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依然爱我无法自拔（二） ...
-
阿遥再推开艾希理的房门的时候，艾希理他正僵硬呆板地用汤匙往嘴里送着食物，一口一口的，像是完成任务的，金色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光。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阴影里，身形单薄的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到那黑暗中去了。
阿遥想了想，开了个头：“王子，您父亲的葬礼已经完成了，你要想去祭拜他，我可以随时带你去。”
艾希理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呀，父亲死了啊……”似乎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的样子，艾希理叹息了一声，而后，整个人就像一个坏掉的钟摆一样，顿在那里了。
阿遥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了。
她似乎想伸出手去安慰艾希理，但又尴尬于自己的立场。
于是，她就只能站在门口不动。
房间里忽然静得可怕。
艾希理就呆呆的坐在那里，右手还拿着汤匙，阿遥就站在他的对面，望着他，不敢说话，动弹不得。
忽然有了微弱的声响——艾希理终于开始哭了起来。
一开始是无声的眼泪，到后来，变成了低声的啜泣，艾希理的肩膀开始颤抖，却仍压抑着让自己的哭声不要太肆意。
阿遥终于伸出手去，放在了艾希理肩膀上：“……对不起。”
艾希理忽然抓住了阿遥的手，终于放肆的哭出声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不对？”
阿遥痛苦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反抗哥哥……我提醒过你的啊，哥哥他不可信任，可你却……”
“对，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听你的劝，是我被那个混蛋迷住了眼，是我，是我害了哥哥，害了父亲……”艾希理整张脸都埋在云遥胸前，紧紧的抱住她，呼吸都被憋住，似乎想要靠着这样身体的自虐来让心上好受一些，“对不起，对不起，哥哥，父亲……”
艾希理求了阿遥很多天，很多天后，云忆终于来见艾希理了。
那是一个满月夜。
艾希理正坐在一张空荡荡的桌前发呆，双眼无神的望着桌上的某块位置，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看到云忆，他便好似回过神来，站起身来，礼貌的冲云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满脸的疲态：“我……我等了你好久，他们不让我见你。”
一句话，便道尽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
在他父王失势后，他又经历了多少求助无门，还有旁人的冷眼？
云忆皱了皱眉头，拉开凳子，自艾希理面前坐下：“忙。”
艾希理顺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是，你现在毕竟是王了，肯定忙。”
艾希理也坐了下来，举起面前的酒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云忆面前：“这是我们去年一起埋下的酒，我记得你当时还很期待这酒开封。”
云忆看着面前的那杯酒，没有动。
从前，只有云忆为艾希理倒酒的份，纵使是两人在一起之后，看似平等的关系里，也依然处处充满着不平等，艾希理从来都是被别人伺候的命，云忆一次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云忆盯着艾希理，望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而后，他的时间转移到了那杯酒上，他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一点也不行，跟阿遥一样遗传自我们的母亲，都是一杯倒，可是在魔界，你不能不会喝酒，否则融不进他们的世界里，所以我只能去练，练得胆汁都要吐出来，慢慢的，练着练着，我竟然都要忘了，其实我并不喜欢酒的味道。”
艾希理听得张大了嘴，他的面色浮现出一丝讶异，半晌，才低头：“你受了这么多苦，内心一定很恨我们吧？”
云忆没有做声。
艾希理哂哂：“我跟阿遥聊了很多，是我们魔界对不起你在先，虽然，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你我之间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对与错。”
云忆打断他：“这世界欠我的远比我欠它的多。”
艾希理心里一咯噔：“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云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我想问你——”艾希理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诚恳的盯着云忆，“你有爱过我吗？”
云忆的眸子于那刻眯了一眯，但他半晌都没有开口，艾希理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空气一度凝滞。
“我知道了……”艾希理站起身，一下没站太稳，腿还磕到了椅子，身形也晃荡了一下，他说：“我，我去给你烧杯茶吧，这个你总能喝吧？”
云忆忙道：“不用了。”
艾希理摆手：“不，还是要的，哪能客人来一趟，却什么都不招待点的呢？”
云忆不再阻拦，任由他去了。
“呀——”伴随着壶盖落地的声音，艾希理发出了一声惨叫。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平时经常煎药的人，现在烧杯水还把自己给烫了一下。
闻声，云忆忙起身，冲到艾希理身周，抓住他烫伤的手，条件反射式的替他吹了吹。
约莫吹了两下，云忆便意识到了什么，仿佛现在被烫伤手的是他自己一般，连忙甩开艾希理的手，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可是已经煮好了。”见他要推辞，艾希理连忙忍着烫伤为他沏好了一杯茶，似乎还有些怕云忆拒绝，他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递到他面前，“你，你喝一口吧，我也，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了……”
云忆盯着艾希理看了会儿，还是接下了那杯茶。
两人又一道回到了桌前。
艾希理的手指不安的搅动着，似乎接下来的问题对他来说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开口：“我可以问问吗？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云忆眉头一皱，艾希理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还好，云忆没有发火，表现得还算平静：“为了活命。”
“你在金狮的地位几乎要与哥哥并肩，怎么可能还会需要挣扎求生？”
云忆轻叹一声：“你看，你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
艾希理不解。
云忆说：“你父王我就不说了，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至于罗洛，我先前跟你说过，罗洛一直在逼我，其实已经到了绝路的程度了，猎手的死，还有后来那些谣言，他那时候已经隐隐怀疑到我身上来了，我如果再不动手，他可能会当街结果了我，你离你哥那样近，明明挥挥手就会有人告诉你的事情，可你却连关心一下都没有，你从来，就没有拿我当人看过，对不对？”
“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云忆反问道，“一有事情，你一定会率先放弃我，做事从来没有同我商量过，全是你在一意孤行，傅肯伯那时候也是，那样要命的事，你就那样随意应承下来了，你以为救了我一命我就该感激你吗？我只觉得你可真是能给我惹祸。”
“我那时候——”艾希理有些手足无措地，“我只是，只是相信你的实力。”
“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你从来只拿我当好用的兵器，对不对？”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跟你……”话说到后面，艾希理只觉得难堪，无法再说出口。
“因为感情也是你可以利用的武器，对不对？你从来只拿我当狗，没真正拿我当过爱人。”
艾希理终于词穷了：“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抱歉，是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些，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云忆不说话，既没有表示接受艾希理的道歉，也没有说不必艾希理道歉。
沉默是煎熬，终于还是艾希理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害你受了这么多苦，你会杀了我吗？”
魔界对上任王的子嗣一向十分宽容，不会像神州的帝王那样赶尽杀绝，因为任何自由人在这里都是可用的劳动力，不会轻易折损，但也不排除有些国王行事残暴，会将上任国王的子嗣屠杀殆尽。
云忆抿了抿唇，薄唇轻启：“只要你好好听话，就不会。”
艾希理木木地点头：“……我知道了。”
再是无话可说，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云忆率先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艾希理连忙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我，我送送你。”
云忆没有拒绝。
推开门，迎着月光，云忆一步步的远离艾希理。
“云忆！”忽然，艾希理冲他大叫一声，云忆回头，看到了正倚靠在门框上的艾希理。
云忆转头。
“你知道，我一直是怎么看你的吗？”
云忆疑惑皱眉。
“你说得对，我确实一直都没拿你当人看过。刚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人可真是讨厌啊，明明什么都没有，还那么爱装，后来，相处久了，觉得你没有初见时那么讨厌了——”
艾希理就倚靠在门框上，慢慢地回忆着他们的过往，不知为何，心也因为这些话语被一点一点的揪紧了。
艾希理继续说：“但纵使如此，我始终还是觉得，你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小人得势的气质，里里外外都让我觉得恶心，就算是后来被你的美色所惑，同你一道做了那么多事，好的，坏的，但是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一开始那个卑微无用的神州奴隶，无论身上披上了多么干净高贵的皮，也还是从前那副样子，没有半点改变，野兽不会因为他披上了人皮就会干净一点，身上专属于野兽的臭味永远冲不可闻！”
云忆的眉头渐渐皱起，愤怒的情绪开始侵袭上他的大脑。
艾希理却还倚在门框上自顾自地：“但野兽这东西，他的獠牙毕竟还是有用的，再不听话的狼，只要训好了，也能做主人的狗，我没有想到，你这只狗会那么不听话，既然那狗不听话，就需要主人来调教调教。”
艾希理能够感觉到，此刻的云忆肯定很想冲上来掐死他。
但是，云忆却没有动。
云忆忽然攥紧了喉咙，整个身体开始往地下倒。
冷冷的月光照在艾希理的背上，他站起来，金色的眸子几乎要与那银色的月光同化。
什么时候开始，光芒不再照在他脸上，而是背上了？
艾希理走到云忆的面前，手里出现了一柄匕首，他照着云忆的脖子便扎了下去：“脱下你身上那层伪装的皮，给我下地狱去吧！”
银光一闪，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光芒一晃，噔啷，落地。
云忆一把攥住了艾希理的手腕，夺下了那柄匕首。
他站起身，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弱态，他微微一侧衣袖，让艾希理看到了衣袖内侧的湿润，艾希理的眼神整个变了。
他没有喝那杯茶。
云忆冷笑着攥住了艾希理的手腕，强硬的力道让艾希理完全挣脱不开：“主人？你真以为你有多高贵？一群没有开化的蛮族人而已，在我们神州人眼里，你们与野兽无异！今天，我就要来教教你，谁才是真正低人一等的野兽！”
艾希理看着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云忆一把掐住了艾希理的脖子：“武力也好，智力也好，你没有一样斗得过我，如何能这般狂妄的以主人自居？把你捧了几天就真拿自己当高等人呢？做梦！你，你哥哥，你父王，在我眼里，各个都是些无知又无能的蠢货，所以才一个个的都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
艾希理卖力的去掰云忆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磕磕绊绊地：“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的神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记着，你给我记着！”
云忆觉得很好笑：“神？你竟然指望神？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信仰的诸神并不管善恶轮回之事，他们在意的只有你是否勇武，你怎么活到现在还开始指望起我们神州人的神了呢？承认吧，你斗不过我，你们魔界人只是劣等动物，谁才是低等的野兽，现在一目了然。”
艾希理恨恨地，牙齿都几乎要咬碎：“只是你运气好，只是那时候的我太愚蠢才会被你迷住了眼，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再来一次，你这只贱狗绝对没有资格坐上原属于我的位置！”
“好啊，那我们来看看啊——”云忆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他忽然松开了艾希理的脖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我就给你个机会，随你打个赌，不必指望来生，不必指望你信仰的那伪神，随便你用怎样的手段，只要能够光明正大的赢我一次，我便将金狮还你，你如果输了，我甚至可以不杀你，这条件不错吧？敢同我打这个赌吗？但凡你有一次能够斗得过我，我都承认你没有那么愚蠢，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依然爱我无法自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