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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看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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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青臻太过担心,顾不上想别的,看见钟奉谨都当做海上浮木,“钟公子,劳烦您,可否帮我找找姐姐。”
“别担心,你瞧,你姐姐不就在那吗。”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姐姐此时已在对面的隔间内,只是隔间内还有位公子,许是看见这边目光,直接扯过纪青宁,也落下纱帘……
看到此处,纪青臻如何再坐得住,转身就冲出去。
姐姐性子急,那人看起来也不像好人,若真有什么事可该怎么办,刚出了门,这回廊看的她有些晕,想起来身边还有钟奉谨,哪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的呢,“钟公子,劳烦您带我去对面。”
“好。”答应的痛快,迈着的步子却慢吞吞。
这阁楼回廊昏暗,燃着的几支蜡烛,微光徒增隐晦。
纪青臻心急如焚,钟奉谨在她前面带路却是不徐不疾,迈着慢悠悠的步子,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逛市集。
纪青臻也顾不上和这钟奉谨离得远了,觉得他故意如此,两步走到他身边,压抑着满腹怒火,“钟公子,我有些担心,您能快些吗?若是不便,帮我找小厮引路也好。”她是真的着急。
钟奉谨干脆停下脚步,回身正面纪青臻,鼻尖萦绕的还是她淡淡的香味儿,真好闻,凑近了,在她耳边低语,“只是回廊有些暗,走慢些,免得摔跤。”
突然凑近的钟奉谨让纪青臻猝不及防,耳边尽是热气,痒痒的……再忍不住,纪青臻重重推开钟奉谨,眼中又尽是防备,而这都被他看在眼里。
纪青臻大步朝前走,想来再怎么迷路也比和钟奉谨共处的好,没有什么是比根本看不透的人共处还可怕的。
又怎料走到前面一个岔口,隐约见有人走来,离得还有些距离,可她还是能认出来,那就是她的宋学舟!
一瞬,纪青臻犹如见到亲人,甚至觉得他走来那处就是光的方向,亦是希望,眼泪在眼眶打转,可还没等她走上前,就看见京城商贾子弟中名声最不好的张金跟在他身边,那个张金,亦是金叶阁的少东家,赌桌常客……纪青臻忽然觉得,有寒意袭来。
他们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沓银票,宋学舟脸上满是颓唐,张金笑的满脸龌龊,边笑还边说,“宋兄今日在赌桌上可真是一掷千金,不似往常啊。”
“别笑了,原以为能回本,这下倒好,还欠上孔家的钱了……”
“怕什么,以后纪家姑娘上门给你做小妾,还上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害,就是前几日在我们金叶阁那事失算了,不然这会儿小美人不已经是你的人了!不得赶紧的求你纳了她!”说起来竟多寻常一般,毫不在意,笑意猥琐。
“怎想还碰上那群山贼流寇!着实恨人!不然,我还真……”宋学舟的声音也传来,满是厌恶,咬牙切齿。
纪青臻身形一晃,扶住墙边,她不怀疑自己是听到了什么,并且一清二楚,毕竟,片刻后,她看得清楚宋学舟走到她面前时,那满脸颓唐尽数变成不可思议的震惊还掺杂着些许窘迫。
眼前一幕加之方才听到的话,纪青臻见识到了这个与自己有婚约前途大好、再温柔不过的宋学舟最卑劣的一面,对自己的龌龊算计与轻视。
此刻,看着他,纪青臻竟是还不解更多,宋学舟明明平日里最爱做的就是读书啊,生平志向就是入仕为官,他的诗和文章写得那么好,平日里那般温和谦逊,怎么今日眼前的是个沉迷赌博的赌徒,是个算计辱她清白骗取嫁妆的卑鄙之徒!
现在看来,也难怪那日议亲没有婚书,对啊,纳妾,怎么会有婚书呢。
想着,不觉已是满面泪水。
宋学舟活像是被人拆穿把戏的小丑,说话都结巴起来,胡乱揣着银票,“青……青臻,你怎么也在这儿。”
“得,学舟,我先走一步,您慢慢说着纪姑娘。”张金这话说的,仿佛提醒着纪青臻,方才种种皆是事实,真相也的确如此,甚至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算计好了要说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做好今日该做的事他也奸笑着溜走,迎面看见钟奉谨,陪着谄媚笑脸拱拱手。
钟奉谨没做回应,只是冷眼瞧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
宋学舟佝偻着身子拿着银票,刚从赌桌下来满脸疲惫,明明是一张脸,可今日这贪婪赌徒和平日饱读诗书满身书卷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纪青臻方才直冲头顶的怒气也渐渐变成心寒,周身只觉如坠冰窖,眼前这人,是她除了姐姐外,最信任的人了,想说些什么,可呼吸越发急促,不想落泪却早已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们谈及过,不要沾染赌这个字,彼时他信誓旦旦,对天发誓,再真诚不过。
“青臻,你别这样。”
宋学舟轻看纪家,却并非对纪青臻没有感情,尤其是此时看着这样的纪青臻,他心如刀绞,也是此刻才意识到,或许纪青臻要比自己想的还要重要些,实在不忍,他想上前将纪青臻拥入怀中,好言安慰,或许,一切都能挽回。
纪青臻看见他张开双臂朝着自己走来,更是发自内心的排斥,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你走吧。”好不容易说出话也是哽咽的,她不懂,为何信任会被辜负,誓言那么轻贱,这是她仅有的了,为什么要这样……
身后的钟奉谨都感受到的悲恸。
宋学舟也是朝着后退的纪青臻向前走两步,才看见她身后还有个钟奉谨,来不及多想别的,只能想到还是别叫别人看了笑话,虽说不放心纪青臻,但还是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头都没来得及回。
那个呆子赌徒宋学舟看得纪青臻这么难受,钟奉谨却是看不下去的,瞥了眼方才宋学舟来的方向,二话不说,拥过纪青臻肩膀,支撑着她大半,踢开间隔间门,将人带了进去。
这样的时候,纪青臻反倒是最没什么防备心。
扯上帘子,坐到她身边,看着原本明亮好看的眼睛哭的通红,神情也有些呆滞……
纪青臻有些恍惚,脑袋昏沉,似乎心中一下就空了,唯一的些许期待落空,而明明那样温柔谦和的人满面诚然的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和赌沾上半点关系,暗地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赌徒一个,她尽力试着付出真心,换来的,就是这样,被辜负,被轻贱,一文不值。
钟奉谨心里真不高兴,纪青臻这么难受,却是为着宋学舟那个蠢货。
姑娘家随身带着的手帕都在袖口,纪青臻也一样,钟奉谨从她袖口抽出手帕,给她擦着眼泪,伸手拍着她薄薄的背。看她这样难受,钟奉谨不忍,但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今日断了总比以后有牵扯的好,宋学舟那样满是坏心眼的赌徒,纪青臻在他身边也不会有好结果。
许久,纪青臻顺过气,人也回过神。
只是这一回过神,钟奉谨的安逸静谧也就告终。
纪青臻看了看,他们两人同坐在一张躺椅上,还贴的这样近,瞬间冷了脸,用尽力气推开钟奉谨。
这其中也许夹杂着方才对宋学舟的怨,力气着实不小,饶是钟奉谨,也感觉肩膀有些疼,胳膊的伤都顺带着被扯痛。
钟奉谨索性也收手,放心些,这回过神就好,方才给他都吓着了,怕纪青臻真伤心过度,对她自己不好,见她力气这么大,反倒放心了,“对着我,就这么有劲儿。”揉着肩膀,定定看着纪青臻。
纪青臻自觉不算太过愚钝,方才伤心之下来不及思索,可现在看着身边对自己“格外关切”的钟奉谨,稍微想想,今日一连串的闹剧便都有了眉目。
这下心上更郁结,怎么连钟奉谨也是如此,自上次,为着救命之恩,刚对他渐渐改观,偏偏他又立刻来算自己,她开口语气都是笃定,“钟奉谨,今日之事都是你操纵的,什么看戏,请着根本搭不上的宋学舟还有张金,又是从哪儿找来什么人引走长姐,你为的就是看方才我同宋学舟这出好戏。”
宋家张家都是还没纪家繁盛的商贾,就连纪家也是这回刚和他的融安票号有了来往,而宋学舟张金今日被请来,不是他存心设计还能是什么。
纪青臻对此前的救命之恩铭记在心是真的,可现在真切感受到被人操纵于鼓掌之间,心中愤恨也不是假的。
钟奉谨又怎会看不到她眼中怒意,真实毫无掩饰,可这只会让他更嚣张,俯身靠近纪青臻,相隔咫尺,看得清这会儿她鼻尖和眼睛还是红红的,但都抵不过粉唇娇嫩,看的入迷。
可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纪青臻,你言之凿凿是我操纵今日之事,那你说我操纵了什么?我只不过请人听戏,至于那个宋学舟,难道是我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去赌?还是我操纵他遇上流寇只顾自己弃你而去,还或是,操控他对你下药,以图,纳你做妾啊。”钟奉谨横下心,捡着最刺人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