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萤火·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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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五条悟发誓他原本真的没打算翻到五条萤的破院子里来。
为了减轻家里只知道怒发冲冠的老头子的负担，自认为全世界再也没有比他关心长辈的人，五条悟趁半夜把他们刚长出的胡子和头发都剃了个精光。谁知老头子们把好心当驴肝肺，害他被护卫队追着满宅子跑，这才一不小心落到五条萤的院子里。
“结果你大晚上也不睡啊？”
看见着装整齐站在廊檐下的五条萤，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比出大拇指：“有前途。”
而五条萤只是抬眉瞥了他一眼，小心地穿好木屐，无视嚷嚷着“夜游？让哥哥教你”的五条悟，毫无声息地迈着小步伐从后门走出。
排除掉单方面的“视察”，五条悟总共也就两三年前在训练场见过萤几次，瘦弱的女孩被一起训练的分家同龄人踩在地上哭声都不会出，没几天就被放弃了。
那几个兄长和他对练时就只会跪着求饶，实在称不上强者，由此可见五条萤更是弱者中的弱者。
咒术师是需要天赋的职业，没有强大的咒力、合适的术式，看过再多的书考出再好的成绩，五条萤在五条宅都是最底层的废物，再加上和天才六眼过为相像的面容，欺辱似乎都显得掉价。
所以五条悟十分好奇，好奇一直循规蹈矩默默减少存在感的妹妹，为什么宁愿违背禁令也要出门，好奇得心下难耐，好奇得抓耳挠腮。
“刚刚出来找我的家伙说不定还没走哦。”他跟在萤身后，漫不经心又不怀好意，“我倒是可以看见他们的咒力残秽，怎么样？叫声哥哥我就帮你。”
他絮絮叨叨，五条萤半个眼神都没匀出来，全神贯注地低头穿行在小路上，仿佛漫无目的地绕着庞大的五条宅打圈，又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渐渐五条悟也停下了玩笑话，他突然意识到，五条萤的脚步从来没有半分迟疑，即便是和正在搜寻的护卫队只隔了半个庭院的状况，她迈出的下一步都能准确避开巡逻方向，巧合到毛骨悚然。
“你在找咒灵残秽？”
虽然在咒术师的本职祓除咒灵上是个废物，五条萤的术式却非常适合做辅助监督：追踪术式，不需要借助任何咒具或咒物，如同搜救犬搜寻气味一般，就算是弱如蝇头的四级咒灵，在术式下都无处遁形。
但是，家里不可能有潜伏的咒灵。
五条悟不由将注意力落在萤视线中的地面上，六眼注视下纷杂的咒力信息扑面而来。
残秽，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残秽，家里基本没有天赋的下人们留下的残秽占多，能够控制咒力的术师们留下的痕迹掩藏在其中，但六眼也能毫无障碍地分辨出来。
五条萤的术式，不仅仅是针对咒灵，术师也在作用对象内？
哈。
五条悟差点笑出声。
那不就是低配版六眼吗？比咒术家族生双胞胎还要恶劣的玩笑。
“你在找你那个佣人，和、叫什么来着。”
“和子（いわこ）。”三个音节，五条萤今夜的第一个回应，“和子前天开始失踪了，不回院子。”
“什么啊，说不定是终于受不了你去找新的主人了呢。”五条悟不适地皱眉。
六眼比起眼睛更像一种永远无法解除的被动BUFF，五条悟早已学会习惯并忽略无时无刻不在涌入大脑的信息，需要集中时，就耗费心神去过滤它。
辨别出每一履残秽分别来自谁，排除掉所有不可能，最后清晰呈现在视野中的，就是完全不熟悉的咒力痕迹，在月光中仿佛被标记出深蓝光芒的缎带，流淌在五条宅。
“你这个好仆人的行动轨迹可真够莫名其妙的啊？”
五条悟有些厌烦了，长时间使用六眼带来的是不小的精神力负担，虽然比不上掌控无下限术式战斗消耗得大，但酸涩的眼眶眉角太阳穴，无一不在提醒他：五条萤的背影没有半分松懈疲惫。
什么啊，像个哑巴一样，明明接受了平庸的身份，躲在自己的港湾里自甘堕落，居然还把术式能力瞒过那些老头子，为了一个下人违背禁令出门寻找。
五条萤，真是自相矛盾到让人恶心。
“喂，还没找到吗，这里可不是你那个仆人能随便来的地方。”
踏入祖母的院落时，五条悟难得生出几分迟疑。
六眼告诉自己，五条萤的判断没有错，女仆和子的咒力残秽在兜了无数个不明所以的圈子后，进入了祖母的别院中。
难道是偷东西？
五条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和子进入这个半年前就因火灾全身烧伤、不再出门的祖母的院子里。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五条萤继续她不见焦急也不见迟疑的步伐，穿过有些瘆人的庭院，拉开幛子门，一点也不尊敬地穿着室外鞋走入内间。
“喂喂，”五条悟不得不挂着脱到一半的室外鞋跟上，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是有些怵这个年纪最大的长辈的，“至少打个招呼……”
后面的话语吞没在卧室的景象中。
简洁整齐的和室里，属于女仆和子的残秽爆炸开来，脏污到六眼都有些不适。
榻榻米中央的被褥上，近乎不成人形的枯槁身躯，已然没有呼吸。
“……祖母死了。”
他听见五条萤这样说。
06
2001年6月18日。
五条族氏祭司长死于五条本宅居室内，遗体伤口上检测出吞噬术式残秽。
同日，别院下人三宅和子失踪，其侍奉主人五条萤深夜违背禁令出现在祭司长居室中，监禁于处刑室内，惩罚结果待族内商议。
“怪、怪物！”垂死的诅咒师尖叫着。
血迹、咒灵爆炸产生的污秽、术式展开留下的残秽，六眼的视线中混杂在一起，刺痛疲劳的神经。
“哈？是你太弱了吧，”五条悟抬手，咒力划开诅咒师的喉咙，“下辈子别当人了，废物。”
解除帐走出去，辅助监督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不见残秽的他眼中是什么形象，不耐烦地夺过手机：“下一个任务在哪？”
“少少少少少少爷……”辅助监督半天回答不出来，身后的车窗落下，露出后座男人坚毅的脸庞。
“悟，”五条家现任家主看向自己三四天不归家的儿子，“你接的任务太多了。”
“啧，都是些练手用的小啰啰。”五条悟坐上副驾驶，拿过辅助监督准备好的大福塞嘴里，“去下一个地点。”
辅助监督偷偷瞥了眼后座的家主，顶着压力回答：“少爷，家主说回家……”
五条悟也懒得欺负害怕得要缩到座位下的辅助监督，将包装袋揉成一团丢到车外，回过身趴在座椅背上：“家里训练用的咒灵这么快就攒够了吗？别又找之前那些不堪一击的，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借助视角俯视自己的父亲，男人却只是不容置疑地回答：“你该休息了，开车。”
“……别又拿你那套不能让大脑负担太大来压我！”
五条悟的暴起只在一瞬间！
“砰——”
座椅因巨大的压力骤然下沉，皮套裂开爆出里面的海绵垫，但紧接着，男人一只手稳稳撑在下方，另一只手按住驾驶座辅助监督的肩，司机好似这才找回强大的心理素质，轿车只混乱了一秒，接着回归平稳。
“……”
五条悟对上父亲暗蓝的瞳孔，过热的眼眶烧灼着他的眉心，这是大脑负载过重的警告，他再熟悉不过，但是——
“你又不是六眼。”
用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大脑完全处理六眼获得的信息会损伤术师身体，五条宅的古书里无一不是这样叮嘱，不能揠苗助长，要适应大脑的能力逐步提升。
太慢了。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限制就是用来打破的，大脑无法承受大量信息刺激，就反复使用逼迫它习惯，不过是视疲劳而已，不过是分析咒力残秽而已……
“啪嗒。”
液体坠落的声音，滚烫又冰凉的血液从鼻孔血管中流出，五条悟从男人的瞳孔中看见狼狈的自己。
“……”
男人默默转移视线收回双手，五条悟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接过了递过来的纸巾。
“三宅和子的祖籍调查清楚了。”
五条悟打爆家里所有用来训练的咒灵、把收服咒灵的训练师吓得嚎啕大哭出走时，五条族内还在为杀死祖母的凶手是谁争论不休。
五条家的下人都是几乎没有咒力的咒术家族子嗣，有分家推荐过来的，也有小家族为了利益送过来的，三宅和子也是其一。
虽然完全不在乎外界的欺辱坚持照顾五条萤有些奇怪，但她毫无疑问没有继承到什么强大的术式，更别说留下能够吞噬祖母那么强大的咒力残秽。
因此，即便族内大部分长老认为是五条萤主使下人和子做出了叛变的行为，处刑五条萤的提议仍是没能迅速通过，赞成派和否定派各执一词，几乎拷问了所有和五条萤有过接触的下人，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
“哪家推荐过来的？”五条悟其实也纳闷为什么和子的身世需要调查那么久。
“蚁喰，百喰氏族的一个边缘小咒术家系，祖传术式是内噬，但继承人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轿车缓慢地行驶到内部道路，五条悟眺望熟悉的山林，他从小就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
“把继承了祖传术式的子女送到五条家当下人？”实在是难以置信。
“还不能确定三宅和子和蚁喰有血缘关系，蚁喰家族那边的询问一直没有回复。”五条家长难得也揉了头太阳穴。
五条悟知道他在头疼什么：“那些老头子只会相信自己需要的，嚷嚷是蚁喰背叛了五条。”
他知道反对处刑五条萤的少数长老背后站着的是谁，但是又有什么用？这个男人的话语权太少了，家主当成他这样，说不上是好是坏，至少五条悟觉得很滑稽。
他们一起下车进入主院，路上打扫的下人们都停下工作鞠躬——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心底下又是怎么想的——五条悟漫无目的地想着，远远地却听到些许骚乱声。
五条家主停下步伐，穿着护卫队服的男人脸色苍白地赶来，脊背弯下九十度：“家主大人！小姐、犯人五条萤逃跑了！”
五条悟扬起眉毛，他迅速偷瞄了眼父亲的表情，后者脸色没有分毫动摇，淡淡道：“逃跑？一个人？”
“今日巡逻队员和值班仆人已全部拘留！小姐、五条萤别院里衣物行李有收拾过的痕迹，虽然、虽然难以置信，但……”
报告的队员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五条萤没有战斗力世人皆知，甚至以她的体力，都没法翻过五条宅巨大庭院的山头，更别说在众多监督者的眼皮子底下收拾好行李不留任何踪迹地逃跑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五条萤从地下处刑室里不翼而飞。
家主仍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挥手让护卫队回去搜寻，转身向会议室走去：“悟，跟上。”
想也不用想现在会议室里一定充满了老人臭，即便最反感这些繁杂又啰嗦的族内会议，作为未来五条家主的五条悟也没有权利拒绝出席。
他一身脏污的外出服还没有换，定会气得那些老头痛斥目中无人，可他却无法感到畅快，过劳的大脑阵阵抽痛，某种情绪压过了疲惫感，迫使他出声：“你知道她真正的术式是什么吧？”
是什么感觉呢，像是被背叛，又像是失落，握拳的手心空无一物，他望着父亲的背影：“你想留着她，是因为她的术式很好用。”
追踪术式，不管是用于搜寻任务目标的咒灵和诅咒师，还是掌控五条一族的咒术师，只要记录过一次便无法逃出术式的追踪网络，就算是那些处刑派，也会立刻倒戈，让五条萤成为族内最忙的术师。
“但是她跑了。”他嘲笑，“说不定你今天就想说出五条萤的术式的，但是那个自作聪明的胆小鬼跑了。”
“家主做成你这样，真的很失败。”
能在众多废物的拳打脚踢下露出那种眼神的人，给她一个机会扶持一下或许也不错。
但是五条萤逃跑了，收拾好行李落荒而逃。
“这样你也不用纠结了，那些老头子巴不得把她除名吧。”
“五条悟，”男人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几分冷意，他回过头，“你……”你和我不一样。
可最后，他只是说：“去换身衣服吧。”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萤火·其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