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鬼状书】-中 ...
-
夜阑人静,公孙策经过游廊时,见到展昭室内透出烛火微光来。
推门进屋,展昭正坐在案旁沉思,案上放着打好的包裹和佩剑巨阙。
“展护卫,还没有休息么?”
展昭微笑:“先生还不也是一样。”
“明日就要随大人前往文水,还有些文书未曾收拾,”公孙策话锋忽的一转,面上透出笑意来,“怎么,像王朝他们一样,得了端木姑娘的消息,反睡不着了?刚从他们那边经过,他们也还未睡,在猜测文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劳动端木姑娘大驾。”
展昭勉力一笑,眉宇间却笼着一层不展之意。
公孙策心中咯噔一声,却也素知展昭习性,知他若不愿说,再追问也是无益,心中暗暗叹气,道:“你早些休息吧。”
转身行不得两步,就听展昭轻声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一怔,回头看时,展昭立于桌边,面色甚是踌躇,良久才道:“公孙先生,我有些担心端木姑娘。”
公孙策不解:“端木姑娘久无音讯,今日总算有了消息,前往文水之后便可与她汇合,你反担心她?”
“虽说得了她的消息,但越想越觉不对,她若真的没事,为什么自己来不了,反要托刘老七送状书?就算……就算一定要托刘老七送状书,为什么不能当面同他讲而要托梦?而且,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寻银钱给刘老七,以至于要把王朝他们送她的东西交给刘老七典当,甚至……甚至连状书都如此草草写就……”
公孙策愈听愈是心惊,忍不住道:“展护卫,你想到了什么?”
展昭一愣:“想到了什么?”
旋即摇头,低声道:“没有想到什么,也不想去想,待到了文水,也许……”
也许什么?展昭没有说,公孙策也没有问。
————————————————————
按着规矩,依然是包公微服,御猫先行。
马不停蹄,披星戴月,两昼夜的功夫,已到文水。
文水县的确不大,只城中央的主街些须热闹些,往两旁去便是稀稀落落的住户,再往外走便是出城的荒道了。
那城墙,说是城墙,不如说是道幌子,黄泥夯成一人多高,多处豁了口,进城时,展昭就亲见有小儿在城墙破口处爬进爬出,玩闹不休。
守城的官兵应是四个,有一个倚着墙垛子打盹,有两个争色子争的面红耳赤,还有一个……
展昭四下观望了很久,才确定那在城门口烤薯的亦是守城官兵之一,果然守门增收两不误。
想必是天高皇帝远,政令不举,号令难行,连带的一干官员兵士都疏懒麻木起来。
晌午时分,展昭牵着踏雪,沿街缓行。
文水县甚少见到如此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且面目生的如此俊秀的男子。
因此上,展昭并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缩在屋里,偷偷将窗子掀开一角,飞红了脸儿,对他品头论足,其中不乏一见御猫误终身者。
期间,展昭也曾试图在街边卖烧饼的姑娘那打听些什么,哪知话没说几句,那姑娘的头低的越来越厉害,后来竟把夹烧饼的铁叉一扔,跑了。
这位姑娘也未免太害羞了些,最后还是展昭动手,用铁叉将那些烧饼一个个从火灶中取出,免得烧焦了。
日暮时分,展昭入住悦来客栈,下榻在端木翠之前住过的同一间客房。
一天打听下来,他几乎可以断定梁文祈被杀必有蹊跷,多半是王家起了悔亲之意,假收妖之名行杀人之实。另外,端木翠十有八九是在王大户家失踪的,因为当日不少人亲见有个打扮不俗的美貌姑娘进了王家,其后却不见出来。
至于悦来客栈这边,可以推知当时端木翠是一人独行,并没有带同细花流门人,但端木翠失踪的当晚,细花流门人忽然如逢敕令,也不顾夜静更深,全部离店而去。
“我当时很纳闷,”悦来客栈文水分店大掌柜追忆道,“这么晚了,出了文水县,周遭百十里地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们能去哪?”
他们能去哪?
这也是展昭要搞清楚的问题。
当晚亥时初刻,展昭一身黑衣,夜探王大户宅院。
说是夜探,不如说是夜逛更贴切些,王大户家倒是请了几名护院,只是长的壮些吃的多些而已,个中并无练家子,而且文水县也不流行使用狗来看家护院,展昭先还小心翼翼,后面便在宅院之内很是显眼的晃来晃去,也不是没被人发现,有个老眼昏花的管事的就很是趾高气昂地冲着展昭大吼:“再不去睡觉,就扣你工钱。”
展昭没说话,那管事的从鼻子里重重哼一声,双手叉着腰走了。
待他走远,展昭才轻声笑道:“要扣我工钱,你说了不算。”
正轻笑间,忽听背后脚步声响,展昭心中一动,疾步闪入暗影之中。
就见一个披着棉衣的下人,抖抖索索地急急跑至墙边,将裤带一解,放起夜尿来。
此人正是李三。
却说李三小解完毕,通体舒畅,虽说冻得哆嗦,依然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系上裤带,忽的颈间一凉,正想开口骂是谁这等促狭,一低头看到亮晃晃的剑身横在面前,吓得立马又激出几滴尿液来。
就听那人沉声道:“你们家姑爷是怎么死的,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速速从实招来。”
李三的确是个厚道的后生仔,心眼实诚的很,果然事无巨细,从实招来,连自己当日衣饰如何搭配,早餐吃了几个馒头喝了几碗馍馍汤都絮絮叨叨描画个没完,展昭不得不多次提醒他说重点。
说到那陌生女子已然气绝时,展昭握住剑的手蓦地一抖。
这一抖,那剑就在李三的脖子上划拉了一道,当然,只是轻轻的一道,但是李三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身后的人要对他痛下杀手,于是他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
如他所愿,不少屋子亮起了灯烛,但是还没等救兵开门露面,展昭已然带着他越过了院墙。
落地之时,李三的眼是直的,勾勾的那种直,腿是软的,筛糠似的那种软。
“那个姑娘,你们把她葬在什么地方?”
“城……城……城西乱葬岗。”
“带我去。”
于是带他去。
开始,李三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他狠狠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他偷偷打量了一下身侧的男子。
要求李三带自己去乱葬岗之后,这男子就未曾说过一句话,夜色太浓,看不清他的脸色,黑暗中,只觉他的背挺的很直,也许,挺得太直,接近僵直。
————————————————————
晃亮火折子,四下打量一番,乱葬岗并不像之前所想的那般杂草丛生白骨处处,这多少让展昭舒了一口气。
“哪一个是那位姑娘的?”
李三瑟缩着上前,伸手指了指两座新坟中的一座。
展昭沉默许久,俯下身子,低声道:“端木,得罪了。”
李三只觉得刹时间眼前剑光纷乱,紧接着覆坟之土满头满脸扑将过来,忙不迭的掩面后退,再睁眼看时,见展昭正执着火折子看着穴中的棺材出神,俄顷伸手叩了叩棺盖,向李三道:“这棺材是你们家老爷备下的?”
李三点头:“老爷说姑爷虽是妖,但总算翁婿一场,这姑娘被吓死,到处寻不着她家人,王家总是脱不了干系,因此上都备了棺材发丧。”
展昭低声道:“你们家老爷有心。”
因着是薄皮棺材草草入葬,棺材周遭也没有钉上铆钉,展昭犹豫许久,方才一手掀开了棺盖。
李三先时想着人都死了这许久,虽说天寒地冻尸体不易腐烂,但也必定气味难闻,因而早捂住口鼻站开,就听展昭道:“你过来,替我执着火折子。”
李三没奈何,只得上前去接过展昭手中的火折子,却也不敢伸头朝棺内探望,生怕看见一张狰狞面目自此后夜夜不得安寝,谁知展昭竟俯下身去,将那女子自棺内抱出。
李三吓了一跳,心想:“他连死人都敢抱。”虽说心中害怕,却又有几分好奇,借着给展昭照明之时,忍不住偷眼看向展昭怀中,一颗心突突突跳将起来。
但见展昭怀中的女子,虽是双目紧闭毫无气息,但肌理细腻眉目细致,哪是死了两个月的模样?
因想:哪有人死了这么多时日还是活着一般样貌,这女人难不成是妖精?转念又一想,长的这般好看,必不是妖精,应该是神仙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判断的对,浑然忘了妖魔鬼怪之中,长的好看的却也不在少数,莫说是妖魔鬼怪,连世间的妖艳魅惑女子,都会被人称作狐狸精,可见以貌取人或者以貌区分鬼神,都是很不科学的。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展昭低声道:“端木,你说句话。”
李三吓了一跳,抵死也不相信这女子还能开口说话,虽如是想,还是立时把双耳竖起,生怕错过了半点声息。
等了许久,也未听到那女子开口,火折子的光焰明灭跃动,在展昭脸上投下捉摸不定的暗影。
怀中,端木翠的身体,冰一般冷。
————————————————————
三天之后,包拯并公孙策一行也到达文水。
与展昭会合小议案情之后,张龙赵虎陪同包拯前往文水县衙,王朝马汉深入市井打探梁文祈及王大户其人,公孙策则被展昭拉去看端木翠。
“公孙先生,端木翠的情形如何?”
公孙策将切脉的手自端木翠腕间移开:“既无脉搏,又无鼻息,若搁了常人,是必死无疑了。”
“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策呵呵一笑,道:“展护卫,你我都知道,不可用常人之理推测端木姑娘,依着李三所说,端木姑娘已然身死两月,普通人哪有亡故逾月尸身不腐的道理?依我推断,端木姑娘应是元神出窍,不知淹留何地,是以尚未折返而已。”
展昭轻舒一口气道:“我也作如是想,只是……”
公孙策起身道:“端木姑娘的事,我们想帮忙也不知从何插手,只能安心等她回来……倒是梁文祈一案,颇多蹊跷。”
展昭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这一两日间,我也探过许多当日在场之人的口风,被访之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一口咬定那梁文祈身是妖孽死有余辜,此地民风愚鲁,王家凭藉收妖之名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梁文祈,又借着众人之口将自己的罪责遮掩开去,此计委实歹毒。若不是端木翠从旁得知,梁文祈的沉冤只怕今生今世也难昭雪,身后还要留下骂名无数。”
公孙策不语,良久才喟叹道:“天下之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个如梁文祈一样的含冤之人,端木姑娘能帮的了几个,包大人又能审得了几个呢?”
展昭抬起头,澄澈双眸竟是异常黑亮:“抓得一个,恶人便少了一个。审得一个,天下便干净一分。不求尽善尽美,但求问心无愧。”
————————————————————
王朝和马汉打探归来,又带回两条突破性的信息。
一是就在打探当日,闻说王大户将女儿王绣许了城西刘家的独子刘彪。
二是这刘彪虽是一介书生,但他的老爹早年却是镖局的一名镖师,认识不少江湖上的匪寇。
至此,案情已有七分明了,当日那掷刀杀人的道士,只怕不是道士,而是刘家延请的江湖人物。
是夜,文水县衙大张灯火,夜审梁文祈一案。
文水县地处偏僻,百姓平日里生活单调精神文化生活极为贫瘠,难得逢上名满天下的包青天审案,自然挤破了脑袋也要一睹青天审案的风采,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包大人,展昭、公孙策及四大校尉各有拥趸,只可惜王朝马汉留在客栈守着端木翠——但这并不妨碍这一夜县衙内外拖家带口济济一堂分外热闹。
王大户虽是一方大户,但也从不曾见过这等架势,战战兢兢立于公堂之上,一抬眼看到堂上包公肃容满面,竟不自觉联想到森罗殿的阎罗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包拯执起界方,重重拍于案台之上,界方落下,王大户的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本府问你,梁文祈之死,可有隐情?”
“回大人,其中并无隐情,”王大户连连叩首,“小女重疾缠身,那一日忽有个游方道士上门,言说王家有妖孽盘踞,小人依着道长之言,在家宅之内设坛捉妖,文水县百余乡亲都看在眼里……”
说到此,旁观的百姓之中,便有那好事之徒鼓噪有声:“王老爷说的没错,那梁文祈就是个妖怪。”
包拯不语,展昭手按巨阙,转身向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目光凛冽冷峻,诸人心头一唬,竟再不敢出声。
因着方才有人附和,王大户的胆子亦壮了一壮,抬头看包拯道:“草民所言,句句是实,还请包大人明察。”
“句句是实?”包拯声色俱厉,“单凭游方道士一面之词就断定梁文祈是妖,何其荒唐!那游方道士何在?”
“游……游方去了。”王大户额上渗出冷汗。
“可知他道号为何?从何而来?在何方道观挂居?”
“这……”王大户傻眼了,半晌才嗫嚅道,“当时小女病重,小民情急之下乱投医,直把那道士当成救命稻草一般,须顾不得这许多,现下听大人如此说,的确是有些……有些……”
“大人,可否容小民一言?”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大汉越众而出。
“堂下何人?”
“草民刘天海,王刘两家今日刚结了亲家,犬子刘彪,不日将迎娶王家独女王绣。”
包拯不动声色:“你有什么话说?”
刘天海满脸倨傲之色,双手朝着堂上一拱:“适才听大人所言,这梁文祈一案可能另有内情。然而梁文祈是那游方道士所杀,王家老爷并不知情,大人不去追缉那游方道士,反在这对王家老爷苦苦相逼,未免有些太过……”
刘天海故意不把话说完,面上挑衅之色毕露,围观的百姓为他所煽,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况且,”刘天海愈说愈是得意,“大人不由分说,将王家老爷提到堂前,人说对簿公堂,却不知原告何在?”
包拯一愣,此案的确并无原告,只有端木翠托人千里送上的半封状书,若照着平时,包拯必不会草率接下,但既是端木翠差人所送,开封府上下都料定必无差池,这才远道而来异地开审,不提防刘天海有此一问,若说原告是端木翠,未免太过不合常理,况且端木翠生死未卜,未必能够现身与刘天海一辩。
正踌躇间,就听展昭朗声道:“原告自然是梁文祈。”
此言一出,莫说是围观诸人并同刘天海王大户凉气倒吸,连包拯公孙策等都怔愣住了,展昭向包拯道:“请大人传梁文祈上堂。”
包拯略一沉吟,点头道:“传。”
这一传非同小可,人人均知当日梁文祈被收妖的道士斩杀,如何还能前来对簿公堂?因此上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唯恐错过好戏,就见两个县衙的衙差,抬了个担架上堂,担架之上白布之下依稀可见是个失了头颅的人形,入鼻尽是刺鼻的生石灰粉味道,知道是衙差将梁文祈的尸身从地下起出,唬得忙不迭退后。
刘天海先时尚有惊愕之色,待看清只不过是具尸身时,忍不住冷笑连连,转身向包拯道:“包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告?小民愚鲁,还请大人明示一个死人如何告状,如何呈上状书呢?”
话音未落,就听展昭沉声道:“公孙先生,请将开封府收到的状书示下。”
公孙策一愣,看包拯时,见包拯微微阖首,依言从案上取下状书,示于王大户,刘天海失声大笑道:“有?有什么?这便是状书么?包大人,都说你断案如神,是再世青天,只怕是民间误传吧。”
话音未落,张龙赵虎齐齐踏前一步,怒斥道:“住口,公堂之上,不得无礼。”
刘天海生性彪悍,加上早年行镖颇沾染了些悍匪习气,是以并不为惧,冷冷哼一声,向包拯拱手道:“包大人,告状的是个死人,状书又是这般莫名其妙,依草民所见,大人实在不该为难王家老爷,若是大人尚未查到凶手,不妨再耐心寻访几日,恕草民今日不奉陪了。”
语毕,围观百姓又是鼓噪有声,此番倒是失望多些,因想:都传说包大人能够审权贵断鬼神,现下看来,也不过尔尔。
刘天海哈哈一笑,转身朝人群之中使了个眼色,一个灰衣书生便携了身边小僮转身向外走,展昭看得分明,虽不知那书生是谁,但心忖其中必有蹊跷,正想上前拦下,忽的眼前一迷,就听风声大作,阴冷透骨,裹挟着沙石扑面而来,一时间堂上飞沙走石,手肘之侧不辨人形,一干人眼睛都睁不开,唯有战战兢兢龟缩抱头而已。
————————————————————
俄顷风住,展昭睁眼看时,不觉心中一悸。
大堂之上,庭院之中,是夜不知举了多少灯烛,顷刻之间,竟尽数熄灭了。
一时间堂上堂下,寂静非常,人人惊惧莫名,心中俱都转着一个念头:莫不是有鬼?
俄顷,公孙策忽觉手中的状书蠢蠢欲动,低头看时,那半幅状书竟摇摇晃晃似欲挣脱开去,泛出碧绿色的磷光来,其时县衙内外一片漆黑,诸人都将目光聚在公孙策手中,公孙策心中一动,松开手,那状书飘飘摇摇,自向半空去了,未几舒展平沓开来,帛书的裂口都清晰可见,与此同时,覆在梁文祈身上的白布徐徐掀起,另半幅泛着惨绿磷光的状书自梁文祈怀中缓缓飞升而上,展昭蓦地了然:另半幅状书竟在梁文祈怀中。
却说两幅状书于半空之中拼接为一,“有冤”二字赫然在目,人群中惊呼连连,夹杂着扑通栽倒的声音,还有人失声道:“梁文祈果然是冤死的,冤魂找包大人告状来啦。”
包拯心中愕然,凝神看那状书,只见那“有冤”二字渐渐消弭隐去,却有淡淡的碧色雾霭,自状书之上络络不绝而下,于堂下汇聚为一团,先时看如同沸水之上聚合的雾气,渐渐便现出成人的轮廓来,有离得近的看的明白,那却不是梁文祈是谁?
其时情状当真诡异,梁文祈虽成人形,但人人皆知其无实体,若是伸手推他,只怕手掌会穿到他身体另外一侧,胆子小些的早已晕了过去,胆子大些的兴奋莫名,因想着:原来鬼长的这般模样,今儿可叫我开眼了。
王大户早已吓得呆了,磕磕巴巴道:“你,你……”
梁文祈双目含悲,对着王大户深深拜倒,道:“岳丈,小婿死的当真冤枉。”
王大户未及回答,就听包拯界方重拍,喝道:“王大户,你因嫌弃梁文祈家世清贫,遂起悔婚之意,串通游方道士以收妖为名,行斩杀梁文祈之实,是也不是?”
王大户被包拯这么一喝,脑子更是一片混沌,茫然道:“草民不曾……”
话音未落,就听有女子哀恸道:“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设计杀了祈哥么?”
展昭抬眼看时,却是一个小僮打扮之人跌跌撞撞分开众人上前,忽地想起方才刘天海曾向人群之中使过眼色,当时的书生和小僮,想来便是刘彪和王绣二人,想不到王绣竟扮作小僮,混于人群当中听审。
王大户被王绣这么一说,更是失了方寸,强自镇定道:“胡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王绣不答,眼中不住滚下泪来,旁观诸人便有看不下去的,冷嘲热讽道:“王家老爷,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现下都见了鬼了,还如此嘴硬,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
王绣直直盯住王大户许久,眼中竟是凄绝之色,俄而转身向梁文祈道:“祈哥,是我王家对不住你。”
梁文祈不答,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忽地露出一个古怪之极的笑容来,道:“绣妹,你的身上缘何如此浊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