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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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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下旬，这座城市急骤变冷，甚至下起了小雪，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面提前半个月就贴上了红对联和倒福，播放着喜气洋洋的新年快乐歌，一派欣欣向荣的新年气息。
楚弋逍到家时是过年前几天，他跟家人一起去快递站拿了从外地寄回来的年货，楚母看见儿子回来天天乐的合不拢嘴，早早就忙活在厨房，炸肉丸和鱼条。
楚父是当地公安局里的警察，年关还挺忙，早出晚归的抓地铁扒手冲业绩。
最清闲的就属楚爷爷和楚弋逍了。
楚弋逍给爷爷开了电视，乖乖的坐在他旁边陪着喝茶，偷偷的拿来日历画今天的日期。
他每年都期待着年三十那一天，那天几乎是他一年中最紧张激动的一天。
就是明天了。
年三十晚上，楚母包好饺子，喊屋里的楚弋逍：“逍逍，出来把窗花贴好，再给爷爷倒点茶。”
“好，”楚弋逍一边应着，一边在镜子前仔细打量一下发型，才出去。
“爷爷，您这茶都泡一天了，还有味儿吗？”他随口问。
楚爷爷昏昏欲睡靠在躺椅上说：“少管，给我倒上。”
“嘿，脾气挺大，”他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倒了水，然后拿着新买的窗花。
窗花是两只红彤彤的小动物，看不出是小麻雀还是燕子。刚贴好，楚弋逍就看见楼下拐进来一辆很眼熟的车子，是大哥的车，他一下子雀跃起来，跃跃欲试了一天的心终于飞了起来。
接着他看见后边跟了一辆没见过的车，车牌是8863。
两辆车并排停在小家属院子里，大哥下车后还看了眼自己停好了没，大姑也跟着下了车，提了两手东西。
楚弋逍眼睛紧紧盯着8863，车门开了，一只长腿迈了出来，然后伸出一只手扶在车门上，整个人都从车上下来了。
是他！他今年也来了！楚弋逍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自己跳的过份的胸口，是自己想了整整一年的沈越。
沈越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还正经的戴着领带，外面穿了一件及膝长度的深灰色大衣，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他转身从副驾驶拎出来几袋子东西，先跟周洲和大姑说了两句话，然后抬手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突然抬头看向楚弋逍的方向。
楚弋逍猝不及防被盯上了，吓得一踉跄，但躲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冲他们挥了挥手。
“妈，”他回头喊楚母，“大哥他们来了。”
楚母连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去门口开门，脸上挤出欢乐的笑纹，门刚一开就看见大姑上来，后面是被周洲揽着肩膀的沈越。
楚弋逍躲在楚母身后伸着头看。
“你们可来了，拖鞋在那呢，带了这么多东西啊，”楚母夸张的捂着嘴寒暄，“大姐，我先去下饺子，周洲小越你们去看看爷爷，逍逍去把水果洗了。”
沈越站在后面安静的微笑，视线一个个扫过，对上傻愣愣的楚弋逍加深了笑意，似乎还轻轻点了点头。
大姑洗了手去厨房帮忙下饺子，问楚母：“楚峰呢？”
“他单位忙，”楚母说，“越是年关他们警察越忙，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一会就回来了。”
两个人端了饺子出来，楚父刚好开了门到家，几个人把餐桌抬到客厅围着坐，电视开着等着八点的春晚。
楚父扶着楚爷爷也坐过来，坐下先跟沈越打了个招呼：“小越，最近怎么样啊，也不到家里来玩。”
被点名的沈越表情沉稳，微微低头，礼貌的对着楚父回答：“这不是怕打扰爷爷休息吗。”
特别喜欢小越的爷爷连忙说：“不打扰，不打扰，自己家人打扰什么。”
“行，那我一定常来，”沈越一口保证，看向埋头默默吃饭的楚弋逍开玩笑，“不过逍逍都不在家我找谁玩啊。”
突然被提到的楚弋逍闷咳了一声，小声别扭道：“那我在家你也不来找我啊。”
“小越现在是长大了，不好意思来了，”周洲调侃说，“小时候他最喜欢跟着我来玩了，现在喊他几次都不来，沈总忙的很啊。”
大姑马上回忆起了他们小时候，“对啊，小越小时候跟我二儿子似的，跑我们家里吃两顿又跑你们家吃两顿，今天睡这明天睡那，”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扶上楚弋逍的手，“逍逍，小越小时候最喜欢你了。”
“啊？”楚弋逍蒙了。
大姑笑容很慈祥的看着他，可能因为这些年周洲工作顺利，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加上保养得当，脸上只有眼下有浅浅的眼纹，看起来更温柔了。
不像楚母太爱笑了，总能笑出来一脸纹路。
大姑继续说：“小越总是偷偷跟我说，楚爷爷家的小男孩又帅又可爱，像小女孩，而且脾气又好又乖......”
沈越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不太自然的打断了她：“阿姨。”但喊了人却想不起来该说什么。
楚弋逍仍旧低着头扒饺子，嘴角像挂了两只气球忍不住的扬起来，但害怕被看到不得不努力往下压，唇线形成了一条诡异的形状。
吃完饭楚母去刷碗，电视上播着小品，爷爷看的乐的不行，楚弋逍擦了桌子给他们几个倒茶，倒好之后推给沈越了一杯，他没好意思抬头看他。
却听见耳边传来沈越的声音：“逍逍，明年该毕业了吧？”
楚弋逍手一抖，赶紧把茶壶放好回答：“对。”
“今年开始实习了？找的那家单位啊？”
“学校附近的家装公司，在当设计师助理。”
楚弋逍没说单位名字，没想到沈越对此跟上心的拿出手机查起了地图，他看着沈越输入他们学校的名字，两个指头放大地图，在学校周围拨来拨去，“是这个？还是这个？”
楚弋逍只好凑过去点了一下：“是这个。”刚凑过去一些就闻到了沈越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似乎用了香水，但不是一般香水那么俗气的花香，又不像洗衣液味儿。
他的思绪很轻易的被味道勾走了，直到沈越收起手机说：“你开学了我去找你。”
楚弋逍一震，略有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结结巴巴的答应：“喔，好，好的。”
楚母洗了碗过来坐，凑近沈越认真的问：“小越也快三十岁了吧？”
楚弋逍脑子里的警报立马响了，长辈问年龄必有炸，后面百分之九十九都会接女朋友的事。
果然，沈越刚一点头，楚母就开口提了：“看看一转眼都快到三十了，你阿姨都不管你的终身大事。”
旁边大姑默契的扮委屈状：“我们小越天天忙得很，哪有时间谈恋爱啊，再说他那公司我去过，女孩儿可少了，他想处也处不来啊。”
“这好说，我几个朋友家里的女儿都跟小越差不多大，”楚母接上，“刚好趁着过年没工作，让小越来见见，这样，我这两天就打电话让人女孩儿来家里玩儿。”
沈越刚想开口，大姑就跟捧哏似的抢先说：“哎，我是想看他好好的谈个恋爱，家里有个人做口热乎饭，也不那么操心了，要不这整天心里空落落的，我儿子也不着家的，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挂心。”
周洲也不想引火上身，闭紧嘴缩在爷爷旁边，开玩笑，现在谁说话谁就是点炸弹的人，这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谁也不好惹。
楚母撩了一下刘海挂到耳朵后，清了清嗓子，上重头戏：“那干脆这样，周洲小越，你们俩一个都别跑，这周末我给你们安排，别给我找借口啊。”
由不得两个人拒绝，楚母一拍桌子，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楚弋逍偷摸抬头向沈越看去，原本雀跃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楚父也很满意的摸摸下巴的胡茬留人：“那你们今天就在这住下吧。”
过年这几天留宿在这也算是楚家常年的习惯，到十点多，客厅的人相继去浴室洗澡。
楚弋逍去卧室给两位哥哥找了睡衣，拿出了一套随着年货新买回来的睡衣，当时他还镇定的告诉楚母这是他要自己穿的，现在给沈越应该没问题吧，他们不会想这么多吧？
浴室离楚弋逍的房间近，沈越去洗澡的时候，他就溜进卧室，悄悄的趴在门上听，浴室搁了两道门什么都听不见，这时候倒觉着隔音效果好了。
楚弋逍正全神贯注的听着，自己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他吓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捂着胸口缓了缓，只听外面十分熟悉的声音轻声说：“逍逍，方便吗？开一下门。”
是沈越！
楚弋逍懵了一下，他轻声跳到床那边扬声回答：“行，等下啊。”然后故意弄出很大的拖鞋声，表明他是从床边走过来的。
门开了，沈越眼睛含笑的站在门口，头发还湿着，脖子上搭了一条刚在楼下便利店买的毛巾，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新睡衣，严谨的把扣子一路扣到脖子那，下摆也老老实实的贴着裤子边。
沈越不太白，但皮肤很干净，只有喉结斜上方有一粒黑痣。
楚弋逍假装正经的打量了一遍沈越，说：“睡衣穿着还可以，我眼光挺好的。”
“嗯，”沈越抿着唇轻扬嘴角，“你怎么买这么大的尺码？刚好和我的一样。”
啊！楚弋逍炸了，脖子迅速染上了一层红色，肉眼可见的蔓延到脸上。
“我，我买的时候打折，尺码就不全了，你穿刚好的话就，就拿走吧，反正你穿了我就不穿了。”
沈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嘴角也压下去了，“逍逍这么讨厌我吗？”
楚弋逍解释也不合适，不解释也不合适，干脆转身往里走，让沈越进来。背对着他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一张小脸，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说的什么蠢话，现在沈越肯定以为自己真的讨厌他。
可是，他明明，喜欢死沈越了。
“今天还得跟你一起睡，”沈越平淡的说，“我下楼抽支烟。”
“我也去，”楚弋逍连忙跟过去，“我也想抽烟。”
沈越疑狐的问他：“你会吗？”
楚弋逍赶紧回答：“会，我二十一了，成年了。”可以谈恋爱了。
两个人下了楼，走到家属院的小花园，沈越给他分了支烟，点了火，默默地抽第一口。
天过分阴冷了，还下着雪，他们俩站在亭子里，刚洗过澡的身子还保留着余温。
旁边的一楼开了一半窗户，客厅的电视机声音很大，主持人刚介绍完下一个节目，穿的花红柳绿的杂技演员纷纷跑出来。
沈越看了半天节目，突然乐了：“你说咱俩不在家看电视，跑这来受冻是图什么呢。”
楚弋逍仰头盯着他脖子上的痣，“来抽烟的。”
沈越弹了弹烟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我的，只要有我在你就只让我一个人抱，我一抱你就不哭了，你妈妈天天让我来跟你玩。”
对，楚弋逍都记得，他甚至觉得，随意自己比他小，但印象一定比他还深刻。
沈越自从开始到他家过年，他一年中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新年了，沈越会带他到学校门口的小卖店搜刮各种粘牙糖，冰淇淋形状的软糖，还有牛奶味的饼干。小时候他吃的不亦乐乎，看见什么就指什么说想要，只要他说出口了，沈越就会给他买。
买了零食又到商场买玩具，沈越总是特别耐心的等他玩拆开的试用装玩具，楚弋逍点哪个他就告诉销售员包起来哪个。最后他又把楚弋逍抗在肩膀上，把自己的围巾包在他脸上，两个人摇摇晃晃的往家跑。
总之，他在沈越这里受尽了宠爱。
可是后来渐渐长大了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他并不很有钱，甚至还很穷，那个时候他才想到自己有多过分，沈越有多宠爱他。
楚弋逍每次回忆到这些事都又心疼又幸福，他把目光移到沈越的侧脸上。
沈越表情平平，眼睛里印着路灯的光芒，嘴里含着一根快抽完的烟，平白无故的让人有寂寞之感。
他心如潮水般翻涌，开口叫他：“沈越哥哥......我现在和小时候一样......”一样特别喜欢你，“我不讨厌你，我想你一直当我的哥哥，不要有别人。”
沈越似乎被这句话哄好了，寂寞的感觉转眼变为愉悦，“当然了，我永远都是你哥。”
电视里，李谷一开始唱难忘今宵了，估计快12点了。楚弋逍看了一眼自己还剩大半根的烟，再撑一会倒计时后，他就能在这里跟沈越说新年快乐，如果幸运的话。
“逍逍，阿姨说的不对，”沈越突然说，“你小时候不像小姑娘，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小王子。”
说完，他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伸手拿过楚弋逍的烟也丢了，“不喜欢抽完就别抽，以为是什么好事儿吗？回去吧，外边怪冷的。”
电视里里开始倒计时，可沈越没等他已经往家里走了。
楚弋逍轻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看来他不够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