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26 ...
-
实事求是而言，江宜年的变化并不大。
不仅是不大，似乎是在刻意保持高中时那种清澈纯良的打扮。
只是神情憔悴了太多。
那是岁月掩盖不住的痕迹。
可毕竟底子还在，若没有这姣好的面容也不能让这么多男同学牵肠挂肚。
江宜年这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少顾客的注意。
鱼疏没有说话，两个人这么静静对视，又坐在对面平视着对方。
恍惚间，这么多年的曲折都没有发生。
可是若真在当年，自己只有仰视他的份。
江宜年不说话，鱼疏就保持缄默。
服务员靠近，江宜年点了杯意式浓缩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故作深沉地坐在鱼疏对面，仍旧不说话。
似乎是在逼着鱼疏先开口。
透明的玻璃桌映出江宜年的脸，皱着眉，心绪难平地深呼吸着，一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娇弱模样。
鱼疏没空看他拙劣的卖惨。
换个人都会关切地问江宜年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鱼疏不吃江宜年这一套，掉两颗眼泪就想博取别人的同情心，未免太轻易。
江宜年这种收放自如的演技已是出神入化。
只不过江宜年应该不知道，此时的鱼疏已经是软硬不吃。
他还不如保持进门时那股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气势，这才是他。
鱼疏扶了下眼镜，知道自己这单生意多半做不成了，于是准备整理东西走人。
然而江宜年费了那么大周折才辗转和鱼疏见上面，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放人走。
于是江宜年连忙喊住鱼疏。
“喂，是我。”
江宜年依然没有直视鱼疏。
鱼疏犹豫片刻，还是坐下了。
虽然江宜年一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可江家毕竟也算是豪门大家，江宜年行事多少还是会有所顾忌。
“嗯，所以你打算出多少钱买我的剧本？”
鱼疏开门见山。
江宜年：“我、我是江宜年。”
鱼疏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老同学也不能讲价的，江少爷，你不会出不起吧。”
江宜年对鱼疏这幅轻描淡写的样子有些惊讶。
要知道多年前，鱼疏连和自己对视都做不到，现在却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对面，要和自己谈生意。
荒唐。
江宜年感觉到一阵反胃，他情绪激动的时候都会这样。
鱼疏变了很多，但这种变化是谁给他的呢？
江宜年心想，是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退出了霍胥北的人生，鱼疏哪有机会呢？那有机会陪在霍胥北身边，哪有机会享受他这辈子都不该享受的生活，而自己又怎么和霍胥北产生矛盾……被他放弃。
换句话来说，鱼疏的人生是我给的，他应该感谢我。
江宜年这么想着，几乎控制不住表情。
他觉得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失去了太多东西。
江宜年努力抬眼盯着鱼疏的眼睛看，试图从中看出一点自惭形秽和畏惧，就像几年前一样。
可是没有，鱼疏的眼睛干净剔透，里面是一望无际的沉静，甚至隐隐着一点……同情。
的确是同情，这若有若无的怜悯深深扎穿了江宜年的心。
“我觉得除了生意之外，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可以谈的吧。”江宜年强颜欢笑。
“比如什么？”
鱼疏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更从容地打量着江宜年的言行举止。
江宜年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比如，高中的事；比如，霍胥北。”
“高中什么事？你找人把我堵厕所的事吗？”
江宜年闻言瞬间愣住，他眼眶红红的，不知所措地摆动着手：“不是，不……”
此时服务员正好来递咖啡，江宜年一扬手，把咖啡给打翻了。
咖啡顺着桌面灼热地流淌开来，鱼疏眼疾手快地把东西拿开了，电脑才幸免于难。
江宜年却浑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被烫到，只是着急地解释着。
“你，你误会了吧，我就知道你会误会我。”他说话显得有些颠三倒四。
“我一直想和你解释，只是没有这个机会。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鱼疏洗耳恭听。
江宜年的下一句应该是，我当时不小心路过，听到里面的动静……
“……他们人多，我不敢擅自出头，犹豫了一下怎么救你，里面的门就开了。真的对不起，我要是能够再勇敢一点，你是不是不用过得那么辛苦？”
鱼疏听着，忍不住笑了笑。
这段话和自己记忆里的分毫不差，没想到自己还是从江宜年嘴里听到了这些。
鉴于现在剧情已经被自己搅得一团乱，江宜年临时提前回国不说，与自己的对峙情节也提前了太多。
原文里，这段对话发生在江宜年和霍胥北一起逃婚后，鱼疏哭着追出去，半路晕倒，醒来后便单独见了江宜年一面。
江宜年向他卖惨，说自己喜欢霍胥北的时间比他久很多，说自己更爱霍胥北，说他们两个彼此相爱却因为鱼疏错过太久。
鱼疏一一地把话听进心里，心里纵有千般不舍，但还是无法否认江宜年所说的东西。
然后江宜年向鱼疏道歉，说自己当年在学校时本打算救鱼疏，却没来得及。
这番话把原来的鱼疏感动得稀里哗啦，打消了自己心里所有的个人猜疑，决定成全他。
然而有上帝视角的鱼疏知道，江宜年根本就是个满嘴谎话的戏精，一边享受着被人簇拥的快乐，一边又忍不住阴暗暴力的个性。
那几个人虽不是江宜年明确指使，但只要他含糊不清地暗示几句，就有很多人迫不及待为他冲锋陷阵。
鱼疏并不恨他，他只是不明白江宜年明明生来就拥有那么多东西，他是怎么把自己活成这幅乱七八糟的样子。
鱼疏想起最后他的结局……妄图转移霍家财产，并且捉奸在床，被霍胥北送进了精神病院。
嗯，希望他继续努力。
——
江宜年演得这么卖力，没想到鱼疏一点也不接戏，脸都快绿了。
放在平时，他只要说几句软话，没有人会不原谅他了。
说原谅就有点严重了，根本没有人会怪他。
可是前几天在霍胥北那里碰了壁不说，现在在鱼疏面前，眼泪这一招好像也不好使了。
怎么回事呢？
见江宜年脸上挂不住笑，鱼疏也收住情绪，表现出严肃的模样来。
“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那你考不考虑把剧本报价给我增加十万？”
江宜年彻底哭不出来了。
我在和你聊感情，你却只想和我做生意？
他咬牙切齿地把话题掰回来：“剧本的事我们待会再聊。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霍胥北他爱的人是我，你知道吗？”
“以前我一直逃避，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但现在胥北出事也点醒了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纠缠对他、对我、对你都不好。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你说对吗？”
鱼疏听他这爱绕弯的语气就不舒服。
吞吞吐吐的，半天不肯进入正题，非要逼得对方先开口，这样才能保住他清白的人设。
鱼疏装作思考：“原来你要和我说这个事情。那看来你并不打算买我的剧本，是吗？”
霍母好歹还知道花钱让鱼疏离开，这个白月光一分钱不想花，打算光凭几滴眼泪就把情敌给击退了。
虽然鱼疏无意和他竞争一个垃圾，但是他这算盘也打得太响了。
鱼疏想配合都不行，于是他起身就走。
江宜年都快炸了。
剧本剧本剧本，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我都要抢你男人了，你还惦记着你那个破剧本？
“你等等，别走！”
江宜年泪眼汪汪地抬头，拉住鱼疏的衣袖，声音颤巍巍，但又保持着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
“鱼疏，我求你，求你不要介入我和阿北之间好吗？我们多年的朋友，你为什么非要做出这种事呢？”
满室寂然，就连在点单的顾客都住了嘴，提起十万精神近距离吃瓜。
鱼疏额头青筋跳了跳。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成小三了呢。
江宜年这朵怒放的白莲花此时不遗余力地散发着茶香，一度盖住了这浓郁的咖啡气味。
鱼疏缓缓回头，拿开江宜年按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同样情真意切。
“不好意思，你说的阿北难不成是我前男友……如果是的话，那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巴不得他不要再纠缠我了。”
不同于江宜年情绪失控时的颤抖，鱼疏每个字都说得很冷静，也很清晰。
听迷糊了的路人们又把目光在两人之间疯狂跳跃。
江宜年这一出鱼死网破是一点颜面也不顾了，鱼疏却觉得剧情还不够刺激，毕竟他是编剧，临时加戏这种事他比江宜年更熟。
江宜年似乎是被“前男友”这三个字给整懵了，一时间没有接话，于是鱼疏起身拍拍江宜年的肩，微微俯身道：“他不仅爱劈腿，而且那方面……不行。”
鱼疏说着摇了摇头。
江宜年浑身僵住，耳朵和脸颊瞬间烧起。
却还有比他反应更夸张的，隔壁桌咖啡全呛出来了，一边慌忙擦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瞟二人。
发疯没什么用，但是够爽。
鱼疏没有背景，做事不用考虑后果，换句话说他是个随时都能融入人海的普通人。
可江宜年就不一样了。
他即使发疯，也爱面子。
江宜年看着鱼疏离开的背影，虽气，但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怕场面更加难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