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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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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 第一章
十年后。
我是钟黎，长大后的钟黎。
我十六岁了，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今天，挺感触的，满分150的语文考试，我得了72分，说的具体点，其他题目得了72分，作文空白，被毫无疑问地判了0分。
卷子的作文，挺好笑的，两个选择，一个命题作文，题目叫做——《我很幸福》，一个自命题作文，“围绕我的父亲母亲写一篇关于我的父母的文章，题材不限……”。
这哪是两个选择，这分明是没有选择。
哈哈哈，我很幸福……我很幸福！我很幸福？
“幸福”这个词，于我而言是赤裸裸的讽刺，我恨透了这个词，更恨透了拥有这所谓“幸福”的人。
幸福……幸福……或许从前有过……
至于父母、亲情，更是可笑，那又东西是什么？我拥有过吗？即使有，也只能在从前吧。
从前，真是个“脆弱”的名词，令人讨厌，可有时候又是那么地令人依恋。
放学路上，我在公交车上睡着了，一直做过了9站，到了个不知名的地方，叫什么明华路，总之从没来过。
被那司机赶下车了，没出可去，就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七月，天热的很，热总比冷好。
这几天总下雨，马路上水坑连片，一脚踩进去就是溅一身脏水的下场，我可不想在一个人流浪的夜晚贱一身泥，那就只能躲着走躲着走。
今个儿老天还真就非得跟我过不去，光顾着躲水湾去了，一个不留神，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轿车差点儿撞我身上。
我倒宁愿它就这么撞上，那正好，能搭个车被送回去不说，幸运的话还能讹点儿钱。
那女人把我生活费都断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到处要饭似的挣钱。
可惜我没那么幸运，来来往往的车不是来给我送钱的，送的只有泥点子，还不时能讨到几个脾气不好的几声咒骂。
走了挺久的了，腿都酸了，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7：43，这么晚了，是啊，天都黑了，路灯都亮了，确实很晚了。
今天真是放飞自我了，没去店里打工，也没去那里“工作”。
王叔那还好，找个理由说有事耽误了就行，他好糊弄，那疯子那边可就麻烦喽～
靠，这“一家人”可真好，我没回家，一个电话都没打来，算了，本来我也就一多余的，人家不搭理我，我也不稀罕。
我认为的一家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其实也就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哥。
那“疯子”居然也没打电话来，也是奇了怪了。
正么想着，手机响了，我想都没想看都没看就接通了，怕他不高兴，还特意用甜腻地自己都想吐的语气：“喂，等着我，很快啊，乖～～～”
“干什么呢？你他妈这是要恶心死谁啊？！”电话里的声音震耳欲聋，这声音我在熟悉了，是我哥。
“啊？哥！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小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叫什么婉琳？”他这话显然实在揶揄我。
我知道，他想说的是秦婉琳，但她可不是我女朋友，那个娇生惯养一天天净事事儿的大小姐，我可真看不上。
“行了，您老儿给我打电话就跟我胡扯的？有事快说！”
“你说呢？你以为我有空跟你瞎掰扯？在哪儿呢？妈让我去接你。”听声音，他也在室外，有风声，应该是怕我听不清，他扯着嗓子说话跟骂人似的。
“你？来接我？我没听错吧！？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我故作惊讶。
其实在他那句话中，我最关注的不是他来接我，而是那个女人让他来的。
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这么让我意想不到，我以为她最多会差我哥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滚外头别回来了，或者气不过亲自打电话骂我几句，让我哥出来找我？真是不敢想。
“小崽子你清醒点儿，现在太阳都落山不止一会儿了，你再废话下去，可真要升上去了！你在哪儿呢？”我哥还这样，说话非得怼我两句，要不然难受。
“不用麻烦您了，我还不想回去！您歇着吧！”我可不愿意让他看见我一身泥跟要饭的似的流浪街头的可怜样子，这人要是看见了，不知道要笑我几天。
“哎？你今天行为异常啊！不会正跟那个小妞儿开房呢吧？”靠，这人越说越离谱，真是满嘴跑火车惯了。
“哎！真叫你猜对了，正泡着呢，所以，别打扰你老弟的好事儿，快挂了吧！”切，那就顺着他说呗。
“别啊，那正好，也别住酒店旅馆什么的了，带回家吧，哥给你掌掌眼，带回来也让爸妈高兴高兴。”开玩笑上瘾，跟这个人扯总扯不过他，还会被他带着越扯越远，不过停了他这话，我可真笑不出来。
“爸妈”？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连起来念了，前面那句他称那个女人为“妈”，我可以忍，这是事实，我不想接受我不叫她是我自己的事，可他现在居然称那个男人为“爸”，我只能说真是个好儿子。
“爸？谁他爸？”我这话说的声儿不大，但我确定他能听见，语气也平静，可这心不如我这话说的平静。
这话一说气氛就变了，开始的时候开开心心你一句我一句，怼着说着，挺好，平常就这样，这一下就安静了。
“行啦，我就一说，别激动啊。”我哥应该意识到我情绪不对了，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才语速缓慢，语音明显降了不少，乍一听还是半开玩笑，是，半开玩笑，可这玩笑开一半可就不好笑了。
我明显能听出他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服软的意味，再加上一点儿小心翼翼
“你就说，那人是你爸还是我爸！”本来还好，一听他真么低声下气我就烦，为了那两个人，就低声下气，就得跟我说话小心翼翼！
“别说了这个了，你就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接你。”这话题转的挺生硬。
“那个男人，他不是我爸！更不是你爸！你整天爸、爸地叫着你就不感觉丢人吗？行，任穑，你真行，你愿意给人当儿子你自个儿去吧，我不奉陪了！”我把电话挂断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时摔了。
这一摔可无形中用力不小的力气，甩出去能有三四米远。
没去捡，就蹲地上，蹲大马路边儿上一边笑一边哭。
十几分钟以后这才缓过神儿来，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把摔在地上，准确说是摔在地上水湾儿里，来出来的时候还滴着水。
不得不承认挺后悔的，一是为这手机，这是我自己花了攒了四个月的钱买的手机，虽说是三年前买的，现在挺旧的了，款式也过时了，也不贵，不到一千，可就舍不得扔，恋旧吧。平时都宝贝着怕摔了怕丢了，今天可倒好，一发疯儿就这么给摔了。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意义，这是我第一个手机，也是自己第一次买奢侈品，第一次打工赚来的钱买的，这么一想意义还挺重大的样子。
实际上我也知道，自己真正这么宝贝它的原因就一个：我能够在其他同学也好，邻居也好，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好，总之就是能够在他们手里拿这个手机到处宣传他们那手机功能多好，配置多牛，牌子多出名，价钱多高时毫不羡慕，因为他们炫耀的都是爸妈给买的礼物也好，奖励也好，说白了就是他爸妈的。
而我，我可以毫不犹豫，自豪地说，这是我的手机，我买的，用我自己的钱，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手机。
现在摔了这“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手机”，就这么被摔了，还是自己亲手摔的，心里不是滋味儿，挺后悔的。
至于这第二么，就是我哥了，在我挂电话之前，我都听见他发动他那宝贝摩托的声音了，他是真准备来接我了，而且确信我会告诉他我在哪儿，后来他再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在者说能让他低头的为数不多的人中，我也算是他最惯着的一个了。
可那一阵儿脾气上来了，确实忍不住啊。
幸好老哥一向惯着我，过后再道个歉说两句好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最令我后悔的是拒绝了老哥来接我，现在又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手机还摔了又进了水，这可能不得不留宿街头了。
我这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一会儿就幡然醒悟了，可惜晚了点儿。
今天倒霉透了。
哦不，收回刚才那句，倒霉是倒霉，还没有到“透”的地步。
手机关机了，这不用说，屏幕碎了，碎的还不时很彻底，幸运的是在我用校服袖子反复擦了几下后，居然成功开机了。
这给我忙的，刚一开机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这回长记性了，先看看来电显示——苏老板。
我知道，这八成是催我去干活儿来的。
“喂，我今天去不了了，请您见谅。”我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正常。
确实去不了了，不说我在这荒郊野外地自己走不回去，车也够呛能打到，就算被幸运女神眷顾打到了车，就我这一身泥也不能去那“疯子”那儿。
他可爱干净了，平时都挑剔地这儿不行那儿不干净，就今天我这样儿我去了他都能把我给打出去，而且我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工作”热情。
“不行，今天不行，今天必须来，就现在。”简明扼要，非得让我去，确实是他的风格。
哎我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挺抢手啊！
“去不了，您今天就放过我吧，我真去不了，明天，明天我一定去，好吧？”我很无奈，却也知道这恳求一般没什么用，听他那话就挺坚决，不过呢，就算知道是无谓的挣扎也得先挣扎试试看。
“你别动。”他语出惊人，别动？什么？我都怀疑我听错了。
“什么？别动？为……”
“在原地别走开，我去接你，现在。”声音听着挺冷的，听着听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我再说什么电话就挂了，只有一串“嘟嘟嘟……”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一向这样，做事麻利得很，再者，他的确没必要再听我说，我就一打工的，我的意见不重要。
那就等着吧。
无聊地中邪一样脑子里都是他刚才那几句字数不多的话，来接我，……来接我？他怎么知道我在哪儿，这乌漆麻黑的，荒郊野外的，什么鬼地方，连地址都没问，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事实上我也知道，他说到做的，说来接我就一定会来，我要做的就是等。
非要我今晚去，这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可无奈我还得靠人家吃饭，就得挺老板的，知道没好事也得等，要不然我早跑了。
实际上果然如此，我在十五分钟后被那“疯子”找到了。
不过呢，其实啊，我早就应该明白，我怎么跑也跑不出那个人的手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