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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他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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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峪一连追问了黑衣人几个问题,这一刻,他仿佛没了对他的恐惧,凝神直视向黑衣人的眼睛,试图从这双森冷的眼睛里看出他想要的答案。
只是他没有想到,黑衣人竟然慢慢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当看清楚面具背后的那张面孔时,一瞬间,琴峪的双眼被惊恐覆盖,两只脚倏然脱了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低着头嗫嚅了一句:“南宫鹤……竟然是你?”
“琴峪。”南宫鹤眉心紧锁,眼里的冰冷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怅然与无奈。
他上前附身,想要把摔坐在地的琴峪扶起来,可是手指还未触到他的身体,就见琴峪睁大双眼,惊恐万状的努力挪动着身子往后退去。
他在害怕他?不!他只是害怕他骗了他,他只是不能忍受他骗了他。明明他的一切他都尽在掌握,却还要看他像只被人攥在手里的蝼蚁一样在自由与死亡之间拼命挣扎。
“琴峪,”南宫鹤收回手,攥紧手心,哑了嗓子沉声说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我必须要确保你拿到颜笙剑,带到忘川崖亲自放出那些妖兵来,只有这样,那些妖兵才会听从你的差遣,为你杀人……”
琴峪怔了一下,他伸手抓住一旁的树干,慢慢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然后抬头看向他,盯紧他的双眸问:“奉谁的命?你背后还有谁?他为什么非要让我去放出那些妖兵?”
南宫鹤垂下头去,敛起双眸像是有意深思着什么,久久没有答话。他叹息一声,唇边蔓延开一丝苦笑:“你知道了一切又能怎样,你会把阿笙带到忘川崖吗?你会忍心让他死吗?……你已经爱上他了琴峪,当我看着你爱上他的时候,我就知道再如何逼你都是徒劳,既然是徒劳,那我还能强求什么……”
他顿了一下,唇边的那丝苦笑忽地化作一片释然:“你走吧琴峪,和阿笙一起走吧,去天涯海角也好,去幽冥鬼界也好,只要离修真界远远的,总归是好的。”
听着他的这番话,琴峪怔在原地许久,等他缓过神来后,面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他像是不堪忍受再一次的打击,抓着树干的手指已经青白一片,可犹豫再三,他还是把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南宫鹤,你告诉我……金大头……识不识得你背后的人?”
南宫鹤呼吸窒了窒,他不忍心开口,可更加不忍心再欺骗他,迟疑过后,他点了一下头:“识得。”
这两个字像一根尖利的细刺插在了琴峪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明明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可还是有血流了出来。他大概知道南宫鹤是奉了谁的命了,毕竟这世间,能够让金大头都心甘情愿为之效力的,除了他和他死去的母亲,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琴峪的脸惨白的没了一点血色,他的嘴唇打着颤,眼眶一点一点的湿润了:“原来从我重新活过来,遇到你和金大头开始,我就已经被你们当成一枚棋子随处摆放,不论我怎么逃,都离不开那面方寸棋盘。”
“不是这样的琴峪!”南宫鹤面上添了慌乱,“主人他……他也是为了你好,为了魔界好……”
他的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突然传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四周的树木开始剧烈摇晃,黑绿的叶子簌簌而落,像密集的雨水挡了他们的视线。
不出片刻,天边骤然之间滚滚黑云呼啸而来,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裹携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将苍穹吞噬殆尽。
琴峪在大地的猛烈摇晃下尽量稳住身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驱散了他心中的悲愤,他只惊诧这天崩地裂般的摧毁。
就在这时,周围有几棵大树连根拔起,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猛地砸了下来。
还好南宫鹤反应迅速,揽了琴峪的肩膀身形一晃,两人顺势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黑沉沉的天空刹那间被一道穿云破雾、红艳夺目的光束照亮,一瞬间,满天的黑云像是被鲜血浸染,妖异诡谲中藏着震慑人心的恐怖。
“缚灵珠!”
南宫鹤恍然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琴峪心口猛地惊颤一下,然后什么都顾不得的往村子里跑去。
地动山摇下,器灵村的乡民嘶叫着,惊喊着,匆匆忙忙地携家带口往村外逃去。
只有琴峪迎面扒开跌跌撞撞的人群,朝着阿笙所在的房间奔去。
可是当他刚刚来到那间房的门前时,还未等踏进一只脚去,就被从房里冲出来的金大头抱住了身子,拦了下来。
“老大!……你!……你别进去!”
琴峪周身蓦地一僵,可是双手却是不收控制地使劲推开了身前的金大头,磕磕碰碰地冲进了屋里。
刚一进去,他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被迫扼住了呼吸。而当他看见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时,他心里那根尖利的细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把寒气凛凛的长刀,一刀割开了他的胸膛,鲜红的液体无法抑制的从心里流淌出来。
他耳边嗡嗡作响,眼睛也变得模糊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扑到阿笙身边的,他只知道在自己倾尽全力嘶声力竭的叫唤下,阿笙躺在红的刺眼的血水里,一动也不动。
旁边的云望眉宇紧皱,半跪在地上运了浑身的气力去救阿笙,可是到头来仍是无济于事。
“他死了。”
这三个字像是带了亡魂丧魄的力量,一字一字重重砸在琴峪的心口上,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不再跳动了,灵魂也被人撕裂开,狠狠地捏成粉尘散入永无止境的恐惧里。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两个时辰前阿笙还说让我与他成亲的,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不,你一定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他闭了眼,吞下几滴无声的泪水后,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淹没吞噬……
“峪儿,与我成亲吧。”
“好。”
“峪儿,与我成亲吧。”
“好。”
“峪儿,与我成亲吧。”
“好!我说好!阿笙!你听到了吗?!我说好!阿笙?!……阿笙?!”
琴峪猛地睁开双眼,从梦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周遭安静的只剩下了他打颤的呼吸声。
他侧了侧头,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周,眼见门口处站了两个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纸人,再仔细看了一眼这屋内的摆设,便想起这里是金大头住的地方。
过往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可人世间却没有什么“若能重来”。况且,他也不想重来。
他急忙翻身下床,可是一瞬间的头痛欲裂,便让他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他恍恍惚惚间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嘴里脱口而出,唤了一声:“阿笙?”
可当那个身影走近后,他才看清楚那并不是阿笙,而是云望。
琴峪心间一沉,竭力抑制住脑袋里的眩晕感,踉踉跄跄地往云望跟前靠了几步,颤抖着声音,强自忍着心底的绝望问道:“阿笙呢?阿笙在哪?”
云望神色微顿,咬了咬牙齿,狠下心与他说道:“他已经死了琴峪,他的心被人挖了出来,他死了……”
“我问你阿笙在哪?!”琴峪猛地打断他的话,声嘶力竭地低吼道。
云望眉心紧蹙,静静站了片刻后,右手手腕一翻,便有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看到这把黑漆漆的没了一丝光亮的长剑,琴峪倏然之间颤抖起来。
他记得颜笙剑的样子,记得他剑身上的每一条纹路,每一处伤痕……哪怕他褪去了满身的光彩,他也知道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是阿笙。
于是,琴峪发了疯似的猛地从云望的手里夺过了那把剑,然后用力抱紧在怀里。他觉得自己的心还在流血,他把颜笙剑贴在胸口处,终是再也忍受不住,低声呜咽了几下后,渐渐泣不成声。
“阿笙!阿笙!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谁让你变成了这样?!”
云望垂眸,神色黯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低声说道:“忘川崖下的结界被人毁了,只是现在还无人知道是谁用缚灵珠破了结界,更加奇怪的是,那群传言中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妖兵并没有出来作恶,不过整个修真界现如今已经是人心惶惶,枕戈待旦了。”
琴峪已经在他的话里收敛了哭声,他抬眸看向云望,眼中的悲痛蓦然被一股恨意席卷:“金大头呢?金大头在哪?”
云望的面色愈发沉重,他转眸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那两个纸人后说道:“血魔说,你醒了如果找他,这两个纸人自会带你找到他。”
听到这句话,琴峪微微想了一想,接着把颜笙剑紧紧抓在手里后,朝着那两个纸人走去。
只是刚迈出两步,云望突然从身后叫了他一声:“琴峪……”
他没有回头,只顿住步子听到云望说道:“其实……我在去落水镇找你之前,金大头已经跟我说了尊上的事了。”
琴峪一怔,他清楚的知道云望口中的“尊上”指的是谁,因为几百年来,他虽是魔尊,但是云望从未唤过他“尊上”,在云望心里,他只认一人为尊上,那便是他的父亲——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