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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4 ...

  •   祈澜在知道母亲的真实名姓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苏乐盈,苏家二女儿,三十年前死在一场大火里,苏家上下闭门谢客,苏老爷一病不起。一年后苏家长女苏筱曼嫁给当时的五皇子,苏家才从丧女之痛里走出来。
      可在无人知晓的暗处,苏家哪怕地处遥远的皇城望族,也要一路从江南搅和到西南。真相比猜测更加荒诞,一己私欲就可以把无辜的人搅进地覆天翻。

      “他家是有神经病吧?”祈澜发自内心地提问,谁家好人能干出这事?

      封绝对苏家的了解不多,两家既没姻亲,又非同路。封绝又心在江湖,不参与朝堂事,但世家过往还是知道一二的。他看向祈澜:“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五王爷府吗?”

      祈澜当然记得。

      苏家只有一个嫁到皇室的女儿,就是五王妃。当时他对此还颇为费解,一个远在天边的陌生家族频频对自己设套发难,很难不让人往狗血的方向想。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苏家这么针对自己,难道他是流落在外的真世子,苏家想要把自己灭口了永绝后患。如今真相破土而出,原来他不是流落在外的真世子,却差点成了以假乱真的皇室后人。

      唏嘘。
      真是唏嘘。

      柳云容在一旁瞧着,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她原本以为祈澜会问起月影的过去,会从她口口相传的描述里得到一个更完整的“娘”的画像。

      可祈澜只是简单地询问了母亲的名字,而这,似乎也并非出于对柳月影的怀念,而是只源于破题的动机。

      柳夫人继续劝道:“孩子,月影她虽然用错了法子,但这一切都因为她爱你啊。你心里有怨气,我都知道,但这世上就是有许多事让人为难,我们活一辈子,会有许多时候身不由己。她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祈澜抬眸问她:“母亲可说过,她和父亲是否真的相爱?”

      “……怎么突然问这个。”柳夫人摇头,“月影虽未提起过,但她为祈家生了三个儿女,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是因为什么呢?”

      祈澜说:“因为愧疚。”

      柳夫人:“……”

      “夫人方才也说了,从一开始母亲就选中了祈门主,然后又顺利地和祈门主成亲。从萍水之缘到结发夫妻,这里面爱有多少,愧疚又有多少呢?”祈澜揉揉眉心,“我身为他们的孩子,再有揣测的动机,也没有置喙的立场。父亲与母亲中间的爱也好,怨也罢,都是上一辈的事了。至于我身上的爱与怨……”

      柳夫人红着眼眶看过来,像是等待刽子手铡刀落下的死刑犯。

      “母亲生我养我,却也亲手下毒给我。这里面的私心和苦衷自有人替我受了,我不会再纠结于此,也希望夫人不要再在我跟前提起母亲的苦衷。”祈澜看向窗外,云卷云舒,尘世浮生。原主短暂的二十几年结束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枷锁。至于这一世,就由他这个穿书者让祈家三公子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吧。

      封绝若有所感地看过来,祈澜依旧偏着头看着外面,眼神里是要漫出来的哀伤。

      柳夫人长长一声叹息,也是知道祈澜铁了心,此事再也没有转圜。她没办法再用用心良苦的母爱绑缚住从始至终都没法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孩子。

      柳夫人说:“你之前问我,为何不承认此前见过你。我不是故意诓骗你,是不敢面对你。孩子,那年你才十三岁,整个人瘦条条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都不如笺友镇上普通人家的同龄孩子。那时我就明白了月影为何在信里会如此后悔。那药物比想象中更毒,你的身体也远比预想中更差。月影没法承受她亲手给你带来的苦果,就连我这个旁观之人也没办法心安。”

      祈澜问:“当时我可有问出什么?”

      “没有。”柳夫人叹息:“可能这就是报应吧,后来我就经历了家变,老天爷惩罚我是非不分,让我成了身背冤屈不得申的未亡人。兜兜转转,最后解救我的却是你,竟然是你。”

      造化弄人。
      祈澜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柳夫人也不需要他开解。

      “夜色深了,二位不嫌弃就在山庄里歇下吧,明早再赶路也不迟。”柳夫人搓搓手,“最里面的院子就是当年月影住的院子,三公子想去看看吗?”

      祈澜意料之中拒绝了。

      封绝替他当了冷心冷情的恶人:“不麻烦夫人了,我们在镇上客栈订了房间。”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富贵山庄,却并未去什么客栈,而是直接进了山。祈澜带着封绝去了那个雨夜的山洞,两人燃起一个火堆,静静地听着山洞外的虫鸣。

      “在想什么?”封绝问。

      祈澜说:“刚才柳夫人从来没有提起陪嫁丫鬟。所以那个丫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封绝分析道:“依刘伯所说,那人是令堂在西南搭救的。但柳夫人既然不知情,而祈门主又同意了新婚妻子带着一个陌生又不知根底的姑娘嫁进门,恐怕他也早就认识。两人在荛城相遇,那丫鬟如果真是苏家派来的,说不准就会搅了令堂的计划,所以她应该是在他们两人互许终生后才出现。”

      祈澜也这么想,但这样的话,又有新的问题:“我母亲知道她是苏家派来的探子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找到陪嫁丫鬟本人才能见分晓了。而基于此,柳月影,或者说苏乐盈作为听雨楼夫人,她的立场和行为也跟着不明晰了。

      但眼下线索太少,只能又说回五王爷府和苏家。

      封绝说:“五王妃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与其他高门大家并不频繁走动。我对她唯有的一点印象也是儿时模糊的几次记忆,王妃性情冷淡,不愿与人说话,大人小孩都不喜欢。”

      祈澜问:“苏家有几个女儿?”

      “两个。”封绝说,“苏家对外称是小女儿早夭,不到二十就去了,如此看来就是遮掩令堂假死出走的借口。五王妃就成了苏家唯一的女儿。苏家子嗣少,除了五王妃外并无其他在世的子女了。”

      苏筱曼成了苏家在皇城立足的救命草,她的肚子是整个苏家的指望。若是苏筱曼再生下皇孙,于五皇子争储亦有裨益。苏家找到了苏乐盈的踪迹,但彼时她已成了听雨楼夫人,皇城与江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苏家再是胆大,也只能收手。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苏筱曼的孩子天生体弱,三岁那年不治早夭。苏家又想起了苏乐盈——江湖听雨楼的小儿子与皇孙同岁,若是能把孩子换来,既能保住皇室血脉,又没有肥水流外人田——反正不管是小皇孙还是未谋面的听雨楼小儿子,身上都留着苏家的血。

      但苏乐盈坚决不同意亲生儿子入了自己早早逃出来的火坑,她又不想让丈夫知道自己身上理不清的过往,心急如焚下只得动了下下策,给还不满三岁的幼儿下药。哪怕孩子以后终生体弱,好歹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这次苏乐盈又赌赢了。

      皇孙不治而亡的消息再也瞒不住,苏家也不敢贸然来听雨楼抢孩子。更何况,他们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幼儿,在听雨楼周边埋伏的人马带回祈澜中毒的消息,苏家也知道这是二女儿的破釜沉舟之计。

      “听闻后来五王妃再也没生下孩子,不是在孕中孩子没了就是刚生下就夭折。再过两年五皇子开始纳妾,身边美人不计其数,却没有能活到三岁的。”

      祈澜哑然:“这怎么跟个坎似的。”

      “是很凑巧,巧到新帝登基后更有传言,说是五王爷府邸冲撞了东宫之气,所以五皇子既没当上太子,更没继承皇位。”封绝笑道,“这话也就哄骗无知孩童,当今圣上原本是七皇子,太子之位空悬多年。”

      “这流言骗不过知情人,不知情的听了也不会影响新帝的威仪,但又不会有闲的没事干的不相关的人传这种东西。”祈澜猜测,“难道是五王爷传出来的挽尊话术?”

      “或许吧。”封绝说,“但我想这些流言不一定是五王爷传出来的,还有可能是——”
      “苏家。”
      “没错。”

      封绝道:“毕竟现在五王爷府唯一的世子虽是从宗室里过继来的,但并不影响五王爷这一脉。是否是亲生子唯一能影响到的,只有苏家。”

      祈澜顺着他的思路接着道:“五王妃虽然是世子名义上的母亲,尊贵为王妃,但子不是亲子,丈夫又美人环绕,后院还有一帮莺莺燕燕,日子恐怕并不舒坦。这个流言恰恰能算作是一种安慰。把一切归于玄之又玄的风水上,总好过被人云里雾里地猜测强。”

      封绝说:“说不准就是这么回事。谁也不知道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不管是苏家爱女心切还是为了稳住王妃的地位和五王爷对苏家的倚重,他们的嫌疑都最大。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太多细节家人并不会同我说起,后来我又醉心江湖,对其他世家子弟就更疏远了。”

      “过继来的世子叫什么?”
      “李椋。”

      封绝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世子是从一个老王爷家里过继来的,与苏家没有关系。小世子原来的王府没落,家中既无能立家的成年子女,又无新功保住富贵,空有皇亲的名头没有皇亲的境遇,一个衰老的没有权势的老王爷是难以为继的。李椋被过继到五王府,也算是改命了。”

      祈澜问:“那个老王爷还健在吗?”

      “两年前过世了。王府没有当家主人,家仆散到了其他地方。其实若是李椋有心,完全能够好好安置一二,但他没有。”提起李椋,封绝有毫不遮掩的嫌弃,就如他上次说的世子蛮烈,与王爷王妃相去甚远,这次他依旧不避讳道,“他虽长在五王府,但一点没继承王爷王妃的优点。”

      “什么优点?”祈澜心想,苏家现在俨然是反派设置,五王妃不清白,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指定也好不到哪去。

      封绝说:“传闻中这对夫妻的风评算不上坏。五王爷身体不好,却不与人为难,很能给人体面。五王妃人淡如菊,虽然性子冷傲,但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可李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从小到大做出了不少荒唐事,不服管教,又恣睢蛮横,总想做一副胸有城府之貌,但只会弄些阴诡伎俩,实在登不上台面。”

      阴诡伎俩。
      祈澜突然问道:“你说,苏家做的这些事里,会有李椋的手笔吗?”

      李椋虽不是亲子,但不代表他和苏家不能成为利益共同体。直到现在王府也没有新的孩子出生,李椋和五王妃根本没有结仇的必要。

      封绝一惊,祈澜的猜测虽然大胆,但并非无凭无据。李椋甚至不需要认识祈澜,只要他知晓当年往事,祈澜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永远是个威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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