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
-
至于江宜年，在鱼疏本人的记忆中，他占的笔墨并不多。
或许是为了给两人这狗血而又纠缠的关系做铺垫，又或许是为了证明两人真的天差地别、不能被相提并论。
总之在校三年，鱼疏都没有和江宜年同框的机会。
但他也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江宜年这个人。
身体并不好，兜里时常揣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药。
相当有个性，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且说做就去做。
特别受欢迎，整个学校暗恋霍胥北者众多，但没有一个人会因此对江宜年产生嫉恨。
若将霍胥北比作天上星，那么江宜年则是水中月。
皎洁而易碎，看似近在咫尺却始终遥不可及。
鱼疏后来暗恋霍胥北时，总是紧张但又怀揣着能见到对方的期待。
而对待江宜年时，他总是惴惴不安，能避则避。
他害怕见到江宜年。
不光是因为江宜年身上的一切品质都会加剧鱼疏心头的自卑，不光是因为霍胥北永远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会令他难过。
更是因为，鱼疏早就知道江宜年并不如其他人想象中那样……温柔美好。
运动会事件之后，鱼疏一度成为全年级的笑柄，他那日被毫不留情拒绝的视频被大肆传播，那份明明并不出自于他手的情书也被疯狂转载。
鱼疏和霍胥北一起提到的频率更高了，虽然这一次，是以更加惨烈的方式。
不过没人会把这种调侃当真，只是把鱼疏的自不量力以学生特有的方式加以审判，再用学生之间的默契行刑。
换做是随便一个普通学生，恐怕就只能撑不住这种种流言而休学了。
不过鱼疏是谁，虐文主角，八份副业拥有者，一人不工作全家都玩完。
他没有任何为自己悲伤退缩的空间。
而至于霍胥北，那些污言秽语根本进不了他的耳朵。并且他当时利落而又不给情面的处理方式已经足以表明态度。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任何阻止，按理说这样的无聊新闻还会持续充斥鱼疏的学生时代。
不过因为有江宜年暗中帮忙，才一个礼拜，人们便陆陆续续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但很难说他是出于好心。
那一日，同样一个厕所，同样是三五成群的人，同样是被人推进去的鱼疏。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霍胥北的出现。
而这一次的手段也比较柔和，花花绿绿的长指甲揪着鱼疏的头发，一张张稚气未脱却已假扮成熟的脸凶狠地瞪着鱼疏。
鱼疏的脸被按在洗手台上，耳边是哗啦啦的的水声。
水砸向陶瓷洗手盆，声音也慢慢变得敦实。
鱼疏感受着飞溅在脸颊的冰凉，随着力道的加大，鱼疏的脑袋也往下滑着。
像极了慢慢沉没的一艘孤舟。
“看清你的身份，离霍少远一点。”
“你要是再不要脸地贴上去，我一定让你好看！”
“你这种人，怎么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
鱼疏的五官被按进水面下，倒灌的自来水有股锈味，呼噜呼噜的，隔绝了所有刺耳的声音。
近乎窒息的三十秒里，鱼疏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别人的过错都要自己来承担后果。
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那些烦恼都可以就此和自己分道扬镳。
就那么死去，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当真面临生死边缘，求生欲驱使着他剧烈挣扎着，鱼疏也明白自己并非真的不想活。
被拉出水面后，鱼疏只能一边下意识地点头求饶，一边咳出呛进肺里的水。
……
少女们如愿以偿的笑声踩着上课铃声一起远去。
鱼疏推门，空无一人的走廊，远处操场上欢声不断，好像提示着浑身发冷的鱼疏，方才不过是场幻觉。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走着走着，不知从何时起，脚步声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鱼疏呼吸急促地停在原地，探出脑袋往楼梯下面看。
没有一个人。
鱼疏条件反射般迅速转头向上看，正撞上还未撤离的目光。
隔着一层楼梯，有人在鱼疏头顶看着他。
——江宜年唇边那抹快意的笑，让鱼疏记了很久。
鱼疏结束了冗长的回忆。
这些事都太过久远，自己又死过一次，就像隔着前世今生，少年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而不值一提。
只不过在觉醒之前，鱼疏的记忆中存储的多半都是和霍胥北有关的。
比如霍胥北如何在篮球赛大杀四方，比如自己隔着人群偷偷看他一眼那种小鹿乱撞的心情。
又比如每晚睡前辗转反侧忍不住勾勒一个美梦成真的未来。
当初那些自以为是、伤春悲秋的夜晚，现在看来，着实可笑。
自己在过去几年，给霍胥北当牛做马之后，还把这段记忆看作是闪闪发光的岁月。
嗯……如果眼冒金星也算发光，那便是吧。
现在一朝清醒之后，这些埋藏在角落里的痛苦全部被翻找了出来。
根本就没有半点值得令人庆幸的好吗？！
比在别人的靓丽青春故事里做路人更惨的是，你是主角，而你的另一位男主是个人渣。
你所以为的水到渠成，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请君入瓮。
鱼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键盘上打下了很多字。
刚才那些思绪全被他记录了下来，虽然有些颠三倒四。
留着也好，又是一笔素材。
鱼疏这么想着，并没有删除。
手边的热茶早就冷透，鱼疏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天色不早，鱼疏正打算去赴霍寻涉的约，新消息又跳动了起来。
经纪人给鱼疏发了一个地址，说是那个老板此时正好有空，半小时后会在这和他详谈剧本。
鱼疏本想回绝，毕竟有约在先，自己临时变卦不太厚道。
但是经纪人追加一条消息。
“对方的价位预计能开到七位数。”
鱼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差点没有说出脏话来。
自己难不成是时来运转遇见伯乐了吗？
业内大佬的原创剧本也卖不了这个价格。
但是思及自己是这个狗血世界的主角，有这么个奇遇也不算过分，那未尝不可一见。
虽然鱼疏在内心深处觉得依自己的倒霉人设，这桩生意最终还是谈不成的。
因此鱼疏没有怎么打扮，只是又套了件外套，连黑色镜框都没取下来，就这么拎着电脑出了门。
一出门才发现天气阴沉沉的，沈裕家在老小区的三楼，也没有电梯，自己拎的电脑包有点重。
鱼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偷个懒，直接出发了。
约的见面地点并不远，在一家咖啡馆，出租车开个十几分钟就能到。
巧的是，这个见面地点其实离霍胥北的住院地点不远。
鱼疏越发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鱼疏心里想着事儿，步履匆匆推门进去。咖啡店生意并不好，里面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顾客，都开着笔记本电脑各忙各的。
鱼疏站在门口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目标。
估计是自己来得更早吧。
鱼疏先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又去问对方的具体信息。
经纪人语焉不详，也只说是这两天才联系上的。对方并不是专业的影视剧从业人员，年纪不大，似乎也是某个玩票的富二代，人傻钱多，让鱼疏多忽悠忽悠对方。
但一出口就知道多余嘱咐这么一句。
鱼疏要是机灵的话，早该多攀攀霍家的关系，也不至于还得自己打工。
鱼疏此番倒是从善如流。
他又问对方那个长什么样，自己认不出就麻烦了。
经纪人让鱼疏多等等，事发突然，他也没能有更多资料，只知道是最近才回国的……
鱼疏看到这一行字，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拼图被拼完整了。
出国的富二代，对自己很感兴趣，非要和自己见面……
一来鱼疏交友圈狭窄，二是这本小说里符合条件的也并不多。
再结合江宜年近日回国的消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鱼疏一抬头，忽然瞥见了正推门进来的一个黑衣男人。
他脸上一副巨大的墨镜，却仍旧无法掩盖他精致的五官。
后者环视一周，也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鱼疏身上。
四目相对间，江宜年的唇角扬起了一抹熟悉的笑容。
快意的、稳操胜券的笑容。
鱼疏曾经无比惧怕的那个笑容。
但时隔多年再见，去除了回忆滤镜后的鱼疏没有半分退却，他看得十分认真仔细。
多亏了他没来得及摘掉的人眼镜，视野足够清晰，鱼疏没有错过江宜年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包括嘴角从扬起到僵住，最后沉了下去。
鱼疏看着对方大踏步朝自己走来，身上似乎写着“我来找事”四个大字。
鱼疏心里万分平静，甚至有空在想：为什么当初上学时大家都爱夸他温柔善良。
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江宜年就从没有露出所谓甜美的笑容。
鱼疏有点过于淡定，直到江宜年气势汹汹地在他对面坐下，摘掉墨镜后露出那恶狠狠的眼睛。
血丝遍布的眼珠子和一圈漆黑的眼圈似乎在说明着对方的疲惫不堪，不复可爱清纯，不复游刃有余。
白月光，原来也会掉色。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25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