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东宫（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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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下忘川之水，忘却前生种种。
刀子掉落在我的足边，我却失去了捡起它的勇气。我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我该怎么原谅呢？我要怎么去原谅这个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男人，我要怎么去原谅我又一次爱上了他呢？
“顾小五，”我看着李承鄞沉睡中的容颜，指尖拂过他的黏在面上的发丝，低声的说，“我无法原谅你，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阿渡在旁边急切的看着我，像是关怀，她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对我比了一个手势，我晓得那意思，她在问我，还走吗？
我摇了摇头，整个人无力的趴到在了床边，有大串的泪珠涌出了眼角，不知多久，我听见李承鄞在梦中喃喃，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像是蚊呐，但在寂静可闻衣袖摩擦之声的殿中，却是清晰无比。
我听见他说，“小枫……我陪你一起。”他说的那样温柔，好似多年前，他策马逸尘而来，在阳光下浅浅一笑，乱我心曲。
“呵。”像是嘲讽，我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顾小五，原来你还知道对不起我，你亲手抹杀了我们之间的情感，用我亲人之血助你澧朝大业，我的一生因你而改，而你呢？你会不会在多年后的夜晚，想起那一百只萤火虫？”
我伏在他的身边，泪眼婆娑，哑着嗓子，开始轻轻吟唱那首我唯一会唱的歌，“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狐狸呀狐狸，你最后是否等到了那位姑娘？我的歌声在偌大的殿中流泻婉转，仿佛时光回转，我还是西凉铅华不御，尽得天真的九公主，我有把我视作掌上明珠的阿爹阿娘和阿翁……我有，愿意为我捉一百只萤火虫天天说着要娶我的顾小五……
顾小五啊顾小五……你是不是也遗忘了在沙丘上相遇，因此而一生被改写的小枫呢？
时光在九重宫阙下静默，阿渡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陪着我，直到夕阳透过窗棂，投进了斑驳的花纹。
李承鄞醒来时，我已经趴在床边睡得昏昏沉沉，兴许是不忍心叫醒我，他把我抱到了床上，替我掖好了被子，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他正拧着眉头，紧张的看着我。
我麻了半边身子，当看见他脖子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时，还是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一如往日般炙热，灼烧着我的心头，我心里一阵苦涩，却还是开口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太累了而已。”
他听见我这句话，也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忽然蹲下身，缓缓地握住了我的那只手，他用脸蹭了蹭我的手背，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见了他眸中的焦急担心一扫而光，换而来之的是无限的温柔。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我再次睁眼时，李承鄞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我旁边，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隐隐发红，深红的血迹顺着他白皙的肌肤蜿蜒如小蛇般的流下，我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他，“阿渡呢？”
“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你睡了已经将近一天了。”他见我醒来，喜形于色，连忙把早已煎好的药膳端给我，“你大病初愈，不应该如此操劳的，是我不对，又让你受累了。”
他说话时，望着我的眼神，温柔的宛若一汪春水。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对他说道，“李承鄞，我想家了。”
他没有说话，连端碗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我忽然转过脸看向他，微微笑道，“我想我的父王，我想我的阿娘，我还想我的小红马，你一定不记得它了，它跑的可快了……”
说道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回事，每每想到往日西凉上的无限风光，便会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它们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滴落。
李承鄞把我搂进怀中，下颚抵在我的发间，感受着我的控制不住的战栗，他垂下眸，隔了半晌才道：“小枫，只要你想，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去的。”
天涯海角吗？我心里暗自发笑，现在的你，还会陪着我跳下忘川吗？你运筹帷幄，不惜把所有的情义都当做君王路上的垫脚石，你在这条路上独孤一掷，摒弃了一切，换来的不过是无数个风雨如晦的夜晚，良心的谴责。
“值得吗？”我问。
“什么？”他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问你值得吗？”我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为了权利，丢弃一切，值得吗？”
“小枫……”他愣怔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是不是等哪天我对你没用你，你也会像对赵良娣那样对我？”我趴在他的胸口，平静地说着，“你宠幸了她三年，却告诉我都是逢场作戏，那你对我呢？是不是也是虚情假意，没有半点真心？”
“李承鄞，你爱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他对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你可能觉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你，但我对你的情，从未有过半点虚假，只要你愿意忘记顾小五，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好待你，我发誓。”
“忘了顾小五啊……”我从他的怀里坐起身，闭眸叹息，“你说的那个人，他死了，也没死。”
他死在我的心里，活在我的眼前。
“你说的顾小五，到底是谁？”李承鄞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眉宇间的温柔，在一分分的收敛。
我对他笑了笑，说：“是我的丈夫，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只可惜死了，死在了那场战乱里。”
“……”他无言，忽的起身拂袖远去。
我却失声大笑。
忘川的水，在于忘情……李承鄞，我要是像你一样，忘得这么干净彻底，该有多好啊，我可以不用因为爱上你而愧疚，可以不用因为想起被我害的灭族的突厥而内疚。
这场情，终究还是错付了。
***
我站在九重宫阙之上，俯瞰着偌大的东宫，下面人群密密麻麻，抬眼，是碧蓝的天空，有风温柔的拂过，天宇倾泻。
阿渡在几日前已经被我派人送往西凉了，她本不愿意走，但在我的再三哄骗下，她最终还是拿着我寄给父王的家书，跨上了黑色的马匹，扬长而去。
阿渡，这辈子，我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我又怎么能够忍心让你在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面前寸步不离的陪着我？那样深的仇恨，那样无法逾越的沟壑，你是怎么做到默不作声的守着我一年又一年？
泪是凉的，它们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滴，李承鄞已经带带了大队的人马赶来，而裴照已经在想办法爬上来救我。
脚步声接踵而至，我看见李承鄞已经奔到了宫阙之下，他的颈中还缚着白纱，其实我那刀如果再深一点点，或许他就不能够站在这里。
但我下不去手，我讨厌我的懦弱，我憎恨自己还爱着他。
李承鄞疯了似的想要直接飞跃上来，好似那日他在那片河边飞身而起，为我捉萤火虫，远方有筚篥悠扬飘荡的声音传来，萤火虫漫天飞着，照亮了我们的脸庞。
他对我的虚情假意，让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每靠近我一步，我就向后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我的半只脚踏在了虚空中，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枫！”他唤我，眸中的隐忍似雾气般散开。
我静默的注视着他，只是淡淡的笑着，并没有说话。
“你快回来，”他见我已是退至边缘，便不敢再向前，只好压着性子，对我好声道，“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应你。”
“好啊。”我笑道，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我要你为我捉一百只萤火虫。”
“什么？”他费解的瞧着我，然后又看了看天，蹙眉道，“现在这个季节，哪里还有萤火虫，你不要闹了，那边危险，你回来好不好？”
“不好。”我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形在风中摇摇欲坠，“你之前不是问我顾小五有什么好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他就是比你好，他哪里都比你好，这辈子，他都是你遥不可及的！”
隐约间，我看见了李承鄞眸中有怒火中烧，但却又深深的抑制了下去。
“但是你最喜欢的他早就死了不是吗？”他冷笑。
“是啊，他早就死了。”我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消散在风中，“死在了我心里。”
不等他的下一句话，我便直接纵身一跃，似飞燕般的从九重宫阙上轻盈落下。
风在耳边呼啸，眼前是湛蓝的天空，九重宫阙似乎在这天宇下散发着微光，所有人都在惊呼，我却充耳不闻，往事一幕一幕如昙花般在我眼前绽放。
我看见了那片沙丘，一袭白衣在尘土中翩翩如蝶翼，我笑着唤了一声师傅，我看见了大殿之上，父王母后又气又宠溺的嗔怪，我看见了阿渡拉着我的手，与我在夕阳帷幕下骑马射箭。
恍恍惚惚之中，我又看见了顾小五，他在阳光下大笑着看我，温润的眸子里藏着望不见底的深沉，他说，“我来娶你啊，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风声呼啸而过，我听见了围观之人的轰然大笑，他们不信顾小五这样的文弱书生能够杀死白眼狼王，所以他们的轻蔑之意显露无疑。但是我相信，我的顾小五啊，是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他能够为了我不惜与狼王搏斗，那么狰狞的伤口，深深的烙印在我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我看见他拉着那张弓，五珠连环在他的手中好似传说一般，我看见蝙蝠簌簌掉落，心中欢喜逾恒。
我看见萤火虫映照着他的侧脸，俊美的宛若白玉一般，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顾小五，你再为我捉一次萤火虫好不好？
忘川的水在足下卷起重重海浪，它们咆哮着，像是要把我吞噬，我也是如今日般摇摇欲坠的站在山崖上，摇晃着身子，几欲跌落，风如利刃般的割着我的肌肤，我的衣袖在风中扬起，我对他一字一顿道，“生生世世，我都会永远忘记你！”
这次，我是真的要忘记你了，顾小五，你会不会难过呢？你会不会在无数个风雨如晦的夜晚想起我呢？
我闭眸，感受着长发在风中扬起，衣裙因为坠力猎猎如旗，释然中，我听见了李承鄞惶恐无助的叫喊，“小枫，是我！我是顾小五！你快点回来！”
而后，我突然感觉到了下坠的身形猛地一顿，似乎是有人环住了我的腰，他的手掌，灼热而有力，紧紧环住了我的腰肢，与我一同坠落。
“殿下！殿下！”我又听见了有无数的人在尖叫大喊。
我猝然睁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李承鄞抱着我，一只手扯着腰带，那根腰带挂在了宫阙角上，登时缓冲住了我们下坠的身形。
然而腰带毕竟不是什么无比结实的东西，怎么能撑得住我们两人的重量，果不其然，不过短短的几秒，它便开始有断裂的迹象。
“小枫，”李承鄞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发间，我苦笑着微微抬起头，他正温柔决然的凝视着我，“无论去哪，我都陪着你一起，我不怕死，我只怕失去你。”
我看着他，眼眶里又没出息的有海潮漫溢。
裂帛之声过后，李承鄞抱着我轰然坠落，他就这样抱着我，在风中旋转，一如当年跳下忘川之时，他不顾一切的追随我一并跳下。
他还是爱我的，我想。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狐狸终是等到了它要等的姑娘。而我，也等到了我的顾小五。
***
多年之后。
“李承鄞！”我气急败坏的拾起桌上的书卷便朝他掷去，“有种别跑，你们中原的男人若是在我们西凉，那定是没人要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有人要吗？还是西凉的九公主呢。”他笑嘻嘻的躲过我扔过去的书卷，反手便把我双手扭在了身后，牢牢制住。
“哼。”我生气的扭过头，不屑于他争辩。
“好了，姑奶奶，别气了，明天中秋节带你去放花灯行吗？”他见我生气便松了手，然后又揉了揉我的肩膀，温柔的问我，“有没有伤着你？”
“真的？”我一听他要带我出去过节，便把方才所有的过节都抛到了脑后，“我想去看月娘！”
“又去逛窑子？”李承鄞边揉着我的肩，边把桌上洗净的葡萄塞进我嘴里，“还嫌之前捅娄子捅的不够多？”
“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我咽下了那颗紫色的大葡萄，捧着下巴，望着前方，忽的问道，“你说，阿渡去哪里了呢？她以前最离不开我的。”
李承鄞温柔的抚了抚我的发顶，笑说：“阿渡嫁了个好人家，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你吧。”
“你说的倒是，只不过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我好想她啊。”我有些惆怅的枕在了他的肩上，低喃，“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我，你说，她要是想我，怎么不回来看看我呢？”
李承鄞没有回答我，只是缓缓搂住我，眼中温柔潋滟。
我不知道阿渡去了哪里，只记得我醒来时，阿渡便不再我身边了，李承鄞说，我生了一场大病，也是自从那场大病之后，我忘记了很多东西，以前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记得起，有时候怎么也想不起，一开始我很痛苦，但李承鄞总是陪在我身边，一遍又一遍安抚着我，时间久了以后，我便不会再主动想要去回忆过往之事。
我只盼望着能够安度此生，和李承鄞一起，白首不相离。
寥寥余生，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东宫（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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