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公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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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夜色无边，越过围城，于无声处，成功出逃。
陈西桃莫名的心旌摇曳。
刚刚跟着孟亓穿过操场一隅的小角门时，她想起高中时期，她和宋明扬逃晚自习去听live house，那种欢欣、却又担心的双重感觉挤压着她、怂恿着她，让她的一颗心涨涨的。
就是那一晚，宋明扬拉住她的手，说，和我在一起吧。
她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可当时的氛围太好，民谣歌手唱着“爱人，你可感到明天已经来临，码头上停着我们的船”，她就想，要不试试吧。
她稀里糊涂地一开始抱着试试的态度和他在一块的，后面还没怎么培养感情，他就上大学去了。
上大学之后他们联系变少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产生美，他们的感情倒也没出什么大毛病。
就是高三寒假那时候，宋明扬成天和许明月常和宋明扬黏在一起，她为此闹过一回脾气。
不过也仅仅是一次而已了。
她那时候每天都很努力，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学习了。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熙大，那所她心目中现实意义的乌托邦，也是最能让她有底气离开家的地方。
她和宋明扬的事儿家里人也知道。
陈帅气得要揍她，赵明英拦着不让他动手。
赵明英总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永远都是温吞地说“没关系”。
陈西桃失笑，她想，怎么想远了，又回过神，看向旁边的孟亓。
孟亓也心旌摇曳。
刚刚兄弟们的调侃犹在耳畔，他们说“行啊你孟亓，姑娘都追学校来了”。
他闻言就踹他们，又努力让自己黑着脸，因为他感知到他的耳根正如火中烧，不知道是不是红了。
刚才成功从后门溜走。
高中三年，他不知道从那里溜过多少次了，可没有一次像这样紧张过。
是紧张吗？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心跳得有点快，不过这也可能是刚刚运动过的原因。
从学校出来。
他插兜走在路上，旁边的女生一言不发。
孟亓想不通，为何这样一张清纯甜美的皮囊下面，会蕴藏如此多的小心机？
他不理解，于是偏头审视，没想到竟看到她扬起嘴角。
那是一抹在回忆时才会扬起的笑，孟亓想起朋友圈里她发的合照，眼眸被风吹得发涩，转过头不再去看她，步子加快。
她却问：“我请你坐车吧？”
孟亓挑了挑眉：“谁稀罕？”
十分钟后。
301路公交车上人满为患，何止挨山塞海。
孟亓被一个肥胖的男人撞了下，他试图假装无意地重重地顶回去，可无奈动弹不得。
陈西桃与他近在咫尺，仰头看到他耷拉着脸，莫名像只受气的大狗狗，她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我可没逼你上车哦，是你跟着我上来的。”
孟亓差点就没忍住要往陈西桃的小脑袋上弹一下，他咬牙切齿：“我那是看你一个姑娘挤公交太危险！”
陈西桃愣了下。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一个人挤公交怎么就危险了？
恰好这会儿是高峰期，车里人很多，大家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他明显气儿不顺，可却撑着手，把她圈在狭小的一隅，没让其他人碰到她。
他也没有碰到她。
公交急刹车的时候，他被惯性带得左右晃，她仰着脸能明显看到他攥紧扶手的手指指尖发白，他紧绷的下巴也昭示了他在克制自己，不往她身上撞。
然后陈西桃就明白孟亓所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了。
以前没在意过，可这会儿一想，她一个小姑娘，被一些大男人挤来挤去，确实不太安全。
他之前脾气太暴，又没礼貌，她刚才原本想报复他，可这会儿气已经消了。
陈西桃对孟亓说：“喂，咱们下一站下吧，我打车。”
孟亓白眼：“早干嘛去了？”
陈西桃又想说什么，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宋明扬打来的，她想了想，等铃声又响了两下，才捂着听筒点接听。
她“喂”了一声，那头没人说话。
她皱起眉。
这时候公交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她毫无防备地朝前撞了一下，差点磕在前面的胖男人身上。
这时候才发现孟亓不在对面了。
她环顾四周，猛然与车窗外一双熟悉的黑漆漆的眼睛对视上。
陈西桃顿时气得发颤。
她奋力挤开人群走到门边，拍了几下门，骂：“孟亓！你混蛋！”
“阿嚏！”
看着车子缓缓开走，孟亓打了个喷嚏。
汽车尾气令人沉闷和眩晕，完全取代了她头发上的香气，惹得他鼻子痒痒的。
要不是看在她前面上车那人长得太猥琐，他才不跟她坐什么破公交。
不坐公交就不用看她当着他的面秀恩爱。
孟亓在原地凝神站了一会儿。
路旁边有家网吧，路对面有家书店，他没迟疑，穿过马路往对面走去。
走出书店已经快十点，到家更是晚。
孟亓戴着耳机听歌，久违地抽了根烟，走到家门口，愣住了。
“回来啦。”
陈西桃甜甜一笑，她银色的耳钉晃了下孟亓的眼。
孟亓顿了顿，耳机里正播放伍佰的《夏夜晚风》，总之梦很美你也很美。
他把烟摁灭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摘下耳机走上前，不敢看她的眼：“你在这等了三个小时？”
“不然呢？”陈西桃还是笑。
这笑让孟亓心里发慌。
树影投在她脸庞上，随着风动而摇摇晃晃，她的神色在树影斑驳里显得晦暗不明。
孟亓盯了那片树影一秒，又移开目光：“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陈西桃说不：“还没上课呢，上完课再回。”
孟亓皱眉：“你怎么那么倔啊？”
“还不都是你逼的？”陈西桃终于露出了一点愠色。
不过她很快又扬起笑：“别耽误时间了，进去吧。”
“你……”
“你最好闭嘴。”
“我……”
“别给脸不要脸！进去！”
孟亓只觉得额上有黑线冒出来，谁能想象到，陈西桃讲这几句话的时候竟还面带微笑……
大发雷霆倒也罢了，笑里藏刀算怎么回事儿？
孟亓知道倔不过她了，只好忍着困，上完了两个小时课。
静夜沉沉，冷月溶溶。
孟亓伸了个懒腰，看着正收拾书包的陈西桃，说：“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陈西桃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他：“谁说我要回去了？”
孟亓一愣：“什么意思？”
“你家这么多房间，分我一间不过分吧。”陈西桃拎起包，走到他面前，“我宿舍早就关门了，你让我回哪啊？”
孟亓“呵”了一声：“早知现在，何必等我啊？”
陈西桃闻言笑得深了，她抱胸歪头看他：“孟亓，我上大学之前挺想去纹身的。”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
可孟亓还是顺着她问了下去：“所以呢？”
“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就是我当时想纹的话。”
她发音极标准地念出一串英文。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孟亓舔了舔唇，看到她挺着背，微抬下巴，目光灼灼，仿佛在说“孟亓，我告诉你，我陈西桃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一阵异样情绪闪过。
“这个点儿了，我妈肯定又不回了，你去问杨姨住哪儿吧……要是饿就再要点儿夜宵，可别说我们老孟家亏待你。”
他说完这话径直走出房间。
孟亓的屋子发出昏暗的亮光。
卫生间里有淋浴声，不多时，孟亓神清气爽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只套了个裤衩，头发上还滴着水，他胡乱擦了几下，把毛巾搭在肩上，赤脚走到地毯的另一头，打开一盏小灯。
打开抽屉，里面有个铁盒子，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他把那些糖都倒在地上，打开一层黑色隔板，露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
上次他把它落在书房了，这几次他每回写完，都小心放好。
其实孟亓不常在这本子上写字，写的时候寥寥数语居多，只偶尔几次长篇大论，于是这本子用了四年，也不过用了一半而已。
这夜他将它打开，拿起笔，迟迟落不下。
最后又将它原样放回去。
出去抱了叮当进屋来，一起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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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桃第二天接受了灵魂拷问。
楚童把陈西桃堵在宿舍阳台，叉腰指着她问：“说，怎么才大一就夜不归宿了？”
陈西桃打了个哈欠：“我倒是想回呢，这不是遇到硬茬了么？”
楚童噘嘴：“现在的高中生这么虎？”
陈西桃嗤笑：“你才没当高中生多久啊？”
楚童认真思考了两分钟，又说：“对了，宋明扬昨天晚上来找过你。”
陈西桃顿了顿，回：“知道了。”
陈西桃拿手机给宋明扬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接听。
两个人上午都没课，约了餐厅见面。
陈西桃到得更早，点了份海鲜面，坐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边吃边等人。
刚吃了两分钟，宋明扬到了。
他面色不是很好，眼睛有些肿，眼底浮起一片清灰，一开口居然嗓子还有些哑：“桃子，我有事想跟你说。”
陈西桃咬了一大口面，闻言“唔”了一声，两腮鼓鼓的说不出话，只能冲宋明扬抱歉一笑。
宋明扬看着她，扯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笑，说：“慢点。”
陈西桃努力把面咽下去，说：“我刚刚是不是很没出息，像饿了八百年似的。”又笑，“你要说什么啊，你说你的，别在意我。”
宋明扬目光闪了一下，想了想说：“要不你先吃完吧。”
“你确定？”陈西桃瞪大眼睛，看了眼面，垂涎欲滴，又懂事地看了眼宋明扬，在等一个确切允准。
“确定。”宋明扬失笑，“不然等会就坨了。”
陈西桃听罢，立刻泛起微笑，说：“真不是我馋，这面太好吃了。”
“好，你不馋，慢点吃。”宋明扬笑。
陈西桃眼眸流转：“我说好吃倒不是因为它真的比其他窗口的面香，而是这碗面真的很像咱们家乡海边小铺子卖的面。”
宋明扬愣了愣。
陈西桃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一次咱俩逃课去听livehouse，回来之后十点了，你扫了两辆共享单车，说要带我去海边吃面。我一直劝你不要去，因为我觉得肯定收摊了呀，你说绝对没有，结果到了之后果然没收摊，而且吃饭的人还很多。”
宋明扬神色悠远，静了片刻才扯了个很不像笑的笑：“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陈西桃提高音量，“那时候你高三，可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拼命学习，因为你是保送生，你和许明月都是那届保送的，你们真的好厉害啊。”
陈西桃说完顿了顿，有些埋怨：“可你俩真是害人不浅！”
“你们那时候怎么玩都行，还非要带上我，后来高二期末考，我从班里第一下降到第五了你知道吗，我都哭死了。”
陈西桃说完，笑着看宋明扬。
宋明扬也在笑，像是回忆到了从前，神情比刚才温柔了很多。
陈西桃夹了块鱿鱼须，递给他：“你要不要尝一口？”
宋明扬的笑凝在嘴角，他立刻后仰：“我不饿。”
陈西桃没迟疑，立刻将鱿鱼须放到自己嘴里，笑说：“就是逗逗你，你想吃我还不舍得呢。”
宋明扬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陈西桃问：“你刚刚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快说吧。”
宋明扬嘴角动了动，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西桃歪了歪脑袋，托腮看着他：“我想想啊，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呢？猜不到诶，你说吧。”
宋明扬低头沉吟片刻，又扬起脸笑说：“没事，我就是一个作业没完成好，心情有点丧。我自己的事儿，不该打扰你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情侣嘛，有事当然要互相分忧了。”陈西桃笑，温柔地问，“没关系，你说吧，我听着。”
宋明扬摇摇头，又看到了什么，站起来说：“先不跟你说了，我看见舍友了，我过去找他！”
陈西桃目送宋明扬步履慌忙地朝门口走，三两步赶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
是刘臣，宋明扬和他一起出了门。
陈西桃转过身，无声地笑了笑，把剩下的面吃光，连面汤都一口口咕嘟嘟喝下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公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