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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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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洲没有再刻意的回避自己的情绪,回洲煦集团上班了。他全身心的投入了那个大型公共艺术项目,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项目一部。
他和楚裴煦的相处时间,自然而然地缩减到了早中晚三个时间点,交流也多是工作,避开了那些敏感的地雷区。
楚裴煦对此似乎并无异议,甚至表现得颇为支持。
他依旧保持着那份刻意经营出来的体贴,在许洲允许的时候来项目一部接他一起吃饭,夜里相拥而眠。
许洲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项目上,带领着一个临时组建的团队进行头脑风暴和方案深化。
团队是张经理组建的,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这个团队名单里,他看到了林嘉阳的名字,看来林嘉阳的工作能力确实提高的很快。
再次以工作关系面对林嘉阳,许洲的心境已然不同,他不再是那个因为私人情绪而刻意回避的楚裴煦的伴侣,而是纯粹的项目领导者。
他公事公办,态度严谨,只看工作能力和成果。
几次小组会议下来,许洲发现,林嘉阳相比之前,在设计理念和软件技能上确实有了不小的进步,看得出私下是下了功夫的。
然而,一个问题也逐渐浮现——林嘉阳交付任务的效率极低,每次都是全组最后一个交付的。
分配下去的概念草图、模型构建或者资料搜集,别人都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唯独林嘉阳,总是要拖到截止时间之后,甚至需要许洲或项目助理再三催促,才能交上东西
。交上来的东西质量尚可,但绝称不上出色,更像是仓促赶工的结果。
起初,许洲以为他是遇到了技术难题,还在一次会议结束后,特意留他下来,语气平和地提醒:“嘉阳,你的专业能力有提升,这很好,但在项目里,效率和时效性同样重要,下次任务,试着合理安排时间,提升一下交付效率,这对你未来的职业发展也有好处。”
他自认语气足够客观,不带私人情绪。
然而,林嘉阳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眶迅速泛红,嘴唇微微抿起,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低声说:“许先生,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对不起,耽误大家进度了。”
那姿态,活脱脱像是许洲在借故刁难他。
许洲看着他那副样子,心头一阵烦闷,但也懒得再多说,只挥挥手让他离开,他实在没兴趣,也没精力去演什么职场霸凌的戏码。
他不知道的是,林嘉阳转身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工位,立刻就拿出手机,给楚裴煦发去了信息。
「裴煦哥,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许先生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刚刚又说我了,我真的很努力在和许先生打好关系了,现在我工作上也不会有问题了,但他还是不喜欢我。」
片刻后,楚裴煦的回复来了。
「别多想,他对工作要求一向严格,不是针对你,你进步已经很大了,继续努力就好,他说什么,你听着,忍一忍,别和他起冲突,等项目结束就好了。」
林嘉阳看着屏幕上的“忍一忍”,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回复了一个乖巧的「嗯,我知道了,谢谢裴煦哥安慰。」
这些信息往来,许洲自然无从得知。
他只是感觉,自那次提醒之后,林嘉阳在他面前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躲闪,交东西依旧是慢,但态度却愈发“谦卑”,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连带着工作的氛围都变得有些粘稠不适。
这天下午,许洲正在和团队成员评审修改后的设计模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他随意瞥了一眼,是楚裴煦的姐姐楚裴瑜发来的。
「小洲,最近和裴煦都还好吗?家里老爷子老太太念叨好几次了,说太久没见着裴煦,也惦记你。这周末有空的话,回来吃个饭吧?」
许洲看着屏幕,指尖微微停顿。
回楚家吃饭,这几乎可以预见到不会是一场多么愉快的经历。
他和楚裴煦的父母关系一直不咸不淡,两位老人传统而保守,对于儿子选择了一个男性伴侣,多年来始终未能真正从心底接纳,他们对许洲甚至能算得上刻薄。
但楚裴瑜不同,这位比楚裴煦大不了几岁的姐姐,是楚家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人。
她聪慧、豁达,从一开始就理解并尊重弟弟的选择,对许洲也一直关怀备至。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绝楚裴瑜的邀请。
「好的,姐。我和裴煦说,周末回去。」他回复道。
晚上回到家,许洲跟楚裴煦提了这件事,楚裴煦正在给他盛汤,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随即点头:“好,我跟助理说下,把周末空出来。”
他似乎也有些抗拒回那个家,但那是他的父母,他无法回避。
周末傍晚,两人驱车前往楚家位于城郊的别墅。
一路上,气氛比平时更加沉默,快到的时候,楚裴煦像是想起什么,叮嘱了一句:“爸妈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许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化带,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早就已经习惯,根本不需要楚裴煦叮嘱。
果然,一进家门,楚母热情地迎上来,拉住了楚裴煦的手,嘘寒问暖,“瘦了”、“工作是不是太累”之类的话语不绝于耳,眼神却只是淡淡地从许洲身上扫过,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楚父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见到儿子,脸上露出笑容,招呼他过去坐,对跟在后面的许洲,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许洲安静地换了鞋,将带来的礼品放在玄关柜上,姿态从容,早已司空见惯。
“小洲来啦!”楚裴瑜从厨房走出来,围裙还没解下,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拍了拍许洲的手臂,“快进来坐,路上堵不堵?”
“还好,姐。”许洲对着她,脸上才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
晚餐桌上,气氛更是泾渭分明。
楚母不停地给楚裴煦夹菜,念叨着他爱吃的口味,关心着他的事业、身体。
许洲被完全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陪客,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白饭。
只有楚裴瑜,时不时地给许洲夹一筷子菜,多是些他偏好的口味,“小洲,多吃点这个,你最近看着也清减了,这个汤也不错,暖胃,多喝点。”
许洲低声道谢,在她温和的目光中,才觉得这顿饭不至于太难以下咽。
楚裴煦不是没有察觉这尴尬的局面,他几次试图将话题引向许洲,比如问问他的项目,但总被楚母不着痕迹地打断,或者被楚父引回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上。
楚裴煦的努力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个涟漪都没能激起。
饭后,楚裴煦被楚父叫去书房下象棋,楚母跟着上去陪说话。
许洲没事可干想去厨房帮楚裴瑜收拾,却被她推了出来。
“不用你沾手,去院子里透透气吧,里面闷。”楚裴瑜朝他使了个眼色。
许洲依言走到别墅的小花园里,秋夜的凉风拂面,吹散了些许胸口的滞闷。
他刚站定没多久,楚裴瑜也跟了出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给,暖暖手。”她递过一杯。
“谢谢姐。”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夜色中影影绰绰的花木。
“小洲,”楚裴瑜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温柔的抚慰,“我爸妈就那样,他们都是农村人,裴煦出息了才跟着进了大城市,老思想,一辈子改不了了。你别怪裴煦,他也为难。”
许洲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却似乎无法抵达心底。
他笑了笑,带着点自嘲:“我知道,习惯了。”
楚裴瑜侧头看着他,月光下,许洲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冷峻,带着一种易碎的倔强。
她叹了口气:“你和裴煦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感觉他这次回来,有点不对劲,对你太过小心翼翼了,你们以前相处不是这样的。”
许洲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影,没有立刻回答,他和楚裴煦之间的问题,复杂到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是对着楚裴煦的姐姐。
“没什么,姐,可能就是在一起久了,都这样。”他最终选择了轻描淡写。
楚裴瑜显然不信,但她没有追问,只是伸手,轻轻帮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又亲昵:“不管发生什么,姐都站在你这边,裴煦那小子要是敢犯浑,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认真:“小洲,对自己好一点,有些事,别太委屈求全,不值得。”
这句“别委屈自己”,和韩昭驰说过的话几乎一模一样,许洲心头猛地一酸,一股热流冲上眼眶,他急忙低下头,借由喝茶的动作掩饰过去。
“嗯,我知道。”他声音有些发哑。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精疲力尽的沉寂。
楚裴煦几次看向许洲,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许洲闭着眼睛养神,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在反复回味着楚裴瑜的话,以及晚餐桌上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那种无处不在的排斥感,和他与楚裴煦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在此刻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投入工作,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但林嘉阳那看似委屈实则挑衅的拖延,以及楚家父母那冰冷的漠视……这一切都像细密的针,不断刺扎着他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楚裴煦的改变,那些刻意的体贴和浪漫,就像是为了修补裂痕而涂抹上的华丽油彩,或许能暂时遮盖,却无法真正弥合深处的创伤。
而他,似乎也在这看似平静的修复过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最初愤怒和伤心的原点。
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公寓,许洲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和楚家的别墅一样,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和寒冷。
“许洲……”楚裴煦把外套挂好,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今天爸妈叫我去书房,其实商量了一件事。”
“说吧。”许洲直觉这不是什么让自己高兴的事。
“他们想让我们领养一个孩子,我老家亲戚有个姑娘不懂事,未婚先孕……”
许洲听到这里直接笑出了声,他突然明白了楚裴瑜那句不要委屈求全是什么意思了。
楚裴煦做了他十年的爱人,竟还不如楚裴瑜能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