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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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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相比先前属实是要平淡多了。
明寒亭仔细钻研了书册里打动佳人芳心的案例,并逐一在温煦身上尝试过。可惜不知是方法出了问题还是他出了问题,总之事情没有朝着期望的方向进展,而是不断的在反其道行之。
温煦倒也没表现的很抗拒。
就是......就是太过顺从,所以才让明寒亭心里不是滋味。
青年越是顺从他越是觉得假,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雾,触手可及,却又始终摸不着实影。
早朝休毕,明寒亭照例带着奏折回了逸云殿,温煦则备好香茶,在里间的桌案上描摹作陪。
过去几日都这样,但今日有点不同的是,明寒亭手里还拎了个小家伙。
是只刚下生不久的黄鹂。
小家伙的翅膀尚未完全长开,在鸟架上扑腾扑腾,探着脑袋四处张望,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啾啾鸣叫。
“许是昨夜下了场雨被风吹翻窝巢,正好落在通往逸云殿的宫道上,孤瞧着甚是可爱,就叫宫人搭个架子带回来给你逗逗趣儿。”
明寒亭温声解释,见温煦指尖在揉黄鹂圆滚滚的小脑袋,不觉眼底泛起柔和。
“孤鲜少养这些小东西,你既喜欢,不若替孤养着?”
温煦唇瓣抿了抿:“那陛下允臣带回揽月阁去养罢。”
回揽月阁?明寒亭神情微变。
这还是温煦近段时日第一回直面提出,他以为那些拉近距离的举措多少会起点作用,至少青年能让感受到他示好的意图。
怎料好不容易找到点能哄人开心的东西,结果迎来的是温煦想走的消息。
“逸云殿的床榻睡不惯?”
“没有。”温煦摇头。
“那是孤钦点的膳食不合你胃口?”
“臣吃得很好。”温煦浅笑。
“是不是嫌作画太累,孤说了,便是你吃点心、翻话本、打盹小憩都可以,无需再做以前那些差事。”
“是臣愿意的。”
他说的都是实话。
近来明寒亭待他极好,真·好吃好喝安逸享福,甚至超出了原先对抱大腿的预期。
可就是这般温煦才想要走。
“臣听闻朝臣们如今对劝谏扩充后宫的热度已经缓减,臣终归是个男子,再在逸云殿久居就不合体统了,也于陛下名声有损。”
“孤岂会在意虚名。”
“是臣过意不去。”温煦耐心道:“陛下待臣怜惜宽仁,臣不能不为陛下考虑。”
真为他考虑就别提出要走了。
明寒亭不信温煦没看出来他的种种笨拙举措到底是为什么,正因如此,听青年认真道‘臣不能不为陛下考虑’,明寒亭只觉着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无措半晌,说辞组织又咽回,最终无奈道:“那、那黄鹂太小,得有孤的龙气滋养才能顺利长大。偏孤又不擅此项,好歹是条生命,你要丢弃它不顾么?”
这个借口找的可谓是再牵强也没有了。
明寒亭若真要它活,逸云殿随便哪个宫人都能给养的活蹦乱跳。不是非温煦不可。
他赌的就是温煦的善良。
还有......他在温煦心里的份量。
说穿了明寒亭对自己做人太狗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赌是赌了,他其实并没抱多大希望。
他正准备转换话头,温煦不想待在逸云殿那他一同搬去揽月阁住好了。
却见温煦沉默须臾,蓦然勾唇道:“臣要在揽月阁试试御医闭门静休的疗养法子,就每日让阿桃过来给它喂食水罢。还望臣不在的时日,陛下多保重龙体。”
挺好,连搬去同住的后路也堵死了。
明寒亭着实被温煦这客气疏离的态度惹得郁闷,不禁垂下头暗叹一声。
不是温煦对他惦记温澄愿不在意,是温煦根本就对他不在意。
思虑再三,以人为先终究在明寒亭这里占了上风。他不想让温煦不开心。
“回去也行,晚点,孤亲自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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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寒亭既拿黄鹂鸟当小礼物送他,本着君臣关系温煦也要回敬样物什充作谢礼的。
碰巧昨夜一场大雨,御花园的栀子都含苞绽放,老远就能闻到阵阵清新香气。
回揽月阁的时辰定在了晚膳后,国君大人被请去会见朝臣了,温煦便趁这个时间到御花园挑选新开的栀子花瓣,等日后晒干再给明寒亭研墨用。
阿桃难得和温煦碰在一处,因此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向温煦絮叨着这几日她听到的小道消息以及宫里的某些旖旎传言。
“您是没看见,松雯那丫头脾性内敛,说话一贯都轻声细语。谁知刚去田舍没几日就满身棒伤,昨儿还偷偷躲在宫墙边上哭呢,奴婢瞧着好可怜啊。”
阿桃一脸唏嘘向温煦描述昨日见到松雯的景象。
松雯和阿桃年岁相仿,起初被拨到偏殿伺候温澄书,后来遭明寒亭发落她就跟随迁到了田舍。
此类事件温煦也有所耳闻,说是温澄书在田舍住得憋屈,整日摔摔打打,尽拿身边的侍从出气。
阿桃说完两眼眨巴朝温煦看了看,摆明是有求于人的样子。
温煦哪能猜不到自家婢女在想什么,遂微微颔首,一面将新摘的花簪在她发间一面轻笑点头:“等陛下忙完我就想个主意讨她到揽月阁当差,你要大她两个月,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可要多照顾些。”
“主子放心!”阿桃乐得酒窝都笑出来了,在小竹篓里翻翻找找,寻到一只最润白饱满的栀子也给温煦簪到耳后。
带着凉意的花瓣紧贴耳侧,温煦不觉失笑。
然而待目光落至在不远处的某个身影上时,那笑意微顿,随即化为浓浓讥诮。
“怎么了,主子?”
阿桃疑惑,顺着方向一看,直接给翻出白眼来。
“真晦气。他不呆在田舍架秧插苗,跑这来作甚?”
温澄书正在一块花圃旁舞剑,要不看那惹人嫌的性子,单论招式,还真挺有皇室子弟豪迈飘逸的风范。
想来他远在偏僻住所,巴巴的摸到这儿来,必定不是单纯舞个剑消遣下兴致那么简单。
御花园里的这条小径连通长秋宫,他是在守株待兔呢。
明寒亭一身武艺无人能出其右,温澄书去田舍一趟倒学聪明不少,见脸靠不住,知道要投其所好重新寻求争宠倚仗了。
温煦心下了然,他朝阿桃一抬下颌,淡然道:“走罢。”是非之地,还是离远点的好。
他是想装作没看见,奈何温澄书憋着一股子气,眼下守株待兔要等的人迟迟不来,却来了个眼中钉肉中刺。
电光火石之际,泛着寒光的长剑急促调转,没刺向空旷地方,反倒直逼温煦面门。
他们之间相隔本就不远,温澄书足尖点地,长剑随他手腕挽花,破空声紧随逼近几乎擦着温煦脸侧掠过。
“主子小心!”阿桃一声惊呼,她不懂武功,手头又没甚东西抵挡,只能下意识扑向温煦用身子搪住他。
但意料中的狼狈摔倒并未出现,阿桃扑了个空,后颈不知被谁拽了一把,这才省去险些以脑袋朝下的姿势砸进花丛。
“阿煦,你没事罢!”
明寒亭少有的慌张,眉结紧拧,眸子死死盯着被他揽在怀里的人。
国君大人出现的及时,那长剑堪堪带起风劲就遭人一脚踢开,温煦自然是没伤到分毫。
温澄书本意是打算吓唬吓唬他,哪料明寒亭会突然现身,见状不由分说抬脚就踹。
“陛下恕罪!我、我刚在此地练剑,不想一时失手惊吓到了七弟!”
温煦冷眼相视。他身后就是一片刺槐,若非明寒亭方才出手,纵使不被剑刃伤到,摔进满是尖刺的矮丛也逃不掉落个皮开肉绽。
届时状告到明寒亭面前,温澄书大可以宣称是他自己不小心,说不准还会反咬一口,指责他使苦肉计嫁祸栽赃。
比起温澄书的下作手段,更让温煦心跳加快的还是明寒亭那声焦急万分的阿煦。
阿煦。
除了娘亲,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称呼他。
前些日子明寒亭还一口一个阿愿的叫着,此刻搂他在怀里亲昵唤阿煦。
难道就不觉得讽刺?
“阿煦,你——”
“陛下。”
温煦挣脱明寒亭的禁锢,退后半步保持出安全距离。
“谢陛下关怀,臣无事。再者陛下无需为彰示宠爱改换称呼,照旧唤臣名姓即可。”
明寒亭哑然瞬息,没悟到这出英雄救美怎么就惹人不快了。却不等他问个明白,温煦早已偏过脸,满门心思都在查探阿桃有无受伤。
国君大人一肚子郁闷无处消散,幸而有个现成的出气筒,是以他又是一记狠脚将温澄书踹的唇角咳血。
“陛下......”
温澄书连接受了两记踢挞,手腕青紫肿胀不说,胸口好似有团火在烧,疼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他连滚带爬匍匐到明寒亭脚边,声色凄厉:“陛下!您要施降圣威我不敢有任何怨言,可您看清楚!您爱慕的是北丘太子温澄愿,不是这个出身卑贱的七皇子温煦啊!”
“您忘了当初为求娶太子不惜以五十座城池作聘礼吗?您的心上人尸骨未寒,您怎能被这起不入流的下贱胚子勾得神魂颠倒呢陛下?!”
温澄书止不住嘶吼,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受的气统统发泄出来。
他切实是被明寒亭的作为刺激到了。
田舍环境粗糙简陋,饱腹的不是糠咽菜就是粗粮杂碎,每晚不得不忍受蚊虫叮咬,过的可以说是苦不堪言。而温煦吃着佳肴睡着龙榻,明寒亭还生恐他受半点委屈。
凭什么?!
他散尽钱财才买通宫人去打听消息,终于换得个露脸的机会,就这样栽在温煦手里,他不甘心!
温澄书还想列举明寒亭追求温澄愿时的种种热情,企图唤醒国君大人的良知。
殊不知明寒亭压根没有那玩意。
丢在地上的剑再度被拾起,明寒亭手起剑落,温澄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干净利落的剜掉了一只眼。
“孤的心上人绝不容许任何诋毁,留你一只眼,看清楚孤爱慕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