一边应着一边在平板上唰唰下单,脑子里叮叮当当计算着今日所得,像游戏里疯狂吃金币的超级玛丽。
然后他清清嗓子,非常有格调地说:“樊总,我们现在做一套衣服周期大概是10天,定稿之后会发您图片,半成品出来后还可以试穿,领口、袖口、肩部这些细微的地方都可以再做调整,更加合体精细……”
他很显然还想多哔哔几句,但樊望脸色不太好看,一挥手制止了他:“可以,去吧。”
定制大师傅带着量体小徒弟麻溜地走了,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方晨转过来看樊望。
其实刚刚那套繁复的量体过程并没什么效果,因为方晨的身材实在已经很完美,穿着西装,更显瘦高挺拔。
他低头盯着樊望手上的bespoke tailoring册子,半晌笑了笑:“我以前老在微博上看人家说高定高定,现在总算自己也高定了一回,樊老板,我跟着你真的与有荣焉啊。”
“你喜欢就好,不用在意那些。”樊望淡淡地说。
方晨苦笑:“这种待遇哪里能不喜欢?可是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什么都不会,再怎么打扮也不像你公司的人啊。”
“不是让你像。”樊望一脸恹恹,按着肚子坐下来:“这个圈子道貌岸然踩高捧低的人多了去了,你没必要跟他们像。”
“那你让我穿成这样,是怕别人看低我吗?”方晨歪头沉吟,慢慢走近,挨到樊望身边:“我说樊老板啊。”
“不用谢,不跟你算钱。”
“我觉得你像我爸爸。”
樊望:“…………”
但是方晨想了想,又摇头自我反驳:“不对,你比我爸好多了。”
樊望气笑:“那你叫声爷爷?”
方晨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也不说话,俯下身子在樊望冷白的额角亲了一下,手掌拂过他白白的耳朵尖,把鬓边浸湿的碎发放在指尖搓撵。
然后他站直身体,把樊望整个脑袋埋进自己胸膛,拍着他的背问道:“哪里不舒服?”
从这个角度看,樊望紧致的线条从修长的脖颈一路蜿蜒进肩胛骨,薄薄的肌肉随着他压抑的喘息轻微起伏,好像一直落水挣扎的飞鸟。
“……”樊望缩在方晨怀里,想嘴硬两句,无奈冷汗涔涔,四肢无力,只得放弃已然绷不住的演技,乖乖道:“胃。”
方晨挑眉:“早晨我起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早饭吃没吃?”
樊望闭紧了嘴。
方晨谴责:“午饭吃没吃?”
“……”
方晨气得抽气:“樊老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猫仔,有好几条命可以折腾,还是你认为有钱连命都可以买?”
樊望从他环绕的双臂中抬头,在他眼底看到了焦急和担忧,以及自己苍白的倒影,虽然虚脱但仍嘴硬道:“你特么不要摆出那种惜香怜玉的眼神,我已经很恶心了……”
方晨无奈:“我先去给你倒杯牛奶,然后我们去吃个饭?”
“我一会儿马上还有个董事会议要开……”
方晨不由分说把他按回座椅:“先喝牛奶!”
他大踏步穿过投资部门,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然而还没闪身进去,几缕窃窃的议论飘到耳朵里,让他生生止住了抬到一半的腿。
“今天新来的小帅哥是哪个部门的实习生?好帅的呀!”“嘘……什么实习生哟,我打听过了,那是总裁包养在家的小情儿!”“啊?不是吧?看他一表人才的,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当什么舔狗啊真是可惜了……”“啧啧啧,樊总老男人一个了,还要吃那么嫩的草……哎,你说他俩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方晨脸上的笑意完全凝固住了。
窸窸窣窣的低语像是炸裂在耳畔的巨响,轰得他手脚发麻,又像猛然涌上的浪潮,顷刻将他全身裹挟而去,带他卷入更暗无边际的深海。
他正四肢发麻,却听到身后走廊一阵“咣当——哗啦!”的声响,那是器物撞击的震动和东西倾倒的巨响,正从总裁办公室传来。
“……樊望?!”方晨猛地回神,转身拔腿就往回跑。
他像一阵疾风刮过,瞬间就跑过走廊,砰地一声推开办公室的门——
文件零落撒了一地,樊望正跪在地上,手打颤地撑着地板,吐地昏天暗地。
他胃太痛了,食道痉挛得严重,终于忍不住狂吐。
方晨冲过去把他搂在怀里:“樊望!樊望?你怎么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然而樊望的脸色非常痛苦,看上去饱受折磨。
“都这么严重了你为什么一直忍着不说?!”方晨急了,“我们去医院,我现在就叫车!”
“我,我还有个董事会议要开……”
“还开什么会!”方晨生气,一把搂过他窄痩的腰,薅过手机:“跟我去医院!”
樊望蜷缩在方晨怀里,整个人被胃酸刺激得战栗不已,他的胃在痉挛发抖,身体的各个器官也跟着一起抽搐,带来难以抑制的痛苦。
他还在干呕,但几次呕吐过后,现在已经吐不出什么了,身上都是冷汗,碎发被浸湿,脸色越发苍白,浑身脏乱,显得非常狼狈。
他目光都有点涣散了,模糊中似乎看到沈易闻声慌张地冲进来,然后感觉到方晨把他打横抱起,他伸手想阻止,但抬胳膊的动作耗尽了虚空的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终于不受控制地昏了过去。
等到樊望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眼睛还未睁,就感到有人在亲他。
湿润的吻在眉眼处一点一点落下,仿佛抽走了疼痛,只留嘴唇上湿热的触感。
“你醒了?”方晨轻声问:“我把你吵醒了?”
“没……”樊望声音喑哑,撑着坐起来,抬眼看看四周,自己正躺在家里卧室的大床上,左手还在输液。
“你的医生刚走,说是急性肠胃炎,输完液再量一次体温。”方晨握着他的手:“你还疼吗?”
樊望眼珠转了转,欲言又止。
然而方晨秒懂,瞬间垮下脸来:“你要是还惦记那个破董事会议,今晚就没有饭吃了!”
樊望一愣,看着毛茸茸的傻狗露出一副“我超凶的”的威胁表情,半晌展开一个疲惫的笑容:“……还疼。”
方晨的大手从被子下面伸过去,贴上他一小截窄腰,又慢慢摸到前面,一点点摩挲着,他的手掌间全是温柔的热气,手臂揉搓,渐渐把他的身体抚平。
空气中是手掌与皮肤和被子摩擦的细碎声响,微妙又暧昧,樊望脸一红,觉得不太自在,却听方晨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樊老板啊,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樊望低头看方晨摸在自己肚子上的大手,又抬头瞪着方晨似笑非笑的脸,觉得这狗真的蹬鼻子上脸:“……你说呢?!”
方晨轻轻笑出声,抽出手坐过来,把他紧紧拥进怀,两个人挨的如此近,连眼底的倒影都触手可及。
空气安静下来,方晨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平静,好像只有抱着樊望的时候,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才能被轻轻地、奇妙地抚平。
他轻轻说:“你再睡会,我去煮个米粥。”
樊望的疼痛稍有缓解,松懈下来,别别扭扭地说:“辛苦你照顾我。”
“不用客气,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方晨别开眼睛,揉着樊望头顶的黑发:“但我没有那么好,所以你不用对我太好。”
几句没头没脑、你好我好的话怎么听怎么古怪,但方晨眉眼一低,又说道:“我随口说的,樊老板,你还很虚弱,再睡会儿吧,睡起来我们一起吃饭。”
方晨摸着他的手,给他掖好了被角。不知是不是光线产生的错觉,樊望只觉得他的眼神晦暗复杂,有些陌生。
不对,还是不对。
身体疼痛的时候,思维往往比平时更敏锐,樊望迷迷糊糊极力思考,然而沉重的疲惫感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想保持清醒,却终于不敌这强大的睡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方晨看着樊望紧闭的眼睛,灯光照在他脸上,修长的眼睫毛投下一小圈阴影,他的面孔依然苍白,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久久地看着他,在暧昧的光影下,就像在看某个旖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