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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20 ...

  •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但朝恩有一种他在委屈的错觉。

      “我?”她眨了眨眼睛,“我什么?”

      喻淮桉冷淡看她一眼,把薄荷糖扔过来。

      柠檬味的薄荷糖,糖衣染成了黄色,朝恩只拿了一颗,剩下的还了回去,说话间呼吸都变清凉刺喉,“你怎么不说话?”

      喻淮桉没看她,有一搭没一搭摆弄着糖盒,发出哐当声响,“你让我说什么。”

      帮别的女生给他送奶茶?还劝他收下?什么意思知道吗?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说是别人的心意,喻淮桉越想越堵得慌。
      偏偏还找不到倾泻情绪的口子。

      “不想说就算了。”朝恩看他这副跌入凡间的样子,觉得挺鲜活的,脸忍不住凑过去点,“生气了?”

      喻淮桉身体往墙壁靠了靠,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你为什么要生气?”朝恩又问。

      烦不烦啊。
      喻淮桉憋着一肚子没由头的闷气,挤出一个字,“没。”

      “你确定?”朝恩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喻淮桉心说行,真有你的,认命般地叹口气,侧脸看来。朝恩托着腮,专注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莫名其妙生气,你好奇怪啊。”

      她红润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喻淮桉压低声音警告她,“别说了行吗?”
      他怕忍不住将她那张叭叭叭的嘴给堵上。

      朝恩垂下手,摆正脸,同时撇着嘴示意他手旁的食品袋,“不吃的话还给我当宵夜。”

      喻淮淮看了眼她视线的尽头,呼吸一顿,“给我买的?”
      朝恩摇头。
      喻淮桉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朝恩弯腰从桌肚里掏出卷子,嘴角在阴影里微微上扬,语气却异常平静,“给小气鬼买的。”

      课间鹤小天和田大壮过来道谢,喻淮桉好不容易攀上来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因为他发现三份手抓饼一模一样,他那份没有一点特殊之处。

      以至于整个晚自习,喻淮桉都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任谁来,都不会抬起高贵的头颅,直到杨思娜过来找朝恩聊天,看着正准备出去透气的他掷地有声地说了句:

      “朝恩可相信你了,觉得你一定会赢!”

      喻淮桉站在过道上,看着朝恩拿笔的局促动作,忽然浅笑了一下,“是吗?”

      “我说你蠢,朝恩说你才不蠢,一定会赢,让我等着看,还说你是她同桌不相信你相信谁。”

      杨思娜一吐为快,朝恩知道她嘴巴不把门,话一向多,但没想到会一字不落地给喻淮桉转述。

      脸皮快速烧起来,她知道喻淮桉没走,就站在身后,甚至能感受到后背被视线穿透的灼烧感。

      好在喻淮桉什么也没说就离去了。
      ……

      最后一节自习课,候长斌在讲台上守着,教室里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朝恩心不在焉地写着卷子,最后一道题半天解不出来,她轻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白炽灯光下,腕骨上的痣愈发深黑。

      指腹下压着张糖纸,朝恩抽过来展开,字迹一如既往的劲道。

      【我不喜欢吃沙拉酱,下次记得别放】

      朝恩眉头一蹙,看了眼讲台,候长斌在看手机。
      她提笔在下面一排写字。
      【没有下次】

      糖纸传来传去。

      喻淮桉:???
      朝恩:。。。

      喻淮桉:我是小气鬼
      朝恩:我是大穷鬼

      喻淮桉:我有钱
      朝恩:你有多少?
      喻淮桉:还挺多
      朝恩:转我二百五看实力

      骂他二百五?喻淮桉扯了扯唇角。

      放学铃响起的瞬间,小纸团再次砸过来,候长斌夹着保温杯出了教室,周围一片混乱,喻淮桉单手翻窗出去,瘦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朝恩定了会儿才把纸条打开——

      【看微信】

      她放下书包,从夹层里摸出手机,不仅关了静音也没有开震动。消息是五分钟前发来的,估计是让转钱看实力后。

      喻淮桉真的转了二百五十块。

      朝恩先退了回去,然后发了个问号,对面秒回,像是手机没离手。

      喻树人:有胆子说没胆子收?

      平白无故收人钱这事朝恩做不出,虽然她很穷,也知道喻淮桉真的有钱。
      朝恩回:你才两百五!

      下一条消息进来。
      又是转账,这次是五百二。

      朝恩看着橙色图标里的“520”,呼吸一紧,心脏像有细微电流窜过,她极力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果然,喻淮桉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微信余额显示0
      后面紧跟三个字——

      【都给你】

      -

      朝恩回到家时,客厅灯火通明,宋有为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回放,吴静在厨房忙着给他弄夜宵,老太太和熊孩子都睡了。

      一切如往常,没人说话,没人抬眼。朝恩默默背着书包进了卧室,将门反锁。

      台灯下空空如也的塑料罐子在深夜里与人作伴,完成所有的学习计划后,才捞起搁在一旁的手机。

      聊天记录仍停留在那三个字,朝恩点开头像看了很多次,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其实不是在看猫咪。

      手机震了两下,朝恩退出主页界面。
      刘昭昭最近频繁找她聊天,一会儿觉得周浩不喜欢她了,一会儿又认为周浩非她不可。一周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朝恩没有恋爱经验,只能劝她要不算了。

      刘昭昭嘴上说着好,但根本就舍不得,经常躲在厕所给她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
      朝恩都替她揪心,明明那么活泼开朗一个人……

      刘昭昭发了很长一段消息。

      这次是因为有女生给周浩带早餐,周浩不仅没拒绝,还欣然接受了,刘昭昭说那个女生喜欢他,周浩极力否认,说他们只是好朋友。

      昭昭我心: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比我漂亮多了。
      昭昭我心:为什么我脸这么大眼睛这么小!为什么皮肤黑得跟非洲人一样!
      昭昭我心:要是我长得和你一样就好了。
      昭昭我心:我那天看了家美容院,割双眼皮只要一千块钱,削骨也只要几千。
      昭昭我心:我要去整容!

      朝恩没有回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通。

      刘昭昭委屈得直哭:“可是真的有很多人喜欢他,校内校外都有,我好害怕他不要我和别人在一起。”

      刘昭昭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只要他一直喜欢我,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你疯了?”朝恩冷着声音问。

      上一次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和她讲话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朝恩的朋友很少,所以很珍惜,现在恨不得能飞去东莞,将她一巴掌拍醒。

      刘昭昭被悲伤湮没,她不理解聪明的朝恩不仅不帮自己想办法,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我没疯,我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他,难道我不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吗?”

      “能。”朝恩斩钉截铁道:“但绝对不可以没有自我!”

      刘昭昭吸了吸鼻子,“自我算什么,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朝恩深吸口气,诘问她:“你的梦想呢?说好我们一起考去北京的!”

      刘昭昭和周浩在一起后成绩直线下降,再这样下去,别说去够985了,本科线都悬。朝恩不止一次提醒她,但刘昭昭从来都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追星追成粉头也不会耽误学习,因此每次朝恩只点到为止。

      “周浩不想去北京,他想去海边念大学。”
      刘昭昭沉默了很久忽然说。

      朝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无能为力有,无可奈何也有。四川和广州离了一千公里,她连张机票钱都付不起,除了言语上的提醒,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后来朝恩说了很多,刘昭昭也说了很多,这通电话结束得很不愉快。

      朝恩花了半个小时编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发送过去后,她坐在椅子上,旧式窗户半开,凉风袭来卷起书扉,哗哗作响。

      她捞过手机,再次进入微信,刘昭昭没有回复,她点进了另外一个联系人。

      520转账已经灰掉,她盯着三个数字看了很久。

      像他那样肆意张扬又冷淡锐利之极的人,就好比清风拂过野草,是世间抓不到的美好。朝恩自认清醒,但很多感性的事情没法保证。
      就好比深不见底的陷阱,一不留神栽进去了,爬都爬不出来。

      她要展翅,要翱翔,要飞去更广阔的天空,看山看海,绝不甘心屈居一隅。

      这晚朝恩失眠了。

      她并不知道。
      有些竭尽全力抗拒的种子。
      早已在某个隐秘的角落悄然发芽。

      -

      期中考试来临,朝恩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喻淮桉同样没有成绩,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序,他刚好坐在朝恩的前面。

      最后一个考场集齐了所有的牛鬼神蛇,有睡觉的,有玩手机的,还有闲聊的,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群学生连作弊都懒得提笔。

      开考才半个小时,就有人忍不住要交白卷出去,监考老师不放人,大家更显烦躁。

      考试一共两天,因为还没合卷,最后一门单独考生物。朝恩奋笔疾书,还差最后一道题时,笔忽然出不了墨。

      台上的老师正在打瞌睡,她左右环顾一周,攥着笔使劲甩了甩。

      墨水断断续续地出,字迹要现不现。

      就在这时,“哒”的一声,一支红色孔庙祈福从天而降。
      朝恩身体往后靠,小声道:“谢谢啊。”

      “手。”他说。
      “啊?”
      “手伸出来。”

      早上下过一阵雨,气温骤降,教室门窗关得严丝合缝,玻璃窗上氲出一层雾气。
      屋内还算暖,监考老师昏昏欲睡,朝恩反手张开五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一个很轻的东西落在了掌心,刮着皮肤有些痒。她收手一看,是颗熊博士软糖,桃子味的。

      她一边吃糖一边写最后一道题,效率极高。交卷时,教室里已经走了大半的人,剩下小半皆是在睡觉,喻淮桉也是其中一员。

      她站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喻淮桉揉着脖子抬起头。

      朝恩把搁在桌角的笔袋拿起来,将借的那支笔放进去,“晚上有空吗?”

      中期考试大发慈悲放一天假,今天也不用上晚自习。

      喻淮桉将笔袋从她手里接过,直接揣进了衣兜里,朝恩奇怪地发现他并没有背书包,就只带了个笔袋,问题是他又不做卷子。

      喻淮桉走在她前面,漫不经心地问:“怎么?”

      朝恩背着书包,两只手拽着书包带,喻淮桉停脚,侧脸看来。

      朝恩说:“上次说请你们看电影,一直都没时间,正好今晚不上课,你问问袁彬礼能不能来。”

      “要是不能呢?”喻淮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不能的话……”朝恩想了想,“就改天吧。”

      “行。”喻淮桉摸出手机,“我问问。”

      走出楼道口时,喻淮桉说:“他能来,晚上有两场,你想看哪一场?”
      “我随便,都可以。”朝恩说:“看你们。”

      喻淮桉收回视线,虎口卡住机身单手打字,朝恩估计他是在问袁彬礼,过了十几秒,喻淮桉说:“他要看七点十分那一场。”
      朝恩点头,“我马上买票。”

      “别急。”喻淮桉扬了扬手机:“袁彬礼他爹和阳光影院的老板认识,国庆节发了观影优惠券,刚好还剩三张,问你要不要,十元一张卖给你。”

      还有这么好的事?
      原价一张要三十元,朝恩虽然很动心,但婉拒了,“你让他自己留着下次看。”

      “马上过期了。”喻淮桉说。
      朝恩问:“什么时候过期?”
      喻淮桉:“明天。”

      “……”

      于是朝恩转了三十给喻淮桉,约好晚上七点在电影院门口见。她回去把校服换了,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三瓶可口可乐,又去小学门口买了两袋新鲜出炉的爆米花。

      喻淮桉见到朝恩时,她手上各拎一个袋子,腰间斜跨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偶包,上半身淡粉色牛仔外套,下半身深色牛仔裤,因为身形纤瘦,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清透。

      甚至玩偶包上都挂着一个小熊吊坠。

      其实朝恩的五官气质和可爱并不搭边,第一眼的印象绝对是清冷孤傲的,但又因为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孤冷便被柔和了。

      喻淮桉愣神了一瞬,走来接过她手里的可乐和爆米花,“票已经换好了。”

      朝恩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展示海报,“鬼片?”

      袁彬礼往嘴里塞着爆米花,含糊不清道:“优惠券只能兑国产电影。”

      “还有限制?”朝恩之前也用过类似的兑换券,但什么电影都能兑。
      袁彬礼哎一声,“肯定要大力支持国产。”

      海报背景全黑,逼仄阴暗的走廊尽头,女人嘴角带血,穿一身白衣,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又像是隔着空间在凝视你。

      “你害怕吗?”袁彬礼笑嘻嘻地问。
      朝恩老实说:“有点。”但也还好,国产恐怖片的结尾都没有鬼,全是人为,也鲜少有细究极恐的情节。

      袁彬礼给喻淮桉使眼色,喻淮桉冷冷乜他一眼。

      广播让大家排队检票,进去前袁彬礼突然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又慌又忙,把爆米花往喻淮桉怀里一塞,人就跑了。
      朝恩满脸问号。

      喻淮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是偷偷溜出来的,被发现了。”
      朝恩沉思片刻,“那就只有我们俩了?”
      喻淮桉“嗯”一声,问:“你还想找谁?”

      “……”
      朝恩一时语塞,看电影本来就被赋予一种隐晦的特殊意义,三个人看倒没什么,走了一个就很不对味儿。

      偏巧前面和后面都是情侣,两人被酸臭味夹击。

      “你要是不想看就算了。”喻淮桉忽然开口。

      两人已经坐下来,电影还未开始,四周都是言笑晏晏的交谈声,他声音本来就清冷,在昏暗的观影厅内陡生出一丝不易察觉但又异常明显的低落。

      这个度把握得相当好,让朝恩怀疑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让喻淮桉误以为——她只想请袁彬礼,而不想请他。

      “我没有不想看。”朝恩看着他放好可乐,“你怕吗?”
      喻淮桉毫不犹豫,“怕。”

      朝恩震惊地看向他。

      “没开玩笑。”喻淮桉捂着胸口,“我心脏不好。”

      朝恩蹙眉,神色严肃:“你有心脏病?”
      “没有。”喻淮桉嗓音冷冷淡淡,陈述事实,“我只是怕。”

      朝恩想了想,说:“那等会儿鬼要出来了你就捂眼睛。”

      “我怎么知道鬼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我有经验。”刘昭昭又耸又爱看,老是拉着她看鬼片,朝恩阅片丰富,“BGM突然变得急促恐怖就说明鬼就要出来了,但也不一定,不过十有八九是。”

      喻淮桉看过来,“我对音乐不敏感。”

      “那我……”影院不能出声,朝恩略一思忖,“你把手放在这上面。”
      她指着横在两人中间的扶手说:“鬼要出来了我就拍你一下。”

      喻淮桉把手放了上来,懒懒地吐出一个字:“行。”

      电影开始,灯光全灭。故事的开场是在一间被锁上铁链的废弃阁楼,主人警告新来的保姆不要擅自闯入,但保姆好奇心极重,趁主人出远门,悄悄打开了阁楼的门。

      开灯的瞬间,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铁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砰”的关上,玻璃吊灯互相撞击,像是从地府传来一声又一声空灵瘆人的喊叫。

      背景音在此刻响起,朝恩左手捂眼睛,右手还不忘去找另外一只手。

      下一秒。
      女鬼的脸占满半张荧屏,观众席传来骇人的尖叫,

      朝恩悬在半空的右手被人一把抓住。他指腹轻擦过虎口,手背被握得滚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覆上来的手隐约带着微颤。

      只有一瞬间的感受,但朝恩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黑暗里,喻淮桉松开了她,呼吸顿了又顿,“怎么办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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