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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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煦这一觉睡得沉久，等他惺忪睁眼时，外头的天光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望着点起来的灯烛看了须臾，目光斜斜捕捉到殿内另一个人影，清醒程度才终于和睡前达成一致。
他尚未启唇，明寒亭倒先开口了：“什么习性，比孤养的那只香猪崽子还能睡。”
温煦：“？”什么习性，正常人谁拿猪崽子当宠物养？
明寒亭奏折批完，这会儿无事正在桌几前描摹，温煦仰头相望，似乎是副骏马奔袭图。
眼见对方没有要为偷吃贪睡掰扯的意思，他便止住了‘画神显灵邀他梦中会晤’的胡编乱造。
“这薄毯.....”
他记得之前放在软榻内，此时却盖在了自个儿身上。
温煦嗓音带着刚醒的微哑，眸子清亮，冲低头摆弄颜料的某人淡淡一笑：“谢陛下。”
看不出来，这狗皇帝脾性是恶劣了点，不想竟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有何好谢的？”
明寒亭日常恶狠狠：“孤是为自己着想，省得你有个头疼脑热，将病气过给孤了。”
温煦：嗯？活鸭子也会嘴硬？
“也罢，账目待会再找你算。来，赏一赏孤的新画作。”
明寒亭傲然颔首，一脸‘快看，我可比你强多了’的炫耀得意。
幼稚。
温煦暗暗腹诽。
不过有一说一，明寒亭笔触凌厉，画风精致写实，尤其是骏马奔袭这类的动态图。看似平淡的白描下波涛潜藏，连细枝末节都透着蹄踏万军的豪迈之意。
单论画工他们能打个平手。
但要论恢弘壮阔，属实是明寒亭占据上风。
真正上过沙场的人不一样。
温煦看得细致，从骏马的体态到色泽的浓淡，看着看着，他心头蓦然间涌上一股奇异滋味。
他也曾降伏过烈马的。
那是很久以前，那时的他远要比现在活泼。没这么会做饭，不精通医毒药术，常被怡妃带着在庭院里滚铁环、荡秋千。
如若不是十二岁那年遭遇的一场变故，或许他仍会是个意气风发的小皇子。
北丘国君沉迷美色昏庸无能都是后来的事了。
当年温煦在武学上初露头角，很得父皇重视。好几次北丘国君将他顶在肩头，向众人夸耀这是最像孤王的儿子。
于旁人来说，在父亲膝下承欢稀松平常，可温煦自幼长在长巷饱经欺辱冷落。是以这份来自掌权者的疼爱，让他无所适从，更让他幸福刻骨。
可惜一场变故让温煦尚未成气候的内力彻底溃散，也在病重时失去了一部分十二岁以前的记忆。
温暖过往如泡沫破碎，从此停留在他生活中的，是比长巷更难熬的冷嘲热讽，和怡妃连日不绝的垂泪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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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什么明寒亭不清楚，只瞧人紧盯画作发呆，不由出言嘲讽：“看傻了？孤就知道你没见过多少世面。”
温煦懒得搭理，整理好发髻跟薄毯，又见明寒亭坐回正殿软榻，指尖在扶案处一阵轻敲。
“来罢，画作赏完，该算算账了。嗯.....先从吃食的价目开始罢。”
.......差点忘了这茬儿。
“陛下，臣实在囊中羞涩。”温煦叹气道。
他这个侍郎没热乎当几天，连第一个月的例银都没领着，哪有闲钱对那些瓜果点心进行赔偿。
倘若有需要，他倒是可以写份美食评鉴。
比如芝麻糖里的芝麻放得不够多，吃起来口感一般。
温煦是肉眼可见的穷，明寒亭并未为此深入纠结：“没钱那就劳改。劳动改造，刚好偿还下当着孤的面也敢偷懒睡着的罪。”
偷懒还不是因为被压榨太狠。温煦心里翻白眼。
“干活是可以，只是....臣身子骨弱呢，还望陛下垂怜。”
啧。
一要干活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背着他吃那些个吃食的时候怎么没说身子骨弱消化不良？
明寒亭想起上回温煦病中的神情，凉凉一哼，话头跟着折转道：“那记账。这本空白册子归你了，去拿支笔来。”
温煦满脸疑惑，到里间取过笔和砚台。
“孤口述，你来写。”
明寒亭：“五月四日，因偷吃肉松饼、枣泥糕、芝麻糖、数个香梨以及半壶茶，被罚劳改一次。”
温煦：“.......”这个斤斤计较的坏脑袋是谁？
“陛下，无需记载的如此详细罢？”
“孤怎么说你就怎么写。”明寒亭觑他：“孤政务繁忙，回头忘了岂不是便宜你了。”
行。
好人不跟恶犬斗。
温煦潦草写完，正欲询问明寒亭还有没别的吩咐，没有他就回揽月阁继续困觉去了，迎面便见周成海带着几名小太监躬身进门。
“启禀陛下，晚膳时辰已过，老奴请您示意，饭食何时可备上？”
温煦怔了怔。
他以为睡着的时候明寒亭已经用过晚膳了，眼下听来却是一直呆在寝殿。许是不想宫人进来拾掇布置，搅扰到他小憩罢。
温煦心下泛暖。
明寒亭这厮......要是不狗的话，其实还挺像个人的。
“有劳公公，即刻摆上饭食就好。”
温侍郎说话是有一定份量的，周成海闻言立即指挥小太监们忙活起来。
御用的食盒都有保温装置，尽管错过饭点近一个时辰，拿出来仍是热气腾腾散发鲜香。
周成海知道陛下一旦和温侍郎同桌，通常这饭吃着吃着就会进入到非礼勿视的画面。因此等小太监们忙活完毕，非常有眼力见的主动带队离开了。
“你做甚？”
没人旁观，明寒亭连温郎的爱称也不叫了。
“这么些个点心难道还没吃饱？别闲着，过来替孤布菜。”
温煦气结。
放着满桌佳肴只能看不能尝。
狗皇帝一天不欺负人就浑身不自在？
再者谁规定睡前吃饱醒来就不能接着吃了？睡觉也是很消耗体力的好吗？
偏偏明寒亭找不痛快上瘾：“夹块鱼，要最嫩的位置，留根刺孤拿你是问。”
温煦更气了。
银箸在他手中连紧直紧，依次夹过鸡、鸭、鱼、鹅七八样菜式，又提出乱七八糟一大堆的细致活计，做皇帝那个才吞吞下令：“暂且候着罢。”
明寒亭垂头享用美味，眼底顺势蕴起零星笑意。
他不常在青年面上看到情绪起伏，多数都是平静清泠，透出一股置之事外的淡漠。而那些人前的娇嗔害臊或是柔弱可怜，如青年所说，只是拿来换取温饱的筹码。
唯有人气鼓鼓的样子还带着几分真实。
他无意掀开温煦的所有面目。
但月余的相处的确让他对温煦有了新的认知。
是超过利用价值外，在他认为安全且合理范围内的一种好感。
仅限于他想让人少受点苦。
......虽然好像并没有做到。
温煦每次闷声气恼的模样都很可爱，这也使得他愈发喜欢暗戳戳的欺负人了。
试问有什么比看一个容貌惊绝的青年气得直磨牙还要强装乖巧更快乐的事呢？
没有。
明寒亭：舒坦~
温煦：你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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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让吃饭的前例在，温煦当然不会天真的肖想明寒亭能弃狗做人，让他顺利上榻就寝了。
也没让他失望。
沐浴完，明寒亭以一己之力挡住整个床衔，并扬言：“白天睡这么久，夜晚该是不困的。干脆替孤守夜去，顺便把那几幅没完成画作补完，明日孤检查。”
温煦心如止水：“圣人言：各有其时，皆有其事。此刻是就寝歇息的时间，恕臣不敢亵渎圣训。”
圣人言的解释是到什么时辰就做什么时辰该做的事。
吃饭的点不让吃，睡觉的点也不让睡。
狗皇帝，给他惯的，没完了还。
温煦就一句晓之以理的耐心，不等对方出言反驳，他蹭近床榻，试图找个空隙钻进去躺平先。
说到底这些日子他多少看出来了点。
明寒亭次次寻衅刁难，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只要分寸拿捏住，倒不会真那么轻易惹人动性。
“放肆。”
明寒亭轻而易举就将空隙挡住：“孤是天子，天子大于圣人。许不许睡觉，孤说了才算。”
“可臣困了。”
“与孤何干。”
“臣连日辛劳......”
“饭一顿没做还吃孤那么多点心。”
“臣是您的侍郎，臣上要求上榻侍寝。”
“孤都没传召你侍哪门子的寝？”
两人斗嘴期间已然开展数次来回，明寒亭反应极快，温煦也不遑多让。一个钻另一个就挡，床榻上不去就抢被褥，总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两个都别睡。
终究是文臣不敌武将，见明寒亭不肯放松，温煦便顺势往棉被上一滚，预备用身体的重量做最后的挣扎。
明寒亭没料到他会使这么一招，手里的劲没收住，陡然连棉被带人一起给扯进了怀中。
温煦：“......”唔，好像按到个什么东西。
温煦：“？？？”嘶，捏上去软软的。
温煦：“！ ！ ！”哎，是他也有的那个。
“滚下去......”
明寒亭耳根霎红，等不及温煦起身，慌慌忙忙将身上压置的重物扒拉开。而后卷紧棉被，一脑袋扎在枕头上充当起了死尸。
喧闹戛然而止，寝殿瞬息就安静下来。
显然刚刚历经新体验的纯情暴君不会再有心思阻挠人上榻了，温煦忍笑吹熄烛盏，在拱起来的棉被包旁边安逸躺下。
万籁俱寂。
黑暗中，唯余阵阵猛如惊雷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