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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继续罚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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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的那一下其实很轻,手机也不重,但他胳膊自带重量,压得朝恩转不开脑袋,只能僵着脖子和他对视。
博远楼位于坡顶,背后是长满野草的荒地,夏天夜里的虫鸣声忽远忽近。他背光站着,轮廓清晰,细细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深色光影。
朝恩仰头看他了好一会儿,忽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过了两秒,她舔了下嘴皮,“你能不能——”
还没说完,就听见身旁的人小声快速说了句:“弼马温出来了!”吓得朝恩立马低头去提板凳,同时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一张板凳两条横杠,俩人各抓一边。
“不要抢我——”话说到一半,朝恩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左看去。
“……”
她的凳子安安静静且孤零零地站在左脚前方。
“你死了,弼马温看见你了。”张新佑目不斜视地道。
完蛋的不仅是朝恩,还有喻淮桉,只晚了两秒的时间,就被火眼金睛的候长斌给逮住了。
“直接不举是吧?”
“耍巧偷懒是吧?”
候长斌背着手在俩人脸上来回巡视,两人看着前方,没一个低头,脸上的表情都寡淡如水,看不出半分悔意。以至于他想骂人,都不知道先从哪个入手。
最终,他把剩下三个叫回了教室,让朝恩和喻淮桉拎着板凳跟他走。
朝恩跟着候长斌,走在喻淮桉前面。
背后几乎没有声音,他的脚步轻得跟风一样,但朝恩还是忍不住回头,在拐角时顺着眼尾瞥过去一眼。
今天心虚次数快超标了,她心道。
不过也真是简直了,都这个时候喻淮桉还把手机掏出来回消息。
让人甘拜下风。
走到办公室外,候长斌指着那扇几净的玻璃窗说:“一人站一边,举好了。”
“再偷懒就给我站一晚上。”他又冷哼一声。
候长斌进去没多久,走廊尽头悬挂的音箱响起欢快舒长的音乐。楼下教室门瞬间像破开的口子,乌泱泱的人头蜂拥而出。
四楼就不一样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陆续往厕所的方向去。五楼就更别提了,走廊空旷得像是没有下课。
隔着很远的距离,依稀可见教室门外悬挂的牌子——“火箭1班”
曾几何时朝恩也是里面的一份子,只不过安中不叫火箭班,叫卓越班。她不清楚这个学校是按什么标准分的班级,也不知道下次考试排在前列能不能直接插进去。
环境对她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老师讲课的效率和挖题的深度却至关重要。她正这么想着,听见有人咳了一声,回过神来,发现候长斌站在办公室门口把她盯着。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朝恩的胳膊已经很酸了,咬牙伸直手臂。
候长斌看她胳膊细得很柳条一样,终归是不忍心体罚女同学,“放下去吧,就站着反省。”
闻言,喻淮桉也放了下去。
“没说你。”候长斌目光跟刀子一样刮过去。
喻淮桉:……
兴许是看他举得轻松,也有可能是忽然想起平时收拾得太少,候长斌扬了扬下巴:“扎个马步。”
喻淮桉转过脸:?
候长斌皱眉:“蹲下去。”
喻淮桉扯了扯嘴角,后背贴着墙,不情不愿地蹲了下去。
候长斌命令朝恩:“你看着他,要敢偷懒俩个一起罚。”
“我们要站到什么时候?”朝恩忍不住问。
候长斌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刚从火箭班里巡视出来的年级主任,没好气地道:“站到张主任走。”
楼上惨兮兮,楼下走廊热闹非凡,七八个人跟菜头似地整整齐齐趴在栏杆上。
“好可怜。”鹤小天望着楼上叹息,“候老师今天吃火药了?”
张新佑倒是没看楼上,反而往楼下看去,“是年级主任缩短的吃饭时间,弼马温上次在教室门口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全班都听见了,多丢脸,这次还不得严阵以待。”
鹤小天:“那你还明知故犯?”
“你管我。”张新佑撇了他一眼,回教室去了。
她走后,剩下杨思娜和鹤小天俩人,田大壮也凑了过来,挠着头冲杨思娜笑。
杨思娜撇过脸去,鹤小天在这时说:“你觉得他俩像不像是谈恋爱被抓到了?”
杨思娜本来就觉得这画面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鹤小天一说,赫然想起上学期文科班那一对情侣。
被年级主任抓到后,也是这样被拎到五楼站在走廊上示众。
“谁会喜欢那个傻逼啊。”田大壮嗤之以鼻。
“张嘴闭嘴就是傻逼,我看你才是个傻逼。”杨思娜对他一向没好脸色。
田大壮也不生气,就挠着脖子傻傻地笑。
“你看他俩还在说话呢。”鹤小天见微知著,“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杨思娜问:“他俩不是因为座位的事还有矛盾吗?”
鹤小天:“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朝恩转来没到一周,他俩根本就不熟。”杨思娜蹙起眉:“你不要瞎说。”
鹤小天轻啧一声,喻淮桉让他缝嘴,杨思娜让他不要瞎讲。可他明明就没有满嘴跑火车。
这两人怎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算了……没人能和他的思想共振,鹤小天了无生趣地闭嘴回教室。
课间时间短暂得总是让人怀疑是不是铃声打错了,散落在各处的人头又熙熙攘攘地奔回教室。
不过几秒的时间,走廊再次归于平静,四楼又只剩下他们俩人。
喻淮桉靠墙半蹲,姿势标准,高举的手臂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上面有一层被汗水打湿的潮意。
或许是肤色过于冷白,他看上去仍是清清爽爽的,像小卖铺里装满汽水的冰柜门,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不用蹲那么下去。”朝恩嘴皮不动,嗡嗡道:“我能听见脚步,他出来的时候我就咳嗽。”
他撇过脸来,一滴汗水从鬓角处滑落,挂在下颌处摇摇欲坠。
过了几秒,才倏然落下,砸在地上。
那种心虚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如果不是她拿错了板凳,喻淮桉也不至于黑着张脸在这里扎马步。
喻淮桉没有回应,也没有改变姿势。幸好年级主任很快离去,候长斌出来的时候见喻淮桉蹲得板板正正的,提前打好草稿的训话也就少了一半。
回去的路上,朝恩总想说点什么,但喻淮桉腿太长,晃了个神儿就走远了。
她默默地继续往前走。进教室时,他已经在座位上了,她抿了下嘴角,弯腰拉开板凳。
这一瞬间,她想,这也不能全怪她,要生气就生气吧,无所谓。
反正他们关系也谈不上多好。
“你们俩怎么不是一起回来的?”鹤小天转过来问。
问什么不好非问这么尴尬的问题,朝恩心道。
她把物理习题掏出来,“去了趟厕所。”
“这么快?你们女生上厕所不是很慢吗?”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好奇还是故意,朝恩面无表情地道:“我秒射行不行?”
鹤小天呵呵笑了下,说行行行,见朝恩没搭理他的意思,识趣地把头转回去。
朝恩攥着笔。余光里,旁边人依旧维持着“左手托腮脑勺对人”的姿势,看不见他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玩手机。
所以……
他到底生气没?
多想无益,朝恩一头扎进物理题里。
可进度过于缓慢了,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才做了五道。
鹤小天回过头想问物理作业做了没,发现她趴在桌上,看上去要死不活的。
他问:“你怎么了?”
朝恩:“脚疼。”
鹤小天啧一声,“是啊,你们站了两节课。”
说完,又转头去问喻淮桉:“你脚疼不疼?”
朝恩本来是面朝窗户的,听到这话,整张脸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并把胳膊交叠压在脑门前。
好像这样就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了,安全感十足。
可这都是假象,那道声音还是轻而易举钻进了耳朵。当喻淮桉没好气地回答“你说呢”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就很不平衡。
她被怼脸强拍,被手机敲头都没说什么,他凭什么生气啊……
朝恩越想越难受,趁着教室内一片闹腾没人注意,用手指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没有预想之中的视而不见,喻淮桉缓缓拧过头,用眼神问她干什么。
朝恩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举起手里的笔,一脸坦诚地冲他摇了摇,“有多的笔吗?我的没墨了。”
喻淮桉瞥了一眼手旁的笔袋后,对着她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一脸麻木地说。
“听不懂。”
“我脑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