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青荣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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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攻止打量着四周。
这里没有审讯用的专业椅子，没有任何的监听设备，更像是谁的休息室。
裴攻止上下打量着绿白色的墙皮，独自坐在木凳上，手上甚至连手铐也没了，可以说是很‘特别’的待遇。
房间的木门是敞开的，两名狱警已经离开有些时间。
而后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长廊传来，裴攻止定定凝视着门扉。
一个身着正装，拎着黑色公文包，胸前带着国徽的男人走了进来。
对方轻轻转身关门，看见裴攻止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一言不发，站在桌前拿出了包内一叠资料递在了裴攻止面前。随即唇角一勾，没有任何笑意。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对方仅给了裴攻止一个眼神，示意他先看完手中的资料。
裴攻止犹豫一瞬，靠近桌边翻看起来。
他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桌上的材料全是十多年前的旧档案，纸质看起来就有些年头。
而泛黄的相片中他看到了一辆车，那一瞬间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还听见了几声烈烈的枪响……
一场久别的大案拉开了序幕，他就坐在那辆车里奋力的开往前方……
所有的资料都萦绕着一件事——跨省大桥枪击案！
这辆红车正是邹贵的，也就是卧底桑陈。
照片里的车仿佛在他眼前动了起来，于那座大桥上行驶，枪战也一触即发……
有一张相片模糊的记录下了一个人的侧影。
那个时候，车横在大桥间，桥头有一个探头装置，但时间太久，当时的装备水平不够，所以并不能拍的很清楚。
可是裴攻止知道，车里坐着的正是他自己！
时隔多年，再看见当年的自己，时间仿佛真的停止了。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呼吸未曾改变，只是那双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看到这样的裴攻止，男人就知道，自己没来错！
对方很快开门见山道：“当年你只有二十岁，那天事发你就在这辆车上！车被你开到峡省境内的盘山公路，你应该是跳车逃走所以躲过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劫难，对吗？”
对方不紧不慢的反问，而这突如其来的审讯让裴攻止有些厌烦。
赤明诚的事情才结束没多久，好不容易得到了几天安稳，却又有人来问他更早以前的事。
他的反感是一目了然的。
看他不配合、不说话，态度略显强硬，男人也不急，缓缓将当时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当时你跟邹贵跑车，出了事你丢下他一个人跑路，我想知道，这些年这个邹贵有没有再联系过你？”
裴攻止缓缓抬眸，一双眼凶狠地盯着对方，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并不是专业的审讯室，男人也看了看四周，拿出几张相片再次在他面前排开，解释道：“这个案子涉及一些机密，只有我能和你谈，所以不能有监控。”
“也就是说，我答与不答都一样？”裴攻止紧绷的下巴微微一动，有几分轻蔑。
男人直起身盯着他，想了一瞬，略带威胁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有的不配合都将在你二十年的刑期上再加几年，除非……你想老死此地。”
对方说的轻松，慢慢躬下身距离裴攻止很近很近。
他看着裴攻止脸上的疤，有些遗憾道：“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吧？再厉害的人其实也难以施展拳脚。”
裴攻止侧眸盯向挑衅的男人，两人目光交汇，他轻蔑的淡淡重复着男人的话：“二十年？”
“狱方还没告诉你吗？你与十三年前这桩跨省枪击案有关，川省苗寨枯井的事情我想你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了。经过警方调查，那里查处的千斤毒品与当年跨省枪击案丢失的货物息息相关，或者说是出自一个组织之手。现在，唯有你！与十三年前这个案子有关。如今刚好并案侦查，最高检已对你提起公诉，势必要将当年的事追查到底……”
“你在说什么啊。”裴攻止的态度有些吊儿郎当，不屑一顾。
因为他真的有些发懵，十几年前的跨省大案他也是受害者，到后来警察也只是照例询问过几次，便再也没找过他。
“你今天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未来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哦。”男人说罢，将放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拿了出来，端坐在他对面道：“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答，只是，你必须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没什么可说。”裴攻止神情淡漠，搞不懂来人用意。
然而，对方并不理睬他的态度，自顾自问道：“那辆车去哪儿了？”
裴攻止蹙眉抬头，凝视着这个令他反感的男人。
中年男人也以同样不输的气势看着他，道：“被你丢在盘山公路的那辆运输车最终去了哪里？”
裴攻止不语，对方眯着眼睛再次道：“你越是不讲，就说明问题越大，自己好好考虑。”
“这桩案子连警方都不查了，时隔十几年，我不记得。”
“十多年前不查是因为线索断了。”
“既然线索断了又如何去查？”
“你是唯一与当年之事有联系的人！是除了邹贵唯一近距离接触过那批货的人！”
对方字字珠玑，裴攻止若想对付此人只需闭嘴就行！
只是他也想要知道，十多年前的案子究竟怎么了，何以忽然来查？从男人的所作所为，他看到了有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心。
他盯着男人，僵持了片刻，忽然向后一仰，靠着椅背，勾唇时露出一丝轻蔑道：“您不是说了……被我丢在盘山公路了。”
感受得出裴攻止是一个相当顽固的男人。
其实早在这次见面之前，男人已经做过很多工作了，包括与w市侦查局的秦忠树同志见面。
裴攻止的态度很明显，无论对谁，无论任何事件都不足以让他开口，可他又的的确确是当年案子的最佳突破口！
男人也不急，悠然地点了一根烟，伸手递给他，裴攻止拒绝了。
男人在烟雾缭绕中忽然说起了过去：“当年追你的那些人全都死在了盘山公路，包括追击的二十多名警察和十几名罪犯。四十多人无一生还，这件事被当年的省长压了下去，我想电视报纸应该都没有报道吧。”
对方顿了顿，深呼一口气又道：“没有监控，没有人证，邹贵消失不见，当年那件事，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了……和我一起上过警校的朋友，一个宿舍八人，有三个死在了那场案件中，当然，这不是私仇，可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旧案重查的这天。你曾经当过兵，哪怕为了正义，为了可怜可怜我那一丝战友情，我由衷的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
说实话，那一瞬间裴攻止从男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愤怒，但他不是不说，只是因为自己也不过是个驾车跑货的司机，他不喜欢麻烦，也不想参与到任何更为复杂的事件中去。
如果知道当年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绝不会去做，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男人却不愿放弃，忽然红着眼，瞪着他，额头上的青筋做不了假，那是一种真的痛苦：“后来支援警力再赶到现场，货车已经不见，死去的警员一共二十多人，十一个被枪支当场打死，余下的十七个就挂在山顶的九棵松枝间……只有头……没有身！敌方在枪战中死了七人，余下九个也死在了山顶，是被机枪扫射而亡。对方做事极其狠辣，连自己人也一个不放……我想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谁？你和邹贵，你们到底在帮谁运货！现在，只有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看着红了眼眶的男人，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沙哑，真的不像一个专业的警察。就这样把情绪暴露给犯人可不是好事。
裴攻止在听到他的陈述后，依然不语，只是心里有了一丝颤动。
回想当年，弃车之后发生的事仿佛瞬间历历在目。
但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只是叹了一句：“当年我只是个运货的，一趟车提六千，贵人哥对我的要求就是从不问及货物来源和主人，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对于你战友的死……我无能为力。”
“当年警察查问，你说拉货的地点是一个私人工厂，那个工厂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裴攻止知道这个答案不会令人信服。
对方看着他，十分有些蔑视，不过，他也耐心地做出了解释：“我是零点被喊起来拉货，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工厂外，我对地形不是很了解。”
“那离开的时候呢？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样的厂一个地区就有几十家，我已经记不清了，山路根本没有地标和建筑，更没有路灯照明，当时是晚上。”
“你当年是怎么逃走的？”
“贵人哥喊我开车跑的。”
“你是怎么从盘山公路逃走的？那些人和警察紧追其后吧？何以都死了而你一个小毛孩还能活着？”
裴攻止不言，盯了对方片刻，反问：“你又是谁？”
他只是觉得，自己无法给出答案，所幸岔开话题不说！
对裴攻止而言，这是最好的方式。
对面的男人凝眸，轻轻揉了揉眼睛，垂下手时声音缓缓响起，那样的浑厚有力：“合众国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特邀刑侦专家，现任s省公安厅刑侦局总队队长——青荣武！”
男人顿了一瞬，看着裴攻止久久才道：“此次负责侦查十三年前的跨省大桥枪击案，以及仁寿制药假疫苗案，同时并查s省苗寨乡特大制毒案，暨‘1117’案主要负责人！”
裴攻止淡淡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身份的确了不得！不过，他始终认为自己没什么可交代的。
沉默片刻后，依旧只有一句话：“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并不在意，道：“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沉默，但有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也希望你能想明白。”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酷不已：“当年跨省案半年后，你曾经到一家金店兑换过钱币，那块金条后被金店店主送到了公安机关，虽然这件事被压下去了，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只要那根金条过过你的手，无论任何时候，你都脱不掉干系！”
裴攻止脑中一晃，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
那金条他换了几千块，当时金店的老板并不在，想了一瞬后，他解释道：“货车已经损坏，金条是我临走时在地上随手捡的，说明不了什么。”
“我说了，你是当年唯一的线索。你的话既作数、但也不作数，故而，你这番解释也说明不了什么。”
“一个二十岁的男孩能做什么？一个人杀掉几十个壮年男子？”裴攻止反问。
“你知道那金条是哪里来的吗？”男人绕开他的质问，严肃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解释道：“那批黄金是国行金库的失窃品，那根金条上标识着序列号、等级、厂家商标、精确重量以及生产年份！如今还作为证物收在警局，金店老板愿意作证，你知道这背后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对吗？你已经以盗窃国家财产被起诉，而你参与的运输事件，因情节严重，很有可能终身监禁，所以你最好配合我的工作！”
“那我也再和您说一遍，”裴攻止毫无惧色，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跑运输的，事发便听车主要求开车离开，其余一概不知！”
“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车和货到底消失去了哪儿！”
“我停在哪儿自然就在哪儿！”
“看来这次的谈判并不顺利，我要问的已经说完了，我很忙，如果你想起来了就告诉狱方，我会再来找你，如果想不通，监狱就是你的下半生！”
男人说罢，当即起身，独留裴攻止一人坐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发呆。
他万万想不到会节外生枝，出现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