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十年前的“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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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车辆飞速驰过，沿着这条大路向远处，没过多久，已成了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路旁，灰尘扬起，机动车的声音更加聒噪。
那里停着一个红色的摩托。
炘南停在路边，头盔套在摩托车镜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停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
自从在汉堡店听见消防队长说起十年前的车祸案，炘南的心情就变得极度郁郁，好似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十年前，他抱着奖杯，爸爸在开车，妈妈在同他说话。
变故就在一瞬间，一家三口，彻底就只留了他一个。
炘南抬起头，大口吸着气，他不敢再想，光是思绪一触及那件旧事，心头便被压得死沉。
看向远方，那些行驶的机动车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比瞳孔还小的黑点。
炘南想，如果爸爸妈妈还在，一定不希望他变成现在这样。
十年了，再想起爸爸妈妈时，他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在深夜痛哭，不会孤零零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大声诉说着想念。但这些记忆在他脑中，是不会消散，也无法消散的。
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爸爸妈妈在天上，也会希望他成为一个勇敢的、有担当的人。
十年前那场车祸后，留下些东西和资料，只是他当时还小，不能签收，那些资料就被存在资料库中。
存着存着就忘了。就在半个小时前，交通事故调查科的人给他打电话，说办公室要搬，通知他去取。
或许今天就是解决这件事的最好时机。
炘南取过头盔，戴在头上，便发动摩托车，朝前方驶去。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天上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盖着太阳。
就在红色摩托开动的那一刻，阴云转了个个儿，露出一小块缝隙。
一抹阳光照了出来，洒在大地上。
*
这段路不远，开摩托车十几分钟便到了。
找到交通事故调查科后，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炘南便到了资料室，找到了当年的资料。
要不怎么说当年的资料多呢？
炘南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档案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拆封，但就在打开档案袋的那一刻，他似乎觉得一切没那么重要了。
他正想把档案袋封上。
但就在这时，有一张纸抖落出来，落在了地上。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都印着字，炘南俯身捡起了那张纸，就在把那张纸装回档案袋时，三个显眼的字映入他眼中。
徐、敏、慈。
“敏慈？”炘南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眉头紧锁，一目十行看下去，眸光落在最后两行上。
生还者：李炘南。
目击者：徐敏慈。
炘南盯着那几个字，和那个红色手印，眉头越锁越重。
过了一分钟，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
两分钟。
三分钟、四分钟……
整整五分钟，炘南依旧紧蹙着眉头，但他终于有所动作了。
那张印满字，藏了惊天过往的A4纸，在炘南手中一揉，变成一个纸团，再也不复原状。
炘南将那纸团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揉了揉眉心。
又看看手中那沉甸甸的档案袋，拉住旁边一个工作人员便说：“帮我丢掉吧。”
他转身离开交通事故调查科，坐上摩托后便戴上头盔，一拧右手柄，摩托加速驶向远方——
*
转过一个路口，便看见一棵大树。
这条街就在阳光福利院周边，是老街了，当年小孩上下学人来人往，但现在路上却没几个人影。
“就是这里吗？”下了车，小嵩指着这条孤零零的街道说。
敏慈低着头，不敢看那个路口，但她仍抬起手，指着那里。
“嗯。十年前，就是在这个路口，我……我害炘南失去了父母。”
“什么？！”
小嵩偏头看向敏慈，“你……你说什么？”
十年前阳光福利院的事早成了悬案，他也知道那场惨烈的车祸案。
只是没想到，敏慈就是消防队长口中那个小小的女孩，目击了那场车祸案的小女孩。
小嵩这才明白。
原来十年前的阳光福利院事件，就是一个“结”，将北淼、冰儿、西钊、炘南、敏慈、坤中、东杉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将他们拉扯入局。
也是一个“因”。没有那次事件，众人的命运不会改变，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小嵩唏嘘地看向那个路口，目光也越过那一栋栋房子，似乎看见了当年的阳光福利院。
他感叹道：“天哪……竟然是这样……”
此时偏头看去，小嵩发现敏慈的情绪不太好，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大哭。
小嵩拍了拍敏慈的肩，轻声抚慰，“没事，说出来就好些了。”
“要是我不走那个路口，就不会看到怪兽，不会惊慌逃跑，不会让炘南父母出车祸。要是我能早一点或者迟一点，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敏慈低着头，声音都在颤抖着，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接着，敏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说：“这一切都怪我……”
“敏慈。”
小嵩不会安慰人，见到敏慈浑身都在抖，便顺了顺她的气，“这不怪你。你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这不能全怪敏慈。
小嵩又说：“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实在是太巧合了。
一切都源于十年前的那个“因”。
听见小嵩的话，敏慈抬起了头，眼眶红红，显然是哭过了。
她说：“谢谢你，小嵩。我以为，再也没人能听我说这些事了。”
这话一出，她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敏慈连忙低下头，但目光所在处，出现了一个手掌。
小嵩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敏慈接过了那张纸，擦了擦眼角的泪。
只听见小嵩叹气一声，又说：“其实这一切都怪影界，要不是他们破坏福利院，哪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敏慈，你不要怪自己了，或许炘南早就解开心结了呢？”
“不是的，不是的。”敏慈擦完泪水后，将那浸湿的纸张攥在手中，攥成一个纸团。
她抬起了头，声音依旧颤着，“我之前听炘南说过，当年的资料还存着，有时间的话，他想去看一看……也不知道炘南什么时候会去，如果他知道了当年那一切，知道了就是我害他失去了父母，他、他会不会……”
“敏慈。”小嵩又一次打断了她。
他认真且负责地说：“敏慈，不要给自己套上害人者的‘罪名’，当年的事不能全怪你。”
“放心吧，如果找到炘南，我会旁敲侧击地问问他。炘南是一个很强大的人，相信他的心结早就解开了。”
敏慈抬头看着小嵩，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通呜呜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热风。
一辆红色的摩托停在了两人身前。
“敏慈，小嵩，你们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敏慈蓦地抬起了头，看向那个人。
只见炘南收起了头盔，正认真地看着她，“敏慈，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没事，风太大，眼睛进了沙子。”敏慈避开炘南的目光，不再说话。
但炘南还是看着敏慈，他说：“以前我没时间注意到你，现在才发现，你虽然来饺子馆打工，但好像并不缺钱。上次惠姨整整两个月忘了给你结工资，你也没提，最重要的是，连你自己也忘了。”
以前不明白，但现在他隐隐明白了。
敏慈听见这话，头更低了几分，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而小嵩往前一步，挡住敏慈半个身形，这样从炘南的视线看过来，就看不见敏慈的神色。
小嵩接言道：“炘南，你怎么一声不吭就从汉堡店走了？去哪里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炘南还是坐在摩托上，若有所思，“去了一趟交通调查科。”
小嵩一时无法接言。
敏慈蓦地抬眸，两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
炘南看见了吧。
炘南知道了。
她正要出声，却听炘南继续说。
“他们说要搬走，让我去取十年前父母车祸留下的资料。”
“但真是奇了怪了。我去了才告诉我，那些资料早就被老鼠啃了，他们早就丢了。”
炘南哈哈一笑，看向小嵩，“你说，那调查科不是坑我吗。”
听见这些话，小嵩松了口气，但又问：“那现在那些资料没有了，你会遗憾没有看到吗？”
敏慈也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炘南，等待那个回复。
见敏慈的眼眶仍旧红红的，炘南仅仅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炘南笑了笑，“有什么遗憾的。”
“其实，小时候那些美好的记忆一直在我心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接受了当年的事。”炘南又说：“人都是会长大的，你们也不用天天担心我，在我心里，妈妈他们一直都在。”
“就在这里。”炘南指了指自己心口，轻松一笑，“这就足够了。”
小嵩这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此时，敏慈看向炘南，认真又纠结道：“炘南……其实、其实……”
“怎么了，敏慈？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你啊。”
炘南仍然保持着笑容，但他已经猜到敏慈的下一句话。
敏慈鼓足勇气说：“十年前，就在这个路口，是我害你失去了父母。”
说完，她又愧疚地低下头。
迟迟没有等到炘南的回话。
敏慈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害怕炘南因此厌恶她，但如今，除了坦白和道歉，别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你说，你的梦想是拿到国际钢琴大赛冠军，实现你妈妈的梦想。所以我的梦想是看着你拿到冠军。”
“现在你已经是区域赛冠军了，离你的梦想很近了。”
对不起，没能等到你赢得国际大赛冠军，我就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提前说出这些话。
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了父母，或直接，或间接。
对不起，炘南。
“对不起。”敏慈低着头，越来越低。
她听见炘南平静说：“上次省级比赛，我就已经做出选择了。是不是冠军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还是参加了那场比赛，既然老天如此安排，那我今后也会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
“我只是想说，敏慈，没有一切比身边的人更重要了。”
敏慈缓缓抬起头，见炘南真没有怨恨她的样子，心中抗了十年的重担终于落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嗯。”
炘南紧紧盯着敏慈，许久，叹了口气，“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十年前的“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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