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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录音文件 上 ...

  •   录音文件11.mp3:

      “滋——滋嘶——”

      “现在是……2022年4月1日……”

      “我是三十八岁的项琛,我给十九岁的乔良写了一首歌。”

      “我现在唱一遍……”

      “嗒,嗒拉……”

      “……”

      2006年,11月。

      录音文件1.mp3: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①

      这条道长在一个小坡尖上,左边是宽阔的大江,右边是绵延的旷野。

      摩托突突地响,和呼啸的大风充斥在项琛耳朵里。项琛感觉听力就剩一条缝了,他选择用mp3的声音填满它,在大风天里,跟着唱得声嘶力竭。

      “项琛,项琛!”

      “项琛,你是聋了吗?!”

      坐在后座的女孩也声嘶力竭地喊着项琛,可惜女生的嗓音还是尖细,一出口就被吹得七零八散。

      好半晌,项琛才回神:“路晴,你说啥?”

      “我说我要下车!”路晴疯了一样地喊,“我要下车!”

      项琛拧着摩托的把手要停,路晴已经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扭着身体在车摇摇晃晃着减速时直接一咬牙从车上跳了下来。她穿着皮质的小短裙,随着她这一跳被摩托上不知道哪个零件给勾住了。裙子上挂了一个洞,也顺带着让项琛连车带人来了个侧翻。

      “我艹,你这疯女人有病是不是?”

      路晴尖着嗓子,指着项琛鼻子:“我有病你有病啊项琛,我喊你几百句你几把聋了啊,开破车走破路唱破歌,你他妈就这点狗样出息了!”

      项琛把摩托扶起来,路边上掉着一盘刚刚摔出来的磁带,:“那你他妈到底要下车干嘛啊?”

      “你!你的破吉他硌着我了,”路晴指着项琛背上的吉他,“这东西硌着我一路了!”

      项琛听她说的,嗤笑了一声。

      路晴见他这样更加火大:“项琛你什么意思啊?哦我就没你破车重要,没你破吉他重要,我他妈是怎么瞎了眼要跟你这样的人私奔!啊,才刚出来你就这样对我了!”

      “是我求着你路大小姐来的啊?”项琛朝着风吼,“你看不上我你直说啊,你走啊!又没人拦着你,回家相你的亲去!”

      路晴哽咽着:“行,项琛,我走了你别后悔!”

      她掰掉鞋上的高跟走向摩托来的方向。

      “嘁,”项琛没有一点挽留,跨上自己的摩托,“谁稀罕……”

      录音文件2.mp3

      “仍然捡尽寒枝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

      “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②

      项琛原本没有目的地,他天黑时到达这个小镇,灯火初上。唯一还算热闹的十字口中心,一个少年在唱片店前唱歌。

      项琛摸出一张红钞,放在少年身前的唱片摊上:“唱首杰伦的,哪首都行。”

      乔良眼睛很亮,手捏起红钞对着商场的灯看了看:“换一首吧,杰伦的不唱。”

      项琛笑了:“周杰伦都不会,你还出摊唱歌?”

      乔良摇摇头:“杰伦的,别人唱不好听。”

      乔良信手拨了两下吉他弦,给这个外地来的大款唱了一首《平凡之路》。

      商场里的灯光一层一层暗下来,歌散人也散了,乔良蹲在地上收拾零散的磁带,一双鞋停在他的摊前。

      乔良顺着这双绷着牛仔裤的长腿看上去:“收摊了,有事吗?”

      “你们这地方有哪能住么?便宜实惠点。”

      乔良笑了下:“以为你不缺钱呢,长租还是短租?”

      “就住几天,”项琛又想了想,“长租也不是不行……”

      乔良朝身后指了指:“这儿二楼,我家还有间空的客房,不算水电,包三餐,一个月算你四百。”

      乔良收拾妥当把项琛领进唱片店:“爸,有人租房。”

      乔良爸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喊乔良先带人上楼看房间。

      项琛不住朝乔良看看,再看看乔良爸。

      “你后爸吗?这么年轻!”

      “亲爸!他才三十九能老成啥样?”

      “他未成年有的你啊?”

      “那我也才十七啊!”

      乔良纳闷,难道是他看着老么?他看着不像十七么?

      项琛尴尬:“抱歉啊,看你这么能干还以为你多少毕业成年了。”

      乔良摸着钥匙串叮叮当当地响:“我们这儿这个年纪辍学的多了去了,你一个大城市来的少见吧?”

      乔良拧开门锁,客房里该有都有,向阳的大窗白天采光应该会很好,地板家具都干净得一尘不染:“洗浴间公用的在走廊上,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我就在你对门。”

      乔良说着有点抱怨:“真便宜你了,这屋子比我的都好……”

      项琛对乔良家房子感觉不错,安顿下来感觉自己还真能在这儿长租一段时间。直到夜里两三来点,他被一阵剧烈得心肺都要咳出来的咳嗽声吵醒。

      项琛有起床气,但是现在租着人家的房才第一天也不能大脾气,他只能烦躁地翻身用枕头捂耳朵。

      咳嗽声没停,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项琛愤而下床,想看看是这父子俩谁这么扰人清梦。

      厅里点了一盏小灯,父子俩都在。乔良咳得昏天黑地,乔爸在看着锅里的药。

      项琛开了门,劈头盖脸来了句:“痨病鬼啊你!”

      父子俩一时都齐齐看见他,项琛看着还在咳的乔良顿了几秒。

      “抱歉啊,”乔爸按了按乔良的脑袋,“他老毛病了,喝了药就能消停,你睡你的。”

      乔良打了药锅里滚得漆黑的药汤,捏着鼻子仰头灌下。

      项琛没什么同情心的心头和不饶人的嘴突然都堵住,无言地关上门。

      录音文件3.mp3:

      “每天忙碌地寻,到底什么我想要”

      “却发现迷了路怎么找也找不着——”③

      昨晚忘了拉窗帘,项琛被窗外直直打来的阳光照醒。楼下的唱片店估计已经开门了,周杰伦的歌悠悠扬扬地放。

      楼下乔爸不在,乔良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摆弄一架很老旧的留声机。

      项琛走近才看见这小孩不是坐着,是双腿跪在柜台后的椅面上,这样上半身的高度和柜台的高度会让人比较舒服。

      小孩样儿。

      乔良抬眼看他,眼睛还是和昨晚一样亮:“你醒了啊,早饭收了,一会儿直接吃中饭吧!”

      项琛为自己昨晚的一句口不择言还有些尴尬,他手贱摸了摸留声机古铜色的喇叭花:“这算老古董了吧,没想到现在还能见着。”

      “嗯,”乔良手上动作很熟练,“修修还能听,比现在很多机器的声音都好。”

      项琛突然想到昨天的那条狂风四野的长路:“磁带能修吗?带子都摔出来的那种。”

      “你拿给我看看喽。”

      乔良修磁带很专心,项琛就坐在一边看着他。没一会儿乔良就停手拿了台机器来试,磁带里的音乐听着还一如往常,像是完全没有在那条长路上受过伤。

      “你还有两把刷子啊!”项琛很惊喜。

      乔良把磁带拆出来还给项琛:“那当然了,我打小看我爸拾捯这些。”

      “嗯……”项琛有些别扭,“你晚上还出摊唱歌吗?能带上我一起吗?我会弹吉他,而且我唱得还行!”

      乔良想想:“不唱了,开春前都不唱了。”

      “为什么啊?”

      “天凉了,我再出去吹风容易咳嗽,就跟你昨晚看见的一样,我爸让我晚上就别再出去唱了。”

      说到昨晚的事,项琛又开始尴尬:“昨晚我那句话不是有心的,你别在意啊!”

      “没事啊,你说的也没错,我是痨病鬼嘛。”

      “没,那我也不能这么说。”

      项琛发现乔良这小孩平时下意识会有很多小动作,尤其喜欢撅着嘴,自己注意到又会赶快收回去。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我妈怀我的时候七个月早产,生我的时候没撑住走了,我生下来就这样。”

      乔良在货架上挑挑拣拣出一盘磁带,插到机器上,带子在机器里咔咔嗒嗒地转,放出一首《夜曲》。

      2006年12月

      录音文件4.mp3:

      “啊乌云开始遮蔽”

      “夜色不干净”

      “公园里,葬礼的回音,在漫天飞行”④

      日子一天天地过,这个地方冷空气来得很快,一个来月就已经降到零度了。

      项琛住进来之后,乔良果然就没有再在晚上出去唱歌了。再冷一些的时候,他甚至连楼都不敢下。乔爸大多数时候自己守着店,万不得已才会喊项琛帮忙看看,乔良整日在楼上咳嗽。

      凛冬的狂风能吹出响,项琛在傍晚关了窗,看着晚上要下雪了。

      夜里簌簌的小雪果然飞了起来。

      乔爸下午出了远门,现在还没回来。项琛把楼下唱片店锁了门,但给乔爸留了一盏灯。

      他仰躺在床上,灯也没熄,也睡不着。

      隔壁的乔良已经咳了一天了,一阵一阵的,混着窗外的风声让人烦躁。

      项琛终于忍不住了,他在衣柜了翻翻扒扒找出一件很厚实的大袄。

      项琛敲着乔良的门,看着他也没有熄灯,但人却没来给他开门,屋里的咳嗽声也没有歇。他试试拧了拧把手,乔良没锁。

      “我自己进来了。”

      屋里乔良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还是咳得不停。

      项琛过去把他扒了出来,用大袄围着:“乔良,你药在哪呢?带我去找,我给你煮。”

      乔良咳得脑袋昏沉,他跟在项琛身后,看药锅里翻滚着浓黑的药汤。

      乔良打了汤,和往常一样捏着鼻子仰头灌。他咳了一整天,喉腔的干痒让嗓眼控制不住地痉挛,一下把药汤呛住了。

      项琛揽着他给他拍拍背顺气:“没事了,没事了。”

      乔良猛咳几下,呛得眼泪出来,把剩下的药汤小口小口喝了。

      这药见效奇快,不一会儿乔良的咳嗽就渐渐轻下去了。歇了咳嗽,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虚,一头扎在项琛身上,沉沉的。

      热度在两个人之间传递,项琛莫名的不自在。

      他拍了两下乔良的肩膀,又去揉他的发尾:“能自己上楼吗?”

      乔良脑袋扎在他肩膀上,发出一长串“嗯嗯嗯嗯——”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项琛想行吧,他把乔良两只胳膊挂在自己肩膀上,揽着他腰身和屁股,把人直直挂在自己身上,抱上了二楼。

      乔爸天快亮才回来,家里已经安静了很久,他是在第二天无意间看见乔良的药数目不对才发现的。

      “昨晚,你给乔良煮药了?”

      项琛点头:“对啊,昨天下雪,他咳得要喘不上气了。”

      乔爸关上橱柜,低头难言。

      “这药该少吃的。是药三分毒,这药虽然看着效果好,却是治标不治本的,药性猛吃多了还伤身体,吊命一样。”

      项琛霎时也说不出话,他不能接受一样退开,自己去街边蹲着。为了乔良的咳嗽,他昨晚亲自把毒药熬了喂他。吃药也不对,不吃也不对,乔良怎么办呢?

      乔良,乔良。

      乔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录音文件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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