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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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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煦一觉睡得酣沉,明寒亭却难得的失眠了。
他辗转几次都没能酝酿出睡意,索性撑起身子倚在床头,望着青年的睡颜兀自出神。
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重新审视对温煦究竟是何情感的时候。
初来燕宁时不够深刻,拨动心弦时又要应付温澄书。
而眼下这般光线晦暗,身旁之人伏枕安眠才刚刚好。
明寒亭最早只怀疑过书信到底出自谁手,真正起疑心挚爱是否另有其人,还是因为温澄书前日的那几句话语。
温澄书形容的温澄愿,和他通过书信了解到的并不相似,反倒更像温煦一些。
他派遣暗卫去北丘查探,就是为证实自己的猜想。
温煦这双眸子带来的熟悉感必然不是空穴来风的,之前没深想是因他与记忆中的小少年相遇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人在十年里,从少年到青年的容貌多多少少会有改变,这也是他未能一眼认出温煦是不是当年相遇之人的原因所在。
但不管是与不是,他正在沦陷进一个名为温煦的漩涡是不争的事实。
明寒亭梳理了一下他和青年自初见以来的种种场景,然后非常悲戚的发现,他好像不是欺负人,就是在欺负人的路上......
很好。
他大概率是无了。
“看来孤待你真的很差啊。”梳理完毕,明寒亭愁着脸如是感慨。
温煦依然沉浸在睡梦里,鸦羽眼睫根根分明,透过月光铺撒氲出小片乌影。
唇瓣浅浅抿着,不知做了什么梦,偏淡的眉时松时蹙,总之对某国君的自我反省充耳不闻。
“知道你讨厌孤了。给孤一个道歉补偿的机会罢,孤会学着对你很好,就从明日开始。”
明寒亭悄声允诺。
这种话让他当着温煦的面是决计说不出来的。
趁着人迷蒙沉睡,单方面达成共识也算达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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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温煦在榻上懒懒转醒,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张俊朗但黑沉的面庞。
——俊朗指五官,黑沉指眼圈。
其次......他和明寒亭呆在了同一个被窝。
“陛下早......”温煦迟疑着开口,比起早安问候,他其实更想听明寒亭详尽一下他的新被褥哪里去了。
国君大人眼底一团乌青,显然是彻夜未眠的样子。见温煦醒来,他方撑坐起身,向不远处的桌案颔首:“去洗漱,孤等你一同用早膳。”
不是陪孤用膳或者伺候孤用膳。
等,这个字用的就很有灵性。温煦不由眯了眯眼眸。
“陛下昨夜歇得可好?”应该是不大好的,都疯了。
他本没以为明寒亭会作答,不想做国君的那个端正坐姿,神情严肃的道了句:“早。”
温煦:“......”他们之间有时差?
温煦正欲强行调频,就见周成海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趋入:“陛下,奴等来服侍您盥洗更衣。”
此刻离上朝还有段时间,温煦打从第一次在逸云殿留宿就没操持过这些事,因此这会儿他也只是看着小太监们忙碌,另有宫婢端来清水给他漱口擦脸。
“昨夜那床被褥太厚,你夜里嫌热踢了两次,孤怕你受凉便换成了更薄的云锦软缎。”明寒亭突然道。
温煦一口竹盐水还含在腮帮子里,闻言差点呛出个好歹。
合着这狗皇帝昨晚没睡是盯他看了一夜?连踢几次被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怎么说也是在人前呢。
暴露这种睡觉不老实的崽崽行为,当他不要面子的吗?
不出意外接下来就是要回答昨夜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了,温煦并不是很想听,遂满脸微笑向明寒亭望去一眼。
偏偏对方没有接收到他微笑下的潜台词,继续道:“孤给你换了软缎后你就睡踏实了,所以今晚可以和孤盖同一床被褥吗?”
明寒亭问的很认真,全然没有半点要在人前保留国君形象的含蓄。
——这是他连夜恶补出来拉近关系的诀窍。
不怪温煦满头疑问,昨晚他被点了昏睡穴。
不擅武功的弱势就在这了,玩下毒那套明寒亭能被吊打的六亲不认,可论内力穴法他压根不是对手。
明寒亭点温煦的昏睡穴是为不让他踢被子,因为彤史女官被召来了,忙着翻书学艺怕来不及给人盖上。
和彤史女官一起来的还有三本书册,一本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剩下两本是姊妹篇,《论打动芳心前》和《论打动芳心后》。
《相亲相爱一家人》是围绕世族大宅内部纠葛展开的论述性文章,主要分析婆媳矛盾形成的原因,以及教女子如何辨别夫君有无养外室,这本明寒亭用不上。
而那两本姊妹篇着重列举了风流才子、江湖少侠、贵胄子弟等俘获佳人芳心的案例。
具彤史女官交代,这几本是现如今风靡整个燕宁的读物,位居各大书斋畅销榜第一名。
明寒亭便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论打动芳心前》第一行第一列:把握住佳人的每一个问题,做到三思而后答,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于是。
周成海不清楚温侍君和陛下昨夜发生了什么,听明寒亭这般说,忍不住脑补出一场‘霸道帝王索取无度、美人明推暗就使性子撒娇’的戏码。
想来温煦没甚可与陛下气恼的,瞧这哄人的语气,无非是不懂怜香惜玉才惹得美人不高兴,否则好好的怎会闹着要分被褥睡觉?
关键是陛下还肯纵着。
温煦只觉明寒亭脑袋坏了。
不过明面上他仍是独获圣宠的温侍君,就算不替人当挡箭牌堵住朝臣的嘴,也得看在翻倍的月例银子面上陪着演完戏先。
“臣都听陛下的。”温煦扯出一抹哂笑,说完不等明寒亭弄完,径直走向放早膳的桌几。
明寒亭挥退宫人佯装整理衣襟,趁着背对温煦的空挡,从内兜中摸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页,迅速扫视两眼后也并肩坐下。
“孤喂你?”
《论打动芳心前》第一行第二列:一定要设身处地为佳人着想,让对方感受到你嘘寒问暖的诚意。
所以。
温煦定定看了明寒亭半晌,确定他不是被换了四脚牲类的内芯后方松了口气:“陛下有劳,臣尚且还能生活自理。”
明寒亭蹙眉,这个回答应当归属到被拒绝的范畴内。他记忆力相当好,此项最后的小括号里是有写应对策略的,幸而他先前多看了两行。
“你自己吃是一种味道,孤喂你又是另一种味道。怎么样,孤喂的是不是格外甜?”
倘若是话本里那种宠妻无度的痴情皇帝这样问,温煦说不定能好心情的品尝一下滋味。
但明寒亭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番话,他就连张嘴的欲望都没有了。
而且狗皇帝跟他夹的还是根......小咸菜???
温煦:就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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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明寒亭的幺蛾子闹到这里就算暂且宣告一段落了,见青年逐渐面色不善,国君大人十分知趣的停止献殷勤,改为埋头喝粥。
顺带将满腹‘生搬硬套果然会出错’的挫败藏匿进咀嚼动作里。
温煦也心不在焉咬着奶黄包,思忖须臾明寒亭中邪的可能性未果,干脆调转注意力到如何撇清关系,阻止某人进一步沦陷上。
“陛下午膳想吃什么?”
领着月例银子合该要给人做点事,既牵扯到钱财自然就不涉及私人感情了。温煦是这样想的。
不料明寒亭陡然露笑:“孤依你的口味来。”
有一说一,明寒亭平素架子端惯了,常瞧着是张欠债脸。此时莞尔不仅眉眼明媚三分,还带着毫不违和的少年气息,让温煦望之倒有瞬间的失神。
“臣记得陛下爱吃鹿腿煨雪耳,午膳主菜就它罢,其余的臣再照尚膳房现有的食料布置几道?”
明寒亭微微讶异:“你记得孤爱吃的菜式?”
国君大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内早已澎湃汹涌。
啊啊啊啊啊!
阿煦记得孤喜欢吃的菜!!
四舍五入就是孤引起了阿煦的注意!!!
温煦淡定如旧:“臣是您的侍君,记得您的喜好乃臣份内之事。”
唔......
原来只是份内之事。
明寒亭蔫下半截:“你若嫌累就算了,御厨最近研制出几道新菜,午膳你与孤一同品评罢。”
坠入爱河的人情绪总是随着对方的反应而有所反应,暴君也不例外。
温煦看着明寒亭骤然亮起来的眸子又骤然黯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借的是温澄愿的势,若对象换成是他本人,怕是在明寒亭眼里也只是个会做饭的伙夫而已。
充其量比其他伙夫长的好看点儿,手艺精妙点儿。
温澄书有一点没说错,抛开温澄愿的影子,他就是个明寒亭拿来消遣的玩物。
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所以他就成了最合适的。
一句‘您的侍君’由此可见。
明寒亭仰慕的温澄愿贵为太子,当初若是那人来燕宁,自当三书六礼指掌凤印,哪还能屈居侍君之位。
幸好明寒亭还分得清他和温澄愿。
幸好,他还没对明寒亭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