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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豺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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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鬼不讲笑话,就像做马桶不盛屎,做饭碗不装饭。”文子实挺了挺胸膛,还非常骄傲。
烛檀嫌弃地捏住鼻子,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这一半大脑是不是管排泄的,那么恶心。”
“你这个臭小鬼。”文子实哎哟呵叫着,想卷起袖子,要跟烛檀好好探讨探讨说话的艺术。手一动,感觉不对劲,低头才想起来自己就半个身子一只手,根本卷不了袖子,朝剩下的半个自己招招手,“你过来,帮我卷袖子。”跟个大爷似的。
自己这鬼样子,另一半的自己都看不来,翻了个白眼,当做没听见。
祁策捏着珠子看着快打起来的两半人,左手右手打在一起,有种诡异的荒诞感,他淡淡叫停两位,“你们是一起去,还是选一个去?”
“他去。”
“他去!”
不愧同为文子实,临阵退缩的架势都一样。
“好的,一起去。”文子实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祁砚淡笑,“你这个样子,怎样都会吓到老人家,两个都过去比只一半过去应该会好点。”虽然裂开了,但还在不是。
文子实:“.........”
不得不承认,说得有道理。
祁砚又拿了个珠子,让文子实左右各拿一个。
祁砚:“准备一下。”
左右两半文子实捏紧了珠子,靠在一起,好像他们还是曾经的一个一样。
祁砚抬手,刚要抽走鬼气,右文子实尖叫了一下,“老大老大老大,你等下喊下数,我紧张。”
真是事多。烛檀鼓着一边脸,交叉抱着两只小短手,还不忘提醒他到那边后一定要记得立即捏碎珠子。
“行行行,好好好,能别说话了吗?你好吵。”文子实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什么‘那边’的,听着就不吉利,文子实贼想继续跟烛檀吵吵,但实在害怕,全身注意力和力气都放在两颗小小的珠子上了,分不出心神跟小鬼闹腾。
用力哼出一声,烛檀青白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
“3。”祁砚抬起一只手。
文子实拿着珠子的手微微发颤。
“1。”
话音一落,两股黑色的鬼气分别从左右两半文子实身上钻出,温顺地回到祁砚身上。鬼气殆尽的瞬间,文子实整个像被抽走了空气压扁成了薄片,他瞪大了眼,盯着祁砚,张嘴像是要骂人的样子,还没说出口,就被从某个地方而来的强劲吸力吸走了。
在祁砚烛檀眼中,文子实就是放气中的气球,“噗”一声群魔乱舞到前方的某一处消失不见。
祁砚走到文子实消失的位置,那是一堵墙。
看着没什么问题,不像有用什么法术遮蔽的痕迹,烛檀伸手摸了摸,又敲了敲,发出闷闷的声音。听这声音,墙后面肯定是空心的。
祁砚:“......”
两鬼静默,相对无言。
所以它们找了这么久,竟然是被普普通通的隐藏门给拦住的?
“老大,我来吧。”烛檀面无表情。
祁砚腰都不到的小鬼走到墙前,一本正经地卷卷袖子,酝酿了一下,使劲伸脚一踹。
墙还是完好无恙,烛檀向后飞出去半米。
他爬起来拍拍屁股,走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祁砚眯了眯眼,一只胳膊把小鬼抱起来喂了点鬼气。
“肯定是专门对付安全局的手段。”烛檀眉头紧皱,小手托着下巴。
祁砚抽走了点烛檀的鬼气,放在宫灯里存着,鬼气少了大半烛檀的小脸阴气森森的,紧紧把宫灯抱在怀里,垂下来的穗子在祁砚胳膊下摇晃。
“抱紧。”祁砚伸手。
苍白的手指穿过面前的墙,祁砚抬脚,穿了过去。
穿过间带起一阵活人很难感受到的阴风,墙后被人事先布置的一排白烛灯火跳跃,要灭不灭。
祁砚快速护住火苗,但还是灭了一个。
瞬间布置在四周的穿铃红线急促颤动,纷乱杂碎的声音极其扰乱人的心神,祁砚微微抬手,两旁网似的齐齐自中间断裂,串在其中的铜钱铃铛落了一地,烛檀见有趣,滑下来蹲在一旁挑地上的铜币捡。
这布阵也不知对付得是人是鬼,祁砚抬头,头顶还高悬着一幅经幡。他拽下来一扯,撕拉一声成了两截碎布,两缕气息熟悉的鬼气钻出来,蹭了蹭祁砚手指,两条小溪重回大海。
祁砚捻了捻手指,低头看烛檀一眼,“走了。”
“哦。”
虽说着,人却是没动的,直到祁砚人快没影了,小鬼才提了提身子,带着装了一堆自己认识的钱币的衣袍,丁琳桄榔地跟上去。
穿过墙后是一条不算长的向上的甬道,文老夫人具体的位置应该就在底下一层与二层之间的夹层。
甬道和这栋建筑的风格很不一样,看起来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产物,越走甬道越空旷,文子实大呼小叫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烛檀捂了捂耳朵,“吵。”
“听起来还很有活力,说明事情不严重。”祁砚勾起丝淡笑,推了推末尾两扇关闭的门,依旧推不动,他还能看到门另一面留下术法的痕迹,其中还流转着自己鬼气。笑意隐没下去,拦下想直接过去的烛檀。
两眼一扫,眸中金光闪逝,两扇门竟直接向内碎裂开。
...
......
祁砚说文子实有活力,那只是听到了表象,没能看清实质。实际上文子实早就想哭爹喊娘,天崩地裂了。
老大抽走他的鬼气,文子实随后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拽到了这里。过程稀里糊涂的,等到两眼低头一看,脚下周围全是红色的线,线组成诡异看不懂的符咒图案,围成一个巨大的圆,他就在圆中间。
好在他反应得及时,捏碎了珠子,身上的鬼气充盈起来,他也觉得周身舒服多了。
往身上一抹,两半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合二为一了,再不用经历面对面看半个自己,自己跟自己吵架这种糟心的事情。
心头大患莫名其妙解决,文子实还没忘自己过来是找奶奶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人,自己明显是站在传说中的某种大阵中间,文子实一动不敢动,生怕搞到电影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情节——误打误撞触发阵法,那种有预言性质的电影不都是这样,本来好好的,是主角蒙头自救才让未来走向预言中的结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死活不动。
文子实并着腿,一点也不挨着那些血般的痕迹,坐下来。先老鼠吱吱叫一样喊着文老夫人。
“奶奶......”
“奶奶。”
“奶奶!”
文老夫人半阖着眼,不太想理这个糟心的孙子。
等了一会儿,见文子实声音越来越大,老夫人终于回了一句,“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有人过来。”
“咦,奶奶你在哪呢?”文子实头转得飞快,四周又没有遮蔽的东西,可是为什么就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我看不到你啊。”
文荣熙叹了口气,有些疲惫,“我在上面。”
“上......”文子实抬头,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直以为头顶的天花板是黑的,实际上是漆黑的天空,和层层叠叠密集繁琐到极具压迫力的巨大古宅,文老夫人的身影就被投影在幕布般的天空上,与文子实的位置相对。她同样被困在一个阵法中,坐在地上,表情有点嫌弃。
“你,你怎么在这里呢,奶奶你在上面吗?快下来啊,别站在那里,快出来。你说你这个老婆子,是不是傻,你那点命给我有什么用,我也用不了几年,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到下面去了我还能陪你。”文子实吓得快语无伦次了,想到什么就往外说,文老夫人本来还不错的脸越来越臭。
文荣熙呸了一口,“谁想救你这缺心眼的臭小子,没你在我耳边叨叨叨的,我都能多活几年。”
“你不想救我,那你这是做的什么?”
证据就摆在眼前,文荣熙有点尴尬,口气不大好,“还不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叔叔,不知道弄了些什么迷了我。文轩城,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已经疯了。”
文子实:“......”
跟奶奶提到曾经自己极为信任亲近的叔叔,文子实不知道作何反应,挠挠脸,“奶奶,这些事要不我们从这鬼地方出来再说吧?”
抬头看奶奶的时候,稍微往旁边一瞥眼就能看到那个沉默的亭台,文子实哆嗦一下,抱紧弱小的自己,“我害怕。”
文荣熙见到文子实的笑意淡了去,出来,谈何容易。
文老夫人秘密做下这些事的时候虽然脑子不清醒,被下了暗示发了疯的要复活文子实,但行事作风不会受影响。石天德孙怀仁要做什么,做的事情有什么作用有什么后果,她都是很清楚的。
就是因为清楚,文老夫人才知道,今天很难全身而退了。
她与文子实虽然能互相见到彼此,但实际却不在一处地方。
这栋楼之所以布置了结界,是防止一些不该出现在人界的东西溜出去。
文馨说这栋楼只有地下两层,她没有说错,也不是她不知道中间有夹层。这个夹层本来是不存在的,只是孙怀仁开了口子,把地界的往生路与此处相通,才出现凭空出现了这么个地方。
孙怀仁说人生死有命,该死的人强行留在人界是可以的,但是会被地府的官差发现,想要不被发现就必须骗过官差,让它们以为人已经去投胎了。据孙怀仁所说,这个阵法就是让文子实在往生轮回前把他拉回人间,把老夫人换过去替代。
可见石天德那几人死得那样凄惨,可见孙怀仁骗了她,阵法的作用恐怕并非如此。
但不管如何,这个阵法已经启动,她脚下即为阵眼。孙怀仁没说过如何破坏这个阵,只状似无意地告诉过她,阵法一旦启动,就没法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