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躲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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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尴尬得令人窒息。
“陶老师晚上好啊……”陈屿脸上有一瞬间闪过几分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好了，只是后退半步拉开了和苏谨弋的距离。
陶闻笙没应他，只盯着苏谨弋，似笑非笑。
“确实挺好，”他慢悠悠地开口，“大晚上这么热闹，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朋友’叙旧了？”
他刻意咬重了“朋友”两个字。
苏谨弋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陈屿皱起眉，目光在陶闻笙和苏谨弋之间逡巡，心里有所猜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苏谨弋已经转过头，低声对他说：“陈屿你先回去吧，刚刚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见……我只拿你当朋友，以后你会遇上更值得的人。”
陈屿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良久，他苦笑一声，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头，转身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只是背影看上去带着几分仓皇。
走廊里只剩下两人，大概过了十几秒，还是陶闻笙先忍不住，主动开口。
“苏老师对‘朋友’的定义，真是宽泛得让我意外。”
说话间，他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快要贴上对方的身体，在苏谨弋耳边咬着牙说道。
没想到的是，苏谨弋不闪不避，抬起头与陶闻笙直视：“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不少，”走廊顶灯冰冷的光从头顶照下，陶闻笙几乎贪婪地盯紧对方的脸，尝试从其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只是苏谨弋始终冷淡的表情让陶闻笙气得牙痒痒，“刚好听见有人情深意切地表白，也刚好听见苏老师说我们是‘朋友’，哦对，不止我，陈屿也是你的好朋……”
“够了！”苏谨弋拧眉，这毕竟是他和陈屿的私事。
陶闻笙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怎么？原来在苏老师的心中，做朋友我甚至还不如他吗？”
那笑容刺得苏谨弋心口莫名一抽，也不知为何，他突然伸手蒙住了对方的眼睛。
“……陶闻笙，我不想谈这个。”
“不想谈这个？”陶闻笙继续逼近，他抓住苏谨弋的手腕，脸在对方手心里轻轻蹭了蹭，“因为陈屿？或者……你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苏谨弋几乎是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热意从脖子逐渐蔓延到脸上。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淋着暴雨赶回来，不是为了看你为别人心乱，更不是为了听你告诉我，我们只是‘朋友’。”陶闻笙的声音沉了下去，“苏谨弋，看着我。”
苏谨弋被迫抬起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陶闻笙深吸一口气，“虽然被其他不相干的人抢先了，但算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你说……”
苏谨弋心跳不自觉加快。
就在此时，电梯叮地一声在这层停下。
“我累了。”苏谨弋迅速回神，他快走两步，几乎是撞开了陶闻笙挡在面前的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的动作快得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迅速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所有声音。
关门的闷响回荡在走廊，陶闻笙站在原地，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第二天，《山月》片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苏谨弋来得格外早，一来就一头扎进化妆间，直到开拍前最后一刻才出来。
他换上了岳小满那身旧衬衫，整个人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乡村教师。
片场角落，陶闻笙安静地坐在江临川的折叠椅上，手里拿着剧本挡住下半张脸，目光却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他想看的那个人身上。
陶闻笙今天换了身简单的休闲装，眼下淡淡的青黑却泄露了昨夜的不平静。
江临川化完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苏谨弋要和陈屿对下场戏，他了然一笑，用手肘碰了碰男人，揶揄道：“大清早的，这气压够低的啊，后院起火了？”
昨晚他隐隐约约听见了走廊里的动静。
陶闻笙收回目光，拿起一旁的咖啡抿了一口，声音没什么波澜：“火？烧得起来才叫火，现在顶多是有一点碍眼的火星子。”
“……还是马上就要被雨浇灭的。”陶闻笙意有所指，平淡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冷意。
江临川挑眉：“是吗？但这雨下了，可是对所有火都一视同仁的……”
“我和陈屿能一样吗？”陶闻笙剐了一眼好友，语气中难免带着几分倨傲，见对方耸耸肩，重新转回视线。场中是苏谨弋正式开拍前最后一次走戏，对方侧脸线条绷得很紧，明显刻意避开了他所在的方向。
陶闻笙放下咖啡，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躲我？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场记打板的声音响起，这一场是重头戏，岳小满得知水生带头煽动村民要把他赶出村庄后，两人在暴雨中的激烈对峙。
“岳小满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变态！滚出我们村子！”
“说得对，滚出去！别脏了我们这儿的地。”
村民嘈杂的辱骂声如潮浪般涌来，岳小满仅有的几件行李被粗暴地扔出房子，众人七手八脚地推搡着他，泥水飞溅，他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为首的水生站在最前面，面目狰狞。
岳小满隔着雨幕和他对视，他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岳小满的脸颊，混着不知是泪还是什么滑落。
看着对方眼中的悲凉，水生竟有几分快意。
他曾经向眼前这个男人许诺，此刻却成了捅向对方胸口最锋利的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岳小满的声音不大，嘶哑得像钝刀子割在心上，几乎被暴雨声吞没，“我只是……想教孩子们认几个字……”
“你的错，”水生嘶吼着打断，话语中带着一种残忍的宣泄，“就是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咔！”黄导喊停，语气不满，“陈屿，层次！层次不够，你对他是由爱生恨，没有爱哪来的恨？再来一条，情绪给足！”
陈屿状态不好，耽误拍摄他也很恼火，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深吸口气，重新酝酿情绪。
苏谨弋站在原地，助理小王赶紧撑着伞跑过去，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需要保持这种被雨水浇透的狼狈状态。
陶闻笙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苏谨弋。
他看着“岳小满”一次次在大雨中，承受着众人的污言秽语和推搡，看着那双眼睛的光亮逐渐熄灭，只剩下麻木。
每一次“咔”声响起，苏谨弋都只是沉默地抹去脸上的雨水，沉默地等待下一次开机，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将自己献祭到这场戏里。
陶闻笙的指尖在剧本上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眼神也越来越沉。
他看得出来，苏谨弋在努力和角色共振，甚至比以往更加投入，仿佛不是在演戏，而是真正变成了这个人，这种拼命三郎的演戏方式，让他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却又夹杂着几分心疼。
终于顺利拍完这一场戏的时候，苏谨弋已经浑身湿透，脸色冻得也有些发白，他下意识地转动视线，却没见到自己想看见的人。
莫名地，一股失落感攫住了他。
沉默一会儿，苏谨弋慢慢走回自己的休息椅。刚坐下，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姜茶就递到了他面前。
小王的声音里带着关切：“苏哥，快喝点，驱驱寒，这可是陶哥刚刚特意让我给你准备的。”
“陶哥？”苏谨弋重复了一遍。
小王挠挠头：“就是陶影帝呀，他不是昨天来探班嘛，苏哥你是不是还没出戏，怎么连这都忘了？”
“那他人呢？”
小王的视线在片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嘴里嘀咕着：“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
“苏哥你找陶哥有事吗？要不我去找找？”小王自告奋勇。
“……没事。”苏谨弋摇摇头，接过杯子，直到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冻僵的身体似乎才找回一点知觉。
他刚低头啜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江临川的助理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
“苏老师，”助理笑得客气，“江哥让我送来的。他说山里寒气重，你还被浇了这么久，喝点热粥暖暖胃。”
保温袋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保温桶，说着助理将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米香飘散出来。
苏谨弋抬起头，顺着助理示意的方向望去，正好和江临川的视线对上，他手里也端着一碗粥，见他看过来，便笑着朝苏谨弋挥了挥手，比了个加油手势。
而在江临川身旁，苏谨弋终于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而对方手里也拿了一碗热粥。
陶闻笙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侧身站在了江临川面前，挡住了苏谨弋的视线，两个人在讨论什么。
指尖本来回暖的温度瞬间又凉了下来，苏谨弋握着姜茶杯子的手紧了紧：“……替我谢谢江老师。”
“没事，江哥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让趁热喝。”助理放下东西，又看了苏谨弋一眼，才转身离开。
苏谨弋盯着那碗粥，热气扑在脸上，他却觉得一阵冰冷。
原来陶闻笙刚刚是和江临川一起，怪不得他找不到对方，他们两个认识了那么久，肯定要比陶闻笙和他更亲近，但是……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开心呢？
还有昨晚陶闻笙想说的话……
苏谨弋攥紧了手掌，从江临川来到剧组之后，他整个人都乱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拍戏的过程中想要全身心投入到角色中是为了逃避现实，也是第一次他迫切地想要快点拍完，快点离开这个剧组。
他放下姜茶，主动走向导演。
“黄导，关于下场戏我想再调整一下细节。”哪怕心中想了再多，苏谨弋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黄导也没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又一次感慨现在圈里像苏谨弋这么专注工作的青年演员不多了，对他又多了几分惜才之心。
不远处，陶闻笙看着苏谨弋主动找导演要求加练走位、再次将自己投入工作的背影，烦躁地将自己手里那碗根本没动过的粥塞回给江临川的助理，压低声音对江临川警告道：“江临川，把你那些心思收一收，别打他的主意。”
江临川一脸无辜：“我就是关心一下同事，送碗粥而已。陶闻笙你这醋劲儿也太大了吧……”
话没说完，看到陶闻笙冷厉的眼神，他也知道自己的好友这次是认真的，识趣地举起手，摇了摇头。
“我算是明白江云州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你这次啊，算是栽了。”
“江云州说我什么？”陶闻笙一猜就知道没好话，摆手，“算了，他愿意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其他事我都不管，但这次你们兄弟俩别来掺和。”
话没说完，苏谨弋和导演讨论完往这边走过来，陶闻笙立刻敛容迎上去。
结果苏谨弋完全无视了他，径直走向江临川。
“江哥，我们来对一下下场戏。”
“好啊。”江临川很干脆地答应了，在苏谨弋背过身的地方朝陶闻笙摆了摆手。
……
陶闻笙懒得再理他，端起旁边一杯早已凉透的水，仰头灌下。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火。
故意躲我？苏谨弋，你躲得掉一时，躲不了一世。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躲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