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限（五） ...
-
再醒来，看到自己满身的红痕，艾希理登时便意识到了什么。
又忆起在致幻蘑菇的作用下说的那些蠢话，做的那些蠢事，艾希理恨不得当下便回到过去，捅死前夜那个愚蠢的自己。
醒来时更加恶心。
拒绝进食，以及拒绝吃蘑菇。
然后就会被人强灌蘑菇。
就这样，他白日懊悔自己前夜的放浪，夜晚，又会被人强灌致幻蘑菇，再同云忆夜夜笙歌。
对自我的厌弃在精神上带给他巨大的折磨，同时，致幻蘑菇这东西对人的神经本就有一定的摧残，不可长期大量服食，渐渐的，艾希理开始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一些变化。
他开始畏光，喜欢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恐惧旁人的接近与触碰，讨厌任何一点噪音，那都会让他反应激烈，他的手总时不时的开始发抖，心跳有时候会突然加快，哽得胸腔都不舒服。
纵使如此，云忆却一点没有减少喂他蘑菇的频率，艾希理的身体开始一天天的萎缩下去。
他有时候会想，是因为自己在吃了蘑菇后的反应让云忆过于欲罢不能，同他一道沉浸在那样的幻梦中，还是因为云忆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体状况，只想要他自个儿的快乐？
他没法去想，蘑菇让他的脑子渐渐开始退化，稍稍多用一点脑子就会觉得头痛。
有时候，自蘑菇的效力中醒来的时候，他觉得全身都痛，他会想，似乎就这样死掉也不错。
反正他也已经没有未来了。二阶爆种都无法伤到云忆，他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没有人会来救他，他也已经没办法再反抗云忆了。
有一天，艾希理突然想，也许，他要真的死了，搞不好也是反抗和伤害云忆的一种手段？
可那时，他已经没有做这件事的条件了。
因为致幻蘑菇的缘故，他的精神变得十分脆弱，前前后后已经发过好几次疯了，伤人伤己了好几次，云忆现在派人将他盯得很紧，他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
他就像是一只龟缩在黑暗中的蜗牛，等着慢慢萎缩至乌有。
失去自由以及复仇无望让艾希理日渐消沉，他不再喜欢阳光，甚至看到太阳就会躲，每天的的活动范围就只到床的边缘为止。
他的头发也渐渐长长了，至肩的长发显得整个人颓废又柔弱，温顺。
云忆每天都会过来骑他，有时候会折腾上一整夜。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单单是能偷上半日不被他人盯着的时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那时候，只要有一点时间，两人就会巴着本的去亲近。
而如今，有了足够的，甚至数不尽的时间，他只觉得是折磨。
事实上也确实是折磨。
云忆的动作跟从前完全不同，从前的云忆总是会顾念着他的，行事时都是以他的感受为先的，现在不同了，现在……现在他就只是一个容他发泄情绪的容器而已。
他受了很多伤，里面，外面，都有。
前些天，他再次激怒了云忆，这让他一天一夜都没能得到喘息的机会，伤口被一次次的冲开，没多久，他就生病了。
高烧不退。
云忆为他煎了药，他死咬住牙关不肯喝。
让他现在再来接受这个人的施舍？他宁愿现在就去死。
他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了，现在的他，活着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断不能连最后的一点坚持都失去。
他的病不肯好，云忆便不再来逼他了。
他竟然会觉得这该死的让他浑身无力的病也挺好的，至少，让他不必再见到云忆了。
云忆没有来，他却派阿遥来了。
阿遥，这个名义上还是艾希理妻子的女人，艾希理却觉得上次见到她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事实上，自从被云忆囚禁之后，除却云忆与几个永远沉默寡言的侍者外，艾希理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故人重逢，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艾希理却不愿再见阿遥。
他不想自己这副鬼样子再被阿遥看到。
曾经，阿遥跟云忆一样，想要的一切都要靠在他身上索取，而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不愿意一个曾经在自己之下的人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副落魄样子，这是他最后的自尊了。
但他也无力阻止。
当阿遥来的时候，他只能勉力往被子里钻了钻，能够少一寸肌肤面对阿遥，那他就多挣出了一寸的自尊。
阿遥像是明白他的想法，递药也好，同他言语也好，都是以他的感受为主，他要是不应声，阿遥也不逼他。
阿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直到阿遥说出最后那句话：“王子，你想离开吗？”
若是再早一些时日，有人对艾希理这样说，他必然会欣然应下，可现在，他的精神随着身体一道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奋起，从头再来的力气。
艾希理将脸埋在被窝里冷笑一声：“离开？我这样一个连走路都难的废人离开了这里又还能做什么？”彼时，因为身上的伤，艾希理很长一段时间都连下床都困难。
“我会跟哥哥说，这段时间让你好好养伤，其实只要你不惹他生气，他也不想让你受伤的。”
艾希理只是觉得好笑：“如果你是来为云忆做说客的，那大可不必，你该知道我这辈子活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同他斗到不死不休。”
阿遥有些为难：“我知道，我知道，我跟哥哥都对不起你，所以王子，就算真的为了向我们复仇，你也不该这样作践你自己。”
“阿遥，你没有对不起我。”艾希理的眼眸清明，“从头至尾，辜负了我，欺骗了我，算计了我的，就只有云忆一个人，我只恨他一个。”
阿遥的神情闪躲，似乎有话堵在嘴边，却又没勇气说出来。
“好，就算为了报复哥哥，你也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既然他都能派得你来了，说明现在的我切实让他不舒服了。”艾希理又笑了，这一回他的笑却十分痛快，他道，“只要能让他不舒服，什么手段都值得，如果有一天，能用我这条命来换云忆此生难安，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王子，您真是这么想的？”
“反正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活下去的东西了，我想做的就只剩下让云忆不痛快这一件事。”
“王子，您并非一无所有。”
“阿遥，你除了是我用来掩人耳目的妻子，还是云忆唯一的妹妹，现如今，没了我，你反而能够活得更好。”
“王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并不是想用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来约束您，我想跟您说的是另一件事，一件绝对足以让您打起精神来的事。”
“什么？”
“席福还活着。”
艾希理忽的便掀开了被子，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阿遥。
阿遥俯下身，附在艾希理耳边轻声道：“他没死，我救了他，现在他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完全了，王子，就算您不愿意为了我，为了哥哥好好对自己，可席福，您捡回来的那个哑巴，他还在等您，在逃离金狮都城的时候，您曾经对他做过要周游天下的承诺的，对不对？”
艾希理咬紧下唇，眼睛里似有光华涌动，像极了他此刻摇摆不定，掀起波澜的心。
但随即，艾希理又摇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艾希理扣着手指，万般不舍得：“我要是走了，云忆知道是你放走了我，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阿遥神色一震。
艾希理道：“真的，阿遥，你别不信，你跟云忆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该比我更了解他，你要是真的背叛了他，就算你是他的妹妹，他也是真的会要了你的命的！”
“没事的，王子。”阿遥抓住艾希理因为纠结痛苦已经抠作一团的手，她道，“我自然不会做那种愚蠢的事，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保证在送走你们后也让哥哥无法杀我。”
艾希理急道：“哪能有那样的法子呢？阿遥，你别做傻事，我没有那么蠢，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我们去送死的！”
阿遥却是不紧不慢的：“真的，您相信我，请听我说……”
说着，阿遥便附到艾希理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听完那句话，艾希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无法说行，也无法说不行，只是纠结痛苦的神色不亚于方才。
是阿遥柔软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给了他力量：“您别担心，只要完成这件事，您就能同席福一道安然离开这里，至于那之后您是要继续同哥哥作对还是要同席福一道逍遥自在，都没人再能管着您了。”
“可是……”艾希理仍旧是摇摆着。
阿遥伸手，堵住了艾希理的唇：“没有可是，王子，这是最后，最好的方法了，您说过，您未来人生的意义就是要看哥哥痛苦，您想，单单只是像您现在这样，哥哥很快就会看腻，您又会让他痛苦到什么时候呢？”
艾希理的瞳孔忽的便缩紧了。
阿遥那样甜腻腻的声音，在艾希理的耳边却像是恶魔的低语，阿遥道：“王子，只要做这一件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您还能有很多的未来。”
“可是……”艾希理还是不忍，“孩子……”
“我会照顾好孩子。”云遥最后在艾希理耳边，道，“请您相信，以我现在的身份，一定不会让他受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