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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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辞朝第一次直视江越礼。
面前的男人高大俊美，剑眉星目，通身贵气，远不是普通人所能比及。他只站在那里与自己对视，辞朝又羞又涩，脑中一片空白，隔着水面上点点雾气与人相望，竟忘了叫人出去。
他眼底的惊慌害怕落入了江越礼的眼底。
男人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唇角压平，心中只觉荒唐。
他背过身去，不去看狼狈不堪又满是春|色的辞朝，“你且穿上衣裳。”
辞朝没敢动，他怕男人会突然反悔，要对他做什么。他在楼里都见过的。那些男客人们最喜欢做这样欲迎还拒的事情。
辞朝敛去眼中神色，转头去看自己原先放置衣服的地方，圆眼就是一睁。
怎么没了？
辞朝着急起来，不断寻找。他衣服就是放在浴桶旁边的，究竟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江越礼等了会儿，没听到人从浴桶中出来的声响，他闭着眼出声道：“穿好了吗？”
辞朝怯生生回答：“我的衣服不见了。”
不见了？
江越礼在宫宴上一眼就认出辞朝来。他见过的美人无数，但独独辞朝令他忘怀。
辞朝被南国人亲自送来时，艳丽的美人笑起来都像是在哭，哭着却还是要笑。一旁南国使臣瞧着都急得额头上直冒汗，给辞朝找借口开脱，说辞朝爱慕自己已久，愿侍奉君上，现在这样又哭又笑的，是因为太激动了。
这话说出来在场没一个人相信。
还是辞朝强行将害怕，被同胞抛弃的情绪，眼含泪地给他行了礼。他跪在地上身姿柔软，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得叫人护在怀里才好。
辞朝与薄青元是两种不一样的人。
辞朝柔软温顺，薄青元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剑，只是暂时在他身边用情|爱做鞘，收敛锋芒罢了。
江越礼听闻辞朝说衣裳不见，心下没有任何惊讶。他已经猜出来这些都是自己妹妹安排好的。
辞朝那一晚刚被静远接出宫，他后脚就得知了辞朝的去向。他对自己妹妹的体贴感到无奈，却并没有阻止。但现在他又有些后悔。
自己妹妹行事张扬直白，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怎么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这到底是于礼不合。
江越礼想找人给辞朝找件衣服，但一抬眼，周围除了还在浴桶中的辞朝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全都让静远打发走了。静远满心满眼里只想成全了兄长这件好事。
江越礼分神想着，等会儿见到了静远，他定然要好好说道。
“那你可还有其他衣服穿。”男人声音清冽，不带一点旖|旎的色|彩。
辞朝摇头，突然想起来对方背对自己应当是看不到的，便出声回答，“没有的。”
他想想声儿又小了下去，“刚刚这衣服也湿了。”
衣服单薄着，他慌里慌张地往浴桶里面躲，已经湿透得不能看了。
辞朝也是拿到手才发现，这身衣服里头竟然连肚|兜都有。
江越礼闭着眼脑中是方才目睹的艳色，他喉结上下滑动，提出了方法，“那你穿我的衣服吧。”
辞朝震惊地望着他，“这，这不好吧。您应当是公主的贵客。这不妥。”
“无事，”江越礼脱下了外袍，口吻平淡，正人君子得很，“我闭着眼走过去，你自己伸手接。”
辞朝见他有了主意，只能犹犹豫豫说好。
男人转过身来，一步步朝着他逼近。辞朝往浴桶里缩了缩，对方脚步沉稳坚定，虽未睁开眼，方向却是对的。远看时便发觉这人面貌出众，眉眼锋利，距离越近，辞朝看着江越礼这张脸越是紧张。
有一股幽深沉静的香气从男人身上传来，他的外袍上也沾染了这味道。
辞朝伸手去拿，伸出手时发觉自己手也是湿漉漉的，他不好意思想要缩走，江越礼听到细微的一点声响，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不拿？”
男人声音低沉，手掌心里烫人。辞朝觉得自己要化在水中了。
辞朝紧张地吞咽了下，嘴巴动了动，声音细如蚊吟：“我的手是湿的，不能将你的衣服弄湿了。”
江越礼松开了手：“一件衣服而已，穿上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辞朝也不再推辞，他手指一勾，忍着羞耻背过身去，裹住自己身体，从浴桶里走出来。
不是他不用巾帕，只是那巾帕也掉进了水中，吸饱了水浮在水面上。
辞朝有了衣服，便没那么慌张。他赤着一双脚踩在地上，地上凉，冻得他发冷。辞朝左脚抬起来又踩下去换右脚抬起来，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辞朝打了个哆嗦，方才就算在热水中泡过，这会儿在地上踩着，热乎劲儿也没了。
江越礼这时转过身来，辞朝若有所感抬头，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双方的眼睛里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辞朝身体一颤，连忙撇过脸，往后退了一步想拉开距离，只是地上太冷，他一退就软了腿脚，身体往地上跌去。江越礼想也没想，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了辞朝的腰肢。
一触手，便感受到对方细细的颤抖，怀里人的体温透过布料传到他的手心，又湿又冷。
江越礼眉头蹙起，他直接打横抱起辞朝，在人惊慌失措时宽慰，“别害怕，你搂着我出去。”
辞朝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将脸虚虚靠在他的衣服领口处，尽量不让自己贴上对方的身体。
他细声细气“嗯”了声，不再动弹了。
不过这人身上真是温暖。辞朝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垂下眼去，也不知这人是谁，可是哪家的公子哥。
辞朝身体不颤了，被人抱着顺着对方来时的方向去。
温室的门被打开，外面明亮的天光照了进来，辞朝侧过脸，避开强烈的光线直照眼睛。
江越礼眯了下眼睛，很快适应，他瞧见了守在外头的妹妹。
静远面上笑盈盈的，她目光在皇兄怀里的辞朝身上掠过，心下再满意不过。
她捂着嘴，直勾勾地盯着她皇兄和自己安排的美人，只觉这两人真是般配。
一旁伺候的侍女和太监、侍卫们心惊胆战，生怕圣上发火，要牵连自己。一个个都垂下了头，不敢去看。
“恭喜皇兄喜得一良人。”
静远知晓江越礼定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对辞朝满意，这才抱着人出来。
静远了解自己的皇兄，要是不喜欢看不上的，别说像辞朝这样被他抱在怀里护着，就是看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江越礼沉默了，面前这么多人都瞧见他与辞朝的亲密举止，这事情不能再轻轻放下，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江越礼的目光往下，落在辞朝白皙的脸上，“辞朝，你可愿跟朕回宫？”
在听到公主对着这人喊“皇兄”的时候，辞朝原本停止发抖的身体再一次剧烈抖动起来，这回不是冷的，是害怕的。
辞朝的脸上不□□露出仓皇无措。他好不容易才从南国进献的礼物成为了良民，难道兜兜转转还逃不开成为江国圣君后妃的命运吗？
在这么多江国人面前，他怎么能拒绝江越礼，他又是公主府里的人，公主还在这儿，他也断不敢拒绝她的皇兄。
只是那薄贵君善妒，他要是去了，怕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辞朝胸口重重起伏两下，很快将自己情绪调整好。他的身体不抖了，乖顺地说着：“辞朝愿意的，能伺候圣上，是辞朝的福分。”
江越礼抱着他，辞朝身体的异样他都能感知到。他知道辞朝的害怕，但他没放辞朝一马。
这人他确实有些兴趣。
于是，辞朝又坐着一顶小轿，在日头下，从公主府抬着出来往紫禁城去。
上回出来是天黑，这回再回去是天亮。辞朝已知晓自己命运估计时无多日，倒是安慰着自己开阔了些心境。
他伸手撩开了小轿的窗帘，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上一次见到江国京城热热闹闹景象已是几个月之前，他随南国使臣而来之时。
天气冷了，来往百姓都穿上了厚衣物，街道两旁都是铺子，街上挑担的卖货郎不停吆喝。这让辞朝恍然想起了南国的生活。
南国楚馆青楼都是傍晚时候上工，一直到次日上午方才歇下。
辞朝所在的楚馆好些，不怎么做这些花色的生意，公爹又是个好说话的性格。
他们楚馆里的小倌们都是下午上工，夜里子时客人散去便能歇。
辞朝最喜欢从子时囫囵睡一觉到清晨起来，跟其他小倌们一块儿去街上玩，有什么新奇的，有意思的东西就买，无拘无束的，来往路人认出他们身份，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
在南国，小倌、戏子就跟普通百姓一样。
那会儿的南国跟这周围江国的街道上一样，热热闹闹，来往行人面上朝气蓬勃。
辞朝在快到紫禁城前瞧见了一人。
尉迟远刚下值从紫禁城中出来，他身旁还有两位友人，三人正聚在一起说着话。
辞朝很久都没有见过尉迟远了，他还记着那晚对方说要带自己出宫看热闹。
“辞朝公子，快到城门口了，还请放下帘子。”
一旁跟在轿子边走着的小太监提醒道。
辞朝应了声，便要放下，就见那尉迟远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一下子扭过头来，锐利的视线紧紧盯住他。
在发现是他后，尉迟远目光里的警惕与冷酷冰消雪融，一下子消散了去。
男人立刻大步往这儿走。
辞朝心脏怦怦直跳，他心中升腾出些害怕与紧张来，忙不迭地放下了帘子。
对方没发现他时，他还想跟尉迟远，远远见一面。现在对方来了，他就怕了。他怕他知道自己竟又成了江国的妃子。
以后他们就不再是朋友关系了。
尉迟远走得快，两个轿夫才到门口，便被他掏出了身份令牌拦下。
辞朝坐在轿子里听到他严厉的问话声：“尔等何人，无要事不可入宫。”
旁边的小太监并不知晓辞朝与尉迟远相识。他见尉迟远过来，只当作寻常的排查。
小公公拿出了自己内侍的身份牌，在尉迟远的面前亮了眼又收了回去，跟尉迟远说话倒是客客气气，“杂家是圣上身边伺候的太监，这轿子里坐着的是静远公主为圣上寻得的美人，你且放行吧。”
内侍太监有许多种，小太监属于是近前侍候端茶倒水的，入不了圣上的眼。
今儿他好不容易得了送新美人入宫的天降喜事，满身都是高兴。这事情要是办妥了，说不定皇上跟新美人都能记着自己的好，他往上走一走也不是梦。
心里高兴，便乐得多提醒尉迟督尉两句。
尉迟远万万想不到几日没见辞朝，他竟然成了公主进献给圣上的美人。一时间错愕，震惊，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放下的车窗帘，希望辞朝可以出面，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辞朝不会见他的。
他现在已经是江越礼的后妃了，是不能轻易见别的男人。
小公公一见尉迟远这神色便觉不对劲，他眉头一压，“尉迟督尉。”
尉迟远被他尖细的声音喊回了魂，他胸腔突兀又闷又痛，难受要命。男人一声不吭地隔着轿子给辞朝行礼，以示自己对贵人的敬重，也不知辞朝在里头可知晓。
尉迟远起身跟小公公说话，“多谢公公提点，只是我头一回碰上这事，有些好奇惊讶，还望公公海涵。宽恕则个。”
小公公眯眯眼，唇勾着：“好说好说。”尉迟远看不出他信没信。
他让开了身后的路，小公公往前走，身后的轿夫跟上小公公的脚步。
尉迟远的视线黏在轿子上，站在原地像是一尊枯槁的石像，一动不动地目送辞朝远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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