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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光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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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掠收到苏怀林发来的短信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夜很冷,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做一篇设计。
书房内极其安静,只有键盘敲击时发出的轻微的“咔哒”声,台灯暖黄色的柔光照射在电脑金属制的外壳上,浮现起一个个金色的光晕。
窗台上的闹钟里,时针和分针“滴滴答答”孜孜不倦地走着,象征着光阴的流逝。
做了有一会儿,程掠感觉有点累,起身揉了揉脖子,端起杯垫上热乎乎的牛奶,小小抿了一口。
消息正是这个时候发来的。
手机发出很清脆的“叮咚”一声响,程掠解锁屏幕,点开短信栏,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哈喽京京,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呀?我是林林,昨天刚到的北京,听说你也在这里,就想约你出来吃个饭!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啊?”
看到那个昵称,程掠下意识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才会这样叫她的名字。
程掠手指迟疑一瞬,打下了三个字。
“苏怀林?”
手机很快发来回复。
“对呀对呀就是我,你还记得我呀?”
看到这条短信,程掠下意识的怔愣了一下。
她记得的。
苏怀林是她从小学到初中最好的朋友,印象中,只有她和她哥哥才会“京京”“京京”的这样叫她。
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程掠内心的喜悦。
“当然记得呀,林林,你也来北京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苏怀林打了个哈哈。
“你之前的□□好久没登陆了,我联系不上你。”
的确,程掠已经好久没用过□□了,她现在一般用的都是微信。
也不知道林林从哪要来了她的电话号码。
苏怀林接着道,“怎么样,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饭?”
“好呀,什么时候?”
见那边没回复,程掠又添了一句。
“不会吧,就现在?”
她很了解这位幼时玩伴的性格,如果苏怀林想要做什么事,那一定是马上就要完成。
果然,苏怀林发来了肯定的回复。
“对!”
“?你在哪儿?”
“哈哈,我在你家楼下!”
看到这条回复,程掠站起身,掀开窗帘,朝窗外看去。
她家楼下果然站了个漂亮姑娘,穿一身白色羊毛大衣,戴着一顶棕色贝雷帽,正蹦蹦跳跳朝她招手。
正是苏怀林。
程掠连忙拉开椅子,匆匆忙忙披了件黑色灯芯绒棉服,下楼去找苏怀林。
时隔多年未见,苏怀林一点也不怕生,亲亲热热地搂过程掠的胳膊,雀跃道:“走,去吃火锅!”
程掠整了整领子,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的?”
苏怀林笑嘻嘻,“童肖告诉我的呀。”
程掠点点头,心下了然。
童肖是她初中同学,现在也在北京工作。
苏怀林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打车。
到了火锅店,刚拉开门,里面的热气就氤氲开来,在玻璃门上结了一层白白的蒸汽。
苏怀林选了一个鸳鸯锅,点了几样爱吃的菜品,然后把手机递给了程掠。
程掠划了划屏幕,见她点的都是肉类,就又选了一些豆腐,蔬菜什么的。
等锅底的时候,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
苏怀林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兴的时候就叽叽喳喳的,嘴巴一刻不停,程掠想插句话都不行。
她絮絮叨叨的,碎碎地讲一些小事,提到自己就要在北京定居了,打算开家甜品店,西式装潢的那种,到时候开张了,要请程掠第一个试吃。
听到这个,程掠一点也不意外,苏怀林从小学开始愿望就是这个,一直到了初中还没变,声称如果开了店,就请程掠当试吃员,一次吃到撑,胖她个十斤二十斤的。
程掠认真地告诉她,如果真要那样,她以后就再也不吃甜品了,也不会当她的试吃员。
于是苏怀林立马改口,表示程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自己绝不强求。
程掠还记得,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一个欠欠的脑袋凑到两个人中间,笑嘻嘻道:“京京不吃我吃呀,你可以请我当试吃员,我又不怕发胖。”
苏怀林嫌弃地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鼓着脸生气道:“才不要!”
回想起这些细碎的片段,程掠不觉微微笑了起来。
转过眼,看见苏怀林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程掠轻轻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见到你挺高兴的。”
苏怀林点点头,又开开心心地和她聊起其他一些事。
锅底和菜品上桌后,苏怀林把一盘鸭血推进辣锅,然后又下了几片牛肉,最后自告奋勇地去给程掠调蘸碟。
程掠略微惊讶,如果是以前,这些事一般都是她包办的,很少有劳驾苏怀林的时候。
看来当初那个小姑娘已经成熟不少了。
等苏怀林端着两个蘸碟回来后,看到程掠有点不敢置信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
“干嘛这么震惊?”
程掠接过一个蘸碟,假装很认真地回答:
“没什么,就感觉很欣慰,有种把女儿养大的感觉。”
苏怀林“咝”一声,伸手打了她一下。
程掠没还手,轻轻笑出了声。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往亲密无间的时候。
肉菜煮熟后,程掠自然地夹起两片牛肉,放在蘸碟里蘸了蘸,送入口中。
牛肉是现切的,片的很薄,煮熟后,油脂和瘦肉都分布的刚好,蘸了蘸料,吃在嘴里是一种醇辣鲜香的味道。
苏怀林早就把熟透的鸭血全捞了出来,一股脑都堆在蘸碟里,像一座小山。
只有在苏怀林吃饭的时候,程掠才有插嘴的机会。
她说话都是不疾不徐的,慢慢就聊回了小时候,苏怀林忙着对付那堆鸭血,全程只能听着,不时发出“嗯嗯”的附和声。
程掠笑眯眯的,谈起小时候两人抢一块鸭血,四根筷子打在一起,鸭血太滑,“呲溜”一下滑到地上去了,最后谁也没吃着。
苏怀林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又问起后来她考上了哪所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程掠下意识道:“京大医学部。”
苏怀林呆了呆,顿了一会儿,才小声道:“那不是离京航只有一条街?”
程掠这才想起来她哥哥一直想报的大学就是京航。
程掠把筷子放在碟子上。
“你哥哥后来考上京航了吗?”
苏怀林摇摇头。
“那他报考别的大学了?”
苏怀林没有说话,埋下头咬了一口鸭血,等她再抬起头时,隔着袅袅的雾气,程掠看见她的眼圈红了。
“京京,他早就过世了。”
程掠感觉有点懵。
“什么时候?”
她想问。
张了张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怪林林总是回避小时候的话题。
她闷闷的想。
……
等程掠浑浑噩噩吃完饭,再由苏怀林送她回家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北京的深秋很冷,风吹过,落叶“稀里哗啦”地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堆出几个“落叶城堡”。
天幕沉黑,程掠坐在床上,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个总是带她玩,用塑料蜘蛛吓唬她,在她摔倒后会抱抱她,轻声告诉她“别哭了”的人居然过世了。
跟做梦一样。
她轻轻咬着嘴唇,突然想起,苏怀林今天点的鸳鸯锅里,另一个锅底是菌汤的。
她和苏怀林都喜欢吃辣,菌汤锅底是从来不碰的。
三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一点辣都不吃,菌汤锅是为那个人准备的。
程掠手指发凉。
她悄声溜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下载了□□,登陆了好久没用过的账号,然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果不其然,头像是灰色的。
程掠用鼠标点开他的□□空间,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他把□□空间锁住了。
程掠呆呆的盯着雪白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把电脑和台灯都关了,起身上床去睡觉。
拉起被子,黑暗中,她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眼前的景象像万花筒一样旋转起来,程掠又回忆起了那个酷热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