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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煎饼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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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erce。”
“fierce。”
“blind。”
“blind。”
领读单词的声音传到走廊上,君锐的嗓子仍有些哑。
“这不是第二单元的内容吧。”连城托着新带来的透明小水壶路过君锐身旁,天气转凉,花需要浇水的量也减了。
“那你来念。”君锐将手中扣成一卷的教科书扔进连城怀里,重新站到门神的位置上。连城茫然伸出还湿着的两根手指夹起怀里的书,‘数学’两个字明晃晃印在封面上。
“林稚年,怎么才来?”
周岩从门口经过,畅行无阻,还跟君锐打了个招呼。轮到林稚年,就被拦了下来。君锐站在他眼前,还是那副轻佻样子,高扬着下巴,脸上没一点儿笑意。也跟几天前一样,从眼尾漂亮到唇角,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墙上挂钟离规定时间还差着两分,自己应该不算来晚。
“没迟到。”林稚年回应。
“算起来都要八点了,大家全坐在班里上早自习,你呢?”君锐前脚掌拍了拍地面,给他表演了个不讲道理的四舍五入,“一天怎么过,一生可就怎么过。这么懈怠,你能有多少个明天?他们坐这儿每天多读十分钟,一年三百六十天,二十一万九千秒。长此以往,第一名的位置你永远只有看着的份。”
不明就里的班主任站在林稚年身后,默默为自己的班长点了个赞,“人不可貌相,这么早就来动员大家学习。”
“什么话,您明儿能赶早么?罗主任抓住不扣工资啊。”
林稚年无故挨了批评,点点头,把煎饼果子递到君锐手里,回座位摸出英语书跟连城读起了单词。
君锐捧着煎饼果子,一言不发跟着林稚年回到座位。他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了,就因为我想跟他秀一下我的口算能力?
“怎么是你带的,纪夏时呢?”
“我帮忙。”
君锐没吃,放在书桌边上,惦记着需不需要哄哄身边这个一根筋的小孩。
“不是你喜欢的那家店?”林稚年低声问,“只有那一家还在开业。”
“什么我喜欢的?就没在学校买过这东西。”君锐忽然想到,纪夏时问他时他的随口一说。
教室打开包装味道太大,君锐本想待会儿出去吃的,但从林稚年的表情里好像看出些沮丧。
他剥开纸袋咬了一口,蛋饼正是合适的温热,不过感冒的几天吃东西都没什么味道。他一手把窗户打开,“但是挺喜欢的,没加辣么。”
君锐是病人,不应当吃辣椒。林稚年张口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君锐!就知道吃,不能多维持几分钟正形?非要跟我的课一起开始你的早餐。”讲台上,傅老师向他投来责备的目光。
君锐没在意,倒是林稚年一整节物理课一直欲言又止看他。
下课铃打响,君锐先开了口。
“看什么?两天没见真认不出我了。我都忘了,说说吧,他跟我到底哪儿像。”
出乎林稚年意料,君锐居然知道了。他其实想过怎么解释上课这件事,说自己生物不好想去蹭课就是了。点名喊到,是因为君锐恰好不在。
但认错人这事,实在离谱……
“你好了?”
隔了半天,林稚年酝酿出这么一句。
“当然,就是个小感冒。再不好,连身份都要被抢走了。”
就只是感冒?林稚年略微讶异,却也安了心。听他提起认错的事,又尴尬地不与君锐对视了。
“你还给人家揉手是不是,那时候都没发现不是我?合着这一个月白坐在我身边儿了。”
“你们很像。”林稚年只好回答。
“哪儿像,说来听听?”
看起来不大讲道理这点。林稚年心说,嘴上讲不出口,为了摆脱他盘问,翻开物理书找课后题来做。
君锐按住他的书,“现在又认真了,你先告诉我。”
林稚年动作很小,力气仍然大,扳过君锐的手腕将书从他手中抽走,“别人都在学习,长此以往,我会落下。”
林稚年盯着公式,半天没集中注意力,他一直没听见君锐回应,以为君锐生他气了。回头一瞄,那人脸上带着笑,也盯着他书上的空题目在看。
连林稚年都知道怎么和人拌嘴了,君锐觉得有趣。但林稚年扫了自己一眼后,真的一心扑在物理题上,将它们一道道解开,不再理睬自己了,。
“还是头晕。”
君锐趴到桌上,枕着小臂,歪头说给做题的无情同桌听。
“还发烧?”林稚年放下笔。
君锐靠在桌上,可怜兮兮地小幅度摇头。
“打点开水喝。”林稚年分明是建议的句子,自己已经起身了。
君锐拽他坐下,“那倒不用,你只要告诉我——”
“你还露着脚踝?”林稚年低头时,瞧见他蓝色裤脚与袜子中露出的一小段白皙肌肤。先问出声。
“啊?”君锐听他突然提到脚踝,“怎么,我的脚踝不能给别人看?”
林稚年简要地表达了,秋天应该穿秋裤的想法。
“谁要穿那东西。”
“会感冒。”
“感冒还不是小问题。”
“感冒,就不能来上课了。”
“不来上课还不好,你是不是想见我?”
林稚年又一次静音了。
君锐却心想,穿,多难看也穿。
书桌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亮,他点开朋友圈。
刚才关于五班某陈姓男生跟他哪里相像的提问底下,已经有了一串回答。
陈栀燃:我也想问。
连城:你俩真挺像的,都不说人话。
周岩:你们不是表兄弟吗,像点儿正常。
沈安妮:他们居然是表兄弟吗?原来跩也能遗传。
……
到底他们什么时候有的亲戚关系?他自己都不知道。
前桌周岩还没回班,他关了屏幕将手机放进课桌,眼不见心不烦。
手里摸到的两盒酸奶他扔进林稚年抽屉里一盒,落到了林稚年桌斗边一本旧书顶上。
“《笑林广记》?”君锐问过林稚年,拿来瞧了瞧,居然还不是节本,“没想到啊,林稚年。你看的这都是什么。”
林稚年神情迷惑。
“你还没看?”
“要讲相声借来的。”他点点头,又补充道:“正想看。”
“挺好。就是太俗,不适合你。”君锐盯着他,还挺想看他读到荤笑话时候的表情的。
“嗯。”林稚年翻开封页打算看看。第一页还没翻过,就停了下来,“那就不看了?”
“我要是说它好看呢?”
“那你很……反复无常。”
两个人相视冷了一会儿,君锐抿了抿唇角,林稚年也弯了弯。
窗外天气似乎都好了起来。
校庆将近,之后几天,林稚年本可以在课余时间轻松地完成相声稿。可在语文作文上,林稚年感觉自己踩进了圈套。
他怎么有办法写君锐呢?一想就脑子发乱。他自暴自弃地在作文稿纸上随意书写,想起周岩夸君锐的话,林稚年眼里的君锐和周岩眼里的差异甚大,其实一开始,他只觉得君锐像个光鲜亮丽的小精神病人。
那时他几乎没有朋友,现在却……他看了眼身旁的君锐。都写出来,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君锐也许还是维持着当初逗弄的心情看自己的。林稚年觉得好人和爱恶作剧不大冲突,他对君锐,可能像决定跟人类做朋友的松鼠。你接受了会伐木的人类,可人类眼里你还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松鼠。它对你好,只是因为有趣儿。
但小松鼠还是会把朋友的名字藏起来,像塞满松果在自己窝里。
接下来的两天里,君锐以为自己已经对“为人耿直”有了一些明确的认识。当他跟林稚年相处之后,发现自己原来太年轻了。
他看到在林稚年要交的作文纸上,标新立异的题目写在最顶上第一行:
《我的小狗和君锐》
君锐觉得可能给自己挖了个坑,他挑眉拿着这本子,仔细辨认本子上曾经被划掉的标题名字。
“能给我讲讲第一个名字,‘我的同桌君锐’,为什么首先出现又被pass了?”
“要主题积极向上的。”林稚年想了想,认真答道。
“我还不够积极向上了?”君锐没得到答案,独自茫然,又瞧见了前面被涂掉的内容。
“你行,林稚年。那这个‘我的好兄弟君锐’呢?”
林稚年不说话了,他当时就在想人家说不定没把自己当成朋友,只不过仍不由自主写下过了个手瘾。
纪夏时笑得挨在蒋菡身边起不来。
“太好笑了,我嗓子都疼了哈哈哈哈哈菡菡救命!林林是可爱做的吗?”
林稚年其实想写我的爷爷和君锐和小狗,都是林稚年最喜欢的。太多写不下了,如果进了复赛就考虑都写出来。
他看君锐的表情不善。
“你不喜欢?”他问,林稚年感觉自己准确地get到了事情的本质。
“不,我很满意。”君锐咬牙切齿道,“不过没有‘我’能得第一,要是不重要就改个名字吧,又不是命题作文。”
他实在好奇这篇《小狗和君锐》,但没有不经人同意直接翻看文章内容的习惯,他直接问林稚年,“我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