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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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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地啦？又发愣，小心那位打小报告啊！对了，你啥时候打休假报告啊？”刘大建一边说一边瞄了眼队伍那头有意无意朝这看的曾红军，这家伙每次排名都在第二，一直等着抓郭建峰小辫子呢。
郭建峰回过神，看了面前的刘大建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垂眸沉吟了一会才重新抬起头对这位战友说：“你这次回去不要去相对象。”他记得刘大建和那个后来死在他手里的老婆就是75年的这个冬天相上的。因为他返回部队后天天念叨，所以大家都知道刘大建的对象是隔壁生产队的小学老师，人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小仙女似的。刘大建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得不得了，掏空了家底，定亲结婚事赶事一趟假就办全活了。就是因为刘大建爱得深，才会在后来撞见那两人当着孩子面偷情时失去理智，当场锤杀了两人，自己也落个枪毙的下场。
他这轻飘飘一句，可把刘大建急坏了。他都老大不小了，家里钱也给他攒得够够的，说是这回有个很不错的对象要介绍给他。他亲姑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特别好一姑娘，说要不是自己的亲侄子当兵光荣又有前途，只怕还配不上人家呢。
“我亲姑给介绍的，不能坑我啊！”他这好兄弟自从上次训练晕了一回之后就神神叨叨的，虽说建国以后不许搞封建迷信，可他亲眼验证几回郭建峰的“预言”了，说7号晚上11点有领导抽检就真抽检了，他这全宿舍最拖拉的这回都得了表扬。说8号会杀猪，他们就吃到了猪肉饺子和猪杂烩。但他相亲这事，郭建峰又没去过他们那地，离得十万八千里的，他怎么可能知道？也太玄乎了！
郭建峰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信，说起来虽然过去了几天，他自己都还常常陷在自我怀疑里，刚才被刘大建喊回神，一看到他，脑子就闪现出他被枪毙前那张痛苦又不甘的脸，所以提醒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这人叫张雪梅，小学老师，早就有了对象，她对象家里有事，急着要600块钱。她问你家要800彩礼，200是给她家里，600是为他要的。她不会有一分钱陪嫁，和那个叫齐磊的男人也不会断来往。齐磊会娶一个叫什么爱林的女人，只是为了让工作转正。”
刘大建将信将疑，含含糊糊应了，转而问起郭建峰打休假报告的事。
“你不是这几年都不回去过年吗？政委可是把你当优秀典型，‘把部队当家，一心为国家奉献’说的不就是你吗？”
“我回去有重要的事，我看你不如别休了，把假省下来。”刘大建回去会造成他一生悲剧，而他自己不回去才会后悔一辈子。
“不行，不行，我妈想我想得不行，我再不回去，她眼睛都要哭瞎了。对了，你刚才是去打休假报告了吗？”
“嗯。”其实不是，他休假政委早就同意了，他刚才去是悄悄交了份检举报告。他所驻的部队在京郊，几支精锐队伍是负责重大事务安保的。他那场梦里，在下个月的国庆典礼上，有反动派密谋一场大暴乱，这几天现实里发生的事和他梦里的事件件重合，所以他将他能记住的内容全部记录下来交给了政委。在他们这支部队里，虽然也有反动派的渗入，但政委和他家人全是根正苗红的老军人，是绝对可信任的。
政委拿到材料，翻阅过后，没有说让他走，也没有训斥，沉吟过后当着他面拨打了几通电话，然后再告诉他休假要延后几天，到时候把过去攒的假让他一次休齐了。
他知道去查证这些消息需要时间，点头应了。不过这事，政委即使不交代，他也会严格保密。
他记得上辈子大裁兵前对军队清底彻查，据说很多领导查出有问题被处理，可惜被裁的和被处理的名单都没有公示公开，而他在大裁兵前已经因伤退役，就更加不了解内幕了。他只记得政委是没有问题的，还一路升到了中央，经常出现在报纸上。那时候，三凤常去学校讨了过期的报纸回来给他看，这是他唯一能找到慰藉的事。
刘大建人品信得过，但他城府不深，可能会说漏嘴，且告诉他也没什么意义，就没必要说清楚了。
虽然记忆断了层，但有了这几天缓冲，他身体的记忆慢慢找回来，他对训练驾轻就熟，又拿回了队里第一。
刘大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嫉妒：“你小子，牛。前几天咋回事？低血糖啊”每晚都有军医给他们上医疗理论课，这是他刚学到的词。
“可能是吧。”匪夷所思的事，他不想多说，含糊过去，“我去洗澡。”
“随便擦擦得了，你怎么娘们唧唧的了。一天洗几回了，以前也不见你这样啊！”虽然训练出汗是不怎么舒服，但他们早就习惯了，随便擦擦得了，下午不还得训练嘛。
“洗一下舒服些，先走了，帮我带个饭。”
“嗳，行。”
三凤勤快，怕他不好意思开口，总是早晚都给他打好热水放屋里供他洗漱。谁能想到他一个残废，还会一天会擦洗两回，很多四肢健全的人都没他这么干净。干净惯了，现在身上一脏就不自在。想到三凤，他看看天，恨这时间过得太慢，不能立刻就赶回去见见。按他的推算，至少还得三四天才能查到些眉目，想一锅端就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要全面部署才能动手。他记得上辈子，三凤和郭建达就是75年底定的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隔了好几年才成亲，而且就算定了亲他也能抢过来，但他说什么都不希望三凤和郭建达那王八蛋扯上丁点儿关系的。
等晚上上完理论课，他才进宿舍，就被刘大建冲出来一把抱住。
“大师，你可神了。快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郭建峰拨开他，嫌弃地朝旁边躲，这家伙一身的汗味也不知道洗洗。
“什么大师，乱喊什么！”
“大哥，大哥行不行！我刚才拿到信了，我哥说要介绍给我那对象就叫张雪梅。”
“别休了。”谁知道那种没底线的女人会不会耍心机赖上，刘大建这人憨傻，不会防备人。
刘大建愁，抓抓头，说：“你说这信写了寄过来，他们还不放心，立刻又发了电报，所以我才打了休假报告。哥，真的，我一百个相信你，但这事我没法和家里说啊。我妈我爸都催着我赶紧回去。”
郭建峰想了下也是，他这重生的事说出来谁能信，张雪梅这样的条件，在刘大建父母那，是可供选择的儿媳里最好的，怎么可能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就容他拒绝。即使刘大建不回去，他们只怕也会冲到部队来拉他回去。
“你回去也行，安心休假。相亲就说没看中，我的建议是最好见都别去见。”上辈子刘大建对张雪梅是一见钟情，他怕刘大建到时候昏了头，感情战胜理智，还是会掉进张雪梅这个坑。
“唉，没办法咯，回就回吧，这种居心不良脚踏两只船的女人，我还真不想见呢，管她是不是天仙。我要找的老婆，必须跟我一条心啊，你说我们当军人的，一年到头都在部队里，要找个这样的，戴不完的绿帽子啊！”其实他们那更习惯说媳妇，但郭建峰是南方人，他记得郭建峰说过他们那媳妇是儿媳妇的意思，所以为了避免歧义，他也跟着说老婆。
郭建峰想说就算人在家里，绿帽子也照样戴不完。但想起那人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婚姻最起码的忠和诚她都没做到，连做人基本的良心也没有，这样的人，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嗯，擦亮眼睛找个好老婆，一辈子的事。”想到郭建达怎么对三凤，他又补充了一句，“讨个好老婆，你也要好好待人家。感情是相互的。”
“那肯定的。我钱都攒着给她花。”
他这话倒是提醒郭建峰了。
“你不是攒了三百多吗，借我三百，我写借条给你，休完假就还你。借条你多写两张。”把他钱借了省得他回去稀里糊涂给那张雪梅骗了。
刘大建家离京城不远，家里条件也不差，他爸是生产队队长，他哥在城里吃公家饭，姐姐也嫁了户家境殷实的，家里不等他钱寄回去，他津贴都是自己攒自己花。
“借你没问题，就是为啥借条要写两张啊？就咱俩这关系，不用写借条，我还能信不过你？”他知道郭建峰记挂家里，之前领了津贴和比赛奖金，都会寄回家，郭建峰人品他信得过，借钱当然乐意。
“多写两张，一共三张，我有用。每张的日期和钱数按我报给你的写。”
“行吧。”刘大建掏钥匙开了柜子锁把钱给了他，老实坐在桌子前写借条。
郭建峰略加思索之后，又催他：“再写两张。”他这几年，津贴慢慢涨上来了，一年到头自己花不了多少，加上部队里常有比赛，奖金他也拿了不少，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寄回去快三千了。这钱他妈信里有时说舍不得花，全攒着盖新房子和娶儿媳妇用，但隔不了多久，她就又会写信来哭家里日子不好过，揭不开锅了，催着他寄钱回去。以前他顾念亲情，由着她胡言乱语张口要，但想想梦里自己和三凤悲惨的结局，凭什么！
他妈嘴巴上说的好听，两个孩子都一样疼，但她心里掏心掏肺疼的永远是郭建达这个好吃懒做的小儿子。他寄回去的钱，他妈总是偷偷地补贴郭建达。上辈子自己没在意，但现在，呵呵，郭建达饿死他都不会心软的。这次回去，他得想办法把剩的那些钱全拿到自己手上。
三天之后，政委在他训练时把他叫走，没有去他办公室，而是去了他们训练基地后面的山谷，确定周围不可能有人后，政委才开口。
“建峰，你说的事，我叫人去查了，全部属实，抓出来一串反动分子。你立了大功！”政委没再继续说，但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郭建峰神色不变。“政委，我没有办法说清楚消息来源，但请相信我，我郭建峰永远不会背叛部队背叛我的祖国。”
“嗯，我信你。”政委自然不是怀疑他，真要是反动派，郭建峰怎么可能把这些消息透漏出来，只是郭建峰出身普通，入伍七年，没有私自离开过部队一天，所有发出的信件电报都是检查过的，这些消息他是怎么查到的。
“政委，我们的任务还很艰巨，就我们现在这支部队里，还有反动派，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些人。我只知道接下来有个任务：月牙湾，钻地鼠，因为有人泄露情报，任务虽然艰难完成了，但死伤了很多战士。有一个人可能有牵扯，食堂老刑。”
“老邢！”郭建峰说到月牙湾和钻地鼠时，政委已经很震惊了，这个任务上面下达才几个小时，选定代号“钻地鼠”的这支队伍的事还只是刚确定而已。听他提到老邢，饶是再淡定，政委这会也稳不住了，没有说话，垂着头在原地踱步。老邢就是他安排进来做事的，老邢家老大老二都在部队牺牲的，烈士家庭。老大牺牲过后，是老邢拉着他的手要求他把老二也带到部队，四年后，老二也在一次任务中牺牲，尸骨无存。他至今还记得老邢那张心如死灰的脸，和他沉痛过后那句让人触动的话：“我没有儿子了，你看我这老家伙还能给国家做点什么吧？”他将老邢夫妻都接到部队来，把自己分的房给了他们住，又在食堂安排了比较轻松的活，让老两口体体面面的。
“你确定吗？”
“报告政委，我确定。”月牙湾事件后，他们部队大动荡，人员调动频繁，老邢是明面上被处理的唯一一个。
“还是不能说消息来源吗？”
“报告政委，是的。”
政委背对着他看向远处山峰，沉默了一会才转身，长叹一声后说：“上次的事，我们一共查出来17个反动派，渗透在14个不同部门，搜到上百斤□□原料。如果没有你的消息，后果将不堪设想。你立了大功，但既然你没有办法说消息来源，那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给你记功。你自己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想到什么说什么，该奖的必须奖。”
“报告政委，没有，这是我该做的，为人民服务，为祖国奉献，是我一个军人该做的，别无所求。”
政委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说：“好小子！你明天开始休假吧，十一月前赶回来就可以。你也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要积极点。卫国也要保家，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因为你，我这次记了大功，既然没办法给你军功，那那些物质奖励你必须收下。走，跟我去一趟市里，直接给你买票回家去。”
郭建峰没什么要往家里带的，回宿舍取了换洗衣服和毛巾牙刷杯子就可以走，钱和借条他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政委叫上他，先打了个电话，然后自己开车带他回了市里，领着他去了将军楼。首长应该是知情的，和他握手并说了些赞许的话，听说他要回家乡又安排警卫员开车送他去车站。
郭建峰知道政委还要和首长商量月牙湾的事情，没有多停留，敬礼之后就跟着警卫员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