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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王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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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剑池临近天允山,天允山在扬城边界之处。
此时有谢璟这个大宗师在这里,对于一个小弟子来说,确实是寻剑的好机会。
但是陆澄阳却颇有些不解。
不解在于,谢璟最近对他好得有些过度,不得不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而且谢璟说带他去寻剑的时候,语气还十分温和。
可怕,真是可怕。
陆澄阳面部僵硬地开口道:“怎么敢劳烦阁主呢。”
这时澹台羽倒兴奋开口道:“好啊,裴兄去育剑池寻剑,正好可以到我家去玩玩。舅舅,你也一道去吧,我娘好久没见到你了。”
澹台珩这时忽然一手搁在小几上,力度不小,发出了些响动。
他缓缓开口道:“澹台羽,你离家二月有余,在外可有什么收获?”
澹台羽端坐着回答道:“爹,收获不小……”
澹台珩面露怒色:“谁让你去找那什么破虚境的,你当自己是当年惊人门门主陆藏,在那幻境里立地修得玄法吗?”
说罢,他就黑着脸色不说话了,手上却向云慧晓打了个小手势。
云慧晓立即明白了自家妹夫的意思,便正式上场道:“哎呀,妹夫,小孩子家家的,总要出门长长见识,想我们当年,几个人不也是四处乱跑吗,那时候修为才涨得最快不是?”
澹台珩继续冷着脸:“呵,好听点是历练,自身玄法不熟练,万策也用不好,就在乱跑,谁教你的?”
澹台羽皱皱鼻子道:“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其实此次出去,他一开始就见识到了风妖和剑魂的厉害,后来又被自家产的冰凌人打,确实觉得自己该回炉造造。
云慧晓继续唱着红脸:“妹夫,你看小羽这不是深刻反省了,回宗门一定会改过自新,更加勤奋修习的……”
陆澄阳看着这三个人来来回回跟唱戏似的,敢情这些年是阅了不少话本来解闷。
谢璟这时又道:“阁中弟子结丹之时都应寻剑,只是携领之人不同。这次我便带你去,你不必介怀自己的外门身份。”
陆澄阳陡然又一精神,这怎么还安慰起他的身份来了?
“阁主,弟子资质愚钝,在晓市上随意挑选一把剑就好。”
鬼知道这次寻剑能寻出个什么名堂,还不如直接买一把灵剑,解了御剑符令,然后找机会朝澹台珩坦白身份来得快。
谢璟竟又轻笑了一声。
陆澄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谢璟他笑了?
这笑一如当年,比芝兰好看,败得比昙花开放还要快,很快就散了,就好像陆澄阳真的眼花了一般。
谢璟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就无法寻剑?”
他忽然极为专心地看着他:“你可知,当年的血衣仙,一开始也并未寻到称心的灵剑?”
陆澄阳面容持续僵硬,此时更是快要到达极限。
谢璟他难道早就发觉了他就是陆藏?
这也是他归来之后,头一回听到谢璟称呼他“血衣仙”这个名讳。
好在陆澄阳脸皮够厚,戏虽然比不上云慧晓,但是勉强也能撑场面。
他笑了笑,回道:“弟子怎么敢跟当年的血衣仙比呢。”
谢璟道:“你不多修行几年,下此结论还太早。”
他们这遭说了几句,那边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
澹台珩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下来,澹台羽也一脸虔诚地认完了无数道错。
随后云慧晓倒了杯酒慢悠悠地润起了嗓子。
方才他的词太多,说得都有些口燥。
不过这时候他倒想起来了起先的疑惑:“对了妹夫,你怎么突然也在黑场了,早就知道了太阴跟阴蛊的事情了?”
澹台珩也自斟了一杯酒,然后道:“太阴不知道,阴蛊的事情倒是知道。”
“宗门里就有弟子受阴蛊所害了。”
“啊?爹,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你离家之后,不然我怎么会不得空来找你。”澹台珩缓缓道,“不准喝这个酒,喝这壶花茶。”
云慧晓问:“怎么都不带几个随行弟子?”
澹台珩只扬眉道:“麻烦。不如一个人方便。”
陆澄阳心下一片疑云更加浓了。
毕竟,不鸣阁墨林府东院当中都有一波莫名其妙修着气箓术,身上被重者蛊虫的人。
而这背后之人竟然还将恶爪伸向了五宗门之一的澹台宗。
而且,无论是气箓还是今日堂而皇之所现的王蛊,都同他有关。
究竟是得罪了谁?
澹台羽问:“那受伤的人多吗,现在怎么样了?”
澹台珩接着道:“受伤的弟子有五人,已经逼出蛊虫,不幸殒命弟子有两人,已经下葬。后来我是得到了小道消息,才也入了黑场。”
“恰好看到了太阴剑,想着此剑失踪多年了,买下也不是不可以。”
云慧晓道:“那这回还可真巧啊,云度,咱们要寻的东西凑一处去了。”
“不是巧合。”
谢璟忽然开口。
的确不可能是巧合。
不论是作祟的太阴剑魂还是重现人世的阴蛊,都不可能是巧合。
何况还凑一块儿去了。
陆澄阳起先觉得是自身的阴气过重引来了剑魂,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这么回事。
澹台珩搁了手中酒樽,这次没有瞎哼哼,倒是理智地道:“的确如此。我认为,这个人连黄金都没有收到,却偏偏留下了太阴剑,一定想暗示我们什么事情。”
“那是什么呢?”
云慧晓问他。
澹台珩直白道:“我不知道。”
这时澹台羽接了话说:“那估计还是要从那太阴剑上找吧,爹。”
“剑本尊在此,剑魂身上背负人命,裹挟戾气,不日应当会再次出现。”
谢璟缓缓开口,道出了判断。
——
夜色已深,四周寂静,一轮满月高悬于天。
分明是一样的月亮,可瞧着总感觉同梁怀王府观月台上看着的不太一样。
云慧晓提议先回近处的拂海明月庄静观其变,临行时明镜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慧晓问:“怎么了,还有什么话没说?”
明镜略垂眸,满含歉意道:“云宗主,对不起。”
云慧晓却朗声笑笑,然后道:“没什么好抱歉的。”
“我向来如此,无法付全心于一人,自也不怨人不付真心于我。明镜,下次月圆,再一起赏吧。”
明镜颇觉意外,良久才应了一声。
澹台珩路上笑云慧晓:“想不到你也有被利用的一天。”
云慧晓道:“这怎么能叫利用?”
澹台羽倒是没懂,回头问陆澄阳:“裴兄,这怎么回事?”
陆澄阳简单解释道:“咳,大概是那明镜姑娘,是因为追查那遁影之法的缘故,才会结识云宗主吧。”
他声音不大,但偏偏落了个没人说话的空,便格外清楚。
澹台珩更加猖狂地哈哈笑了几声云慧晓:“连这些小辈都看出来了,你的脸也不必挂得多端了。”
云慧晓并不服气,只道:“那也只是咱们谢阁主门下的弟子能看出来,普通弟子看不出来。小淼淼确实有几分聪明。”
陆澄阳已经不想纠正“小淼淼”这个称呼,只想着有朝一日坦白身份之时先将云慧晓暴打一顿。
谢璟出门在外,说话比在不鸣阁当中还少了不少,也不怎么搭理云慧晓,仿若在沉思什么。
又行了一段路,云慧晓才又将那机关凤凰召出来作为载行工具。
虽说拂海明月庄离此地不远,但就算御剑还要费些时间。
而云慧晓本身一直用遁物之术连通着暂置于他处的机关大物,也极为损耗灵力,所以索性提过来用了。
——
地处扬城的拂海明月庄并不傍山,而是临海。
因着云慧晓自己喜欢梨花,所以庄内种的基本都是梨花树,终年都是一片雪白压枝,颇具诗意。
庄内长廊曲折,亭台轩榭俱有,于细微的扶手之处都有雕花,实乃讲究至极。
内凿的一处水池中央立着一尊三人高的女子雕像,正是云氏开宗之祖云绮。
一至宗门,便有十来位身着靛蓝色门服,挂着印刻朱雀门徽玉符牌的弟子上前相迎,男女参半,男弟子皆丰神俊朗,女弟子皆明眸皓齿,瞧着极为赏心悦目。
云慧晓平日懒散,因此也没正儿八经收个徒弟。这十来位弟子,算是得过他一二指点,修为也尚可,也就算是内门弟子了。
“宗主,按照您先前的指令,客堂已经都打扫好了。”
领头的小弟子恭敬行了一礼。
云慧晓点点头:“甚好,今日遇到些事情,回来晚了些,往后若我未按时回来,你们也不必等了,早些歇息去吧。”
弟子们纷纷应了是,然后一个个有序地退了下去。
拂海明月庄内,客堂足有数百间,招待完两三个宗门也是不成问题。
云慧晓拢拢袖子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不用客气,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陆澄阳见澹台珩和澹台羽随意进了两间房,谢璟也朝尽头走去,自己便也撒了腿,准备到另一处去。
谁知谢璟突然转头道:“裴淼淼,你过来。”
“阁主有何吩咐?”
谢璟道:“未免那剑魂突然出现,你便同我在一处。如此更为安全。”
那尾音持续回荡在陆澄阳的耳畔。
一旁的云慧晓仿佛听到了大笑话,道:“思庭果真关心小弟子。”
然而他凑到陆澄阳耳朵边上说:“小淼淼啊,祝好梦。”
说罢,云慧晓眼角微翘,转身离开了此处长廊。
陆澄阳见云慧晓走了,又对谢璟道:“阁主不用过分担心,有阁主的八棱扇,想必对付剑魂也不成问题。”
“可遇到阴蛊之时,你为何不用?”
“呃,弟子还不太熟悉。”
谢璟又道:“如此,灵器便还是作用有限。”
陆澄阳:“阁……”
谢璟的墨瞳微闪其光,道:“先前是你说心里害怕的。”
不知为什么,陆澄阳总感觉谢璟是朝着别处说的,一时话也被噎住了,鬼使神差地没再圆了。
片刻后,陆澄阳一人躺在里间的一张床榻上,谢璟就在一丈开外的另一处床榻。
果然,还是那摆脱不了的窒息。
不得不说,拂海明月庄的财力一定不在其他四宗之下。
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陆澄阳甚至心头将澹台宗所有的机关默默地列了一遍。
兴许是他翻身动静太大,谢璟突然问:“还未入眠吗?”
陆澄阳道:“回阁主,没有。”
“以后不用说’回阁主’了,直接回答便是。”
陆澄阳心虚道:“噢。”
沉默一瞬,谢璟却又问道:“在墨林府东院出现的阴蛊,是你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