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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让我将你心儿摘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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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觉得云忆十分神秘,但是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又知道他是金狮的战士,再加上他这神州人的身份,艾希理很容易就找到了云忆的去处。艾希理还觉得有点感动,毕竟云忆告诉他的也是真实的名字。
艾希理从空中将要落下,正好看到云忆走出房门,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一个女人从里头探头出来。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女人的一刻,艾希理的心猛地一滞,终于没有收起翅膀落地同云忆相认。
云忆问那女人:“有活吗?”
艾希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战士们在不打仗的时候需要糊口也得干活,魔界以农民为主,大多数战士在不打仗的时候就干农活养活自己。
但是云忆是神州人,在魔界没有自己的土地,就只能为别人干活挣点花头,但是这样,做的事不就跟个奴隶一样了吗?都是为生存被套上了枷锁。
“没有没有。”那女人不耐烦的扬手将云忆赶走。
于是,云忆不得不再敲开一扇扇别的房门。
今天似乎运气不好,一直没找到什么活,甚至中途还打断了一户人家行好事,被人骂了一顿。
云忆捡了一顿骂,什么也没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的,走了。
一个早晨,云忆几乎敲开了小镇里大半户的房门,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活。
运柴,劈柴。
这户人家的奴隶没大力气,运不动那些柴。
从早到晚,艾希理在一旁的树上换了好几个姿势,光是趴着看都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云忆却是干了足足一整天的活。
傍晚,他终于干完了活。
艾希理兴奋自树上伸长了脖子,好像现在要去拿工钱的是自己一般。
但当他看到落到云忆手里的那么几枚铜币后,一下子心都碎了。
就这?
他平常随便赏给侍从的也不只这些啊。
云忆似乎也觉得有些少:“不是说好了五个吗?”
“五个?”那人登时拔高了音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五个了?你这人那么这么贪心?你就干了这点活还想要有五个?给你三个都是我大气!”
云忆望着手心的钱币皱眉不语。
艾希理终于忍受不住,从树上跳了下去:“就是五个!我亲耳听到你说五个的!”
“你又是什么人,这儿有你什么事?”
艾希理一挺胸,亮出身份:“金狮的王子,艾希理。”
那人立马变了脸色:“你,就你?”
“我怎么了,你要不信,跟我去罗洛面前对峙去啊。”
那人开始狂笑:“哈哈哈罗洛,罗洛,战神是你我这种人能见得着的吗?我看你啊,真是失心疯了。”
“你才失心疯,我这就带你去见哥哥!”
“够了,艾希理,三个就三个吧。”云忆突然开口打断了艾希理的胡闹。
“这怎么行呢,这是欺骗!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骗你的吗?”
云忆沉默了,最终还是强抓着艾希理离开了,艾希理一开始还别别扭扭的不肯走,后来还嘴里一边对那人骂骂咧咧,一边又扭头对云忆道:“我晓得你最讨厌别人骗你,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人占你便宜的。”
走远了,云忆终于甩开艾希理的手,他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讨厌别人骗我,我讨厌的,是你能够那么轻易的得到一切。”云忆抬眸,墨色的眼睛里有着艾希理看不懂的点点光芒,他说,“我们之间是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艾希理怔住了:“抱歉,是我想得太浅了。”
云忆摇摇头,没再说话。
艾希理又问:“怎么你都做到小官儿了,还是没有自己的土地和财产,还要为别人干活?”
云忆摇头,语气平静,只是陈述:“前几天就不是官儿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已。”
艾希理惊:“这是怎么回事?”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前两天,上头来的命令,说我前阵子擅离职守,将我降职了。”
“可是,你先前会擅离职守,是因为被我关起来了啊,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艾希理低下头,”是我,是我……“
“跟你没关系。”云忆摇头,“就算没有那档子事,他们还会在我身上挑到别的毛病将我降职。”
艾希理猛地抬头,意识到了出问题的地方:“因为你得罪他们了对不对?因为我的缘故,你被他们记恨上了,对不对?”
云忆没说话,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艾希理紧掐住手指,道:“这太过分了,我这就找猎手去!”
云忆却立马拉住了艾希理的手:“你只是个王子,在军队里没有爵位,没办法管军队的事。”
艾希理一顿,按理来说,确实该是这样的,他甚至都没有举行克里普提,都不能算一个战士,自然没办法插手军队的事。
那么,就任由云忆因为他的缘故白白受了委屈吗?他突然感受到浓浓的无力感,感觉到自己那般无能。
艾希理一咬牙:“你等着,我一定还你公道!”
“王子!”背后传来云忆的叫声,可是艾希理并没有回头,直奔战神府邸而去。
罗洛最近比较闲,没有忙着出征,一见艾希理,顿觉亏欠,艾希理再将云忆的事儿一说,罗洛立马大手一挥:“这算什么事?我让他做个百人长吧。”
艾希理想,这下他可没欠云忆的了。
带着这个好消息再见云忆,艾希理却没有等来预想中场景。
云忆并不开心,甚至还有些发愁。
“怎么了?”艾希理问。
云忆皱着眉头,望着艾希理,将一物递给他。
艾希理低头一看,是猎手递来的一封信,信已经被拆开,里头写着的,是邀请云忆参加一场宴会。
“这不是挺好的吗?看你升职了,过来巴结你。”艾希理道。
云忆却还是皱眉,不可置信的望着艾希理:“只怕不是巴结,而是报复。你是真不知道这场宴会是做什么的吗?”
听他这么一说,艾希理又低头看了那信一遍,发现信上写了狂欢两个字。
这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狂欢,非要说起来,他就是一场乱交宴会。
魔界经常会开这种宴会,给战士们放松用的,大家也可以借此交流感情,一起作恶似乎总能最快唤醒人们之间的革命友情,但这也导致魔界的孩子经常生出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还好几千年前有人发明了魔共振,专门鉴别血统用的。
“你,你不习惯这种事啊,我听说神州人是有些保守,没经历过这种事,但你别怕,我也经历过几次,你要一直坐在原地喝酒,谁也不搭理,没人会逼你的。”
云忆却还是眯着眼睛打量着艾希理,瞧那眼神,似乎想要从艾希理脸上瞧出一朵花出来似的,艾希理被盯得毛毛的,问:“怎,怎么了?”
云忆:“没什么,只是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要‘见多识广’。”
听出来了云忆的嘲讽,艾希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没,你要真不想去,我帮你拒掉就是了,就说我那天有事找你。”
“去!我怎么能不去?”云忆却是神情平静了许多,往椅子后背上一靠,道,“我亲妹妹要在这场宴会上作为你们贵族的玩物,我怎么能不去救她?”
心头叮咚一声,艾希理发现,云忆口中吐出的,是他一次次的见证,却从来未曾深究过的世界。
屋子里静得可怕,艾希理望着云忆的眼睛,只从那双黝黑的眼睛里看到对现实无力后的嘲讽。
艾希理突然意识到,他从前对事物的认识是那样浅薄。
他知道有奴隶,知道他们在受苦,能做的只是建立乐园,短暂的拯救他们,却无法改变根源。
他知道有狂欢宴会这种压迫人的事情存在,却总是自我蒙蔽这只是少数,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倒霉,并自我说服,这事也是有利有弊的,战士们也确实需要发泄,否则他们的力气用不完,又不知道要做多少恶。
真正的痛苦,他全部都避开了。
他没有面对的勇气。
他的善意有一个安全区,绝不会超过。
直到此刻痛苦血淋淋的展现在他眼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伪善的小人。
从头到尾,他其实谁都没有救下过。
望着眼前云忆黑色眸子里蕴含着的痛苦,艾希理的心头忽而升腾起一股决心,他一咬牙,抬头,望着云忆:“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