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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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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路同行28
梁云光张张嘴。
毕业班里还是有几个孩子年龄很正常的。
即是正好今年七月前满十五周岁、不满十六周岁。
韩佳慧就是其中一个。
韩佳慧是老老实实读了八年读成毕业班学生的。
这本身代表了父母的一种相对的重视以及开明。
——郑小溪就小一岁，而且只读了四年，还有一个女生吴双双十五岁但只读了五年。她们两个家里就属于一开始没让女孩上学，后来必须上学了又觉得能少念一年就少念一年，省一年钱也省一年时间的那种不愿意投资女孩的观念。
韩佳慧家里是比较不错的了。无论是经济环境还是情绪情感环境。
梁云光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能听见鼓吹女孩读书是为了嫁人的人的论调。
——能对韩佳慧本身想法造成影响的人，不太可能是她生活圈里的陌生人或者边缘角色。
不过她没有急着打直球回去反驳。
“那你自己怎么想呢？也是觉得护士这个工作不错？”
韩佳慧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来问老师了。”
其实不管想干什么，在梁云光眼里，对于韩佳慧来说，有“想”的这个苗头，就算是一件好事了；目标不高没事，出发点不太好也没事——比起没有目标来说，其他的后续都是可以慢慢纠正的。
目标从无到有的这一步，才是比较关键的。
——至于目标的来源，只要这个来源没有经过一些极端特殊的场景、情绪催化深化，那么来源是比较容易被弱化或者扳正的。
“护士确实不错，医院的工作环境还可以，说出去也好听，收入也不会太低。
“就是和你们张老师、盼盼姐一样，要倒班，她是半个月半个月倒，护士的话具体怎么倒我就不清楚了，但肯定是有夜班之类的安排的，这样一来上下班可能不太规律，而且可能会遇到一些医患纠纷。
“当然，各个职业都有各个职业的难处，不当护士，当别的，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的。能挣钱养家的事情就没有简单的。”
韩佳慧听完，又说：“郑小溪之前也想当护士。说护士收入很高。但她又说感觉自己考不上，而且做生意做好了能挣更多的钱。
“我......”
韩佳慧还是有点害羞，梁云光耐心等着，过一会儿，韩佳慧说：“我想有个挣钱的工作，但我怕做生意赔本，所以我想看看，这些比较常见的职业，哪个收入高些，能稍微稳定一点，我还能够得上。”
韩佳慧自己没再提找对象的事。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略过去了，还是因为她只是听完人这么说以后，因为没打算不婚所以提前把是否有利婚姻当成选择事业的其中一个衡量标准了。
——她本身的想法可能是想有一份不会给婚姻增添负面条件的工作，而并非是为了嫁人而找工作。
“这样的工作其实不少。”
乡下的孩子本身大多很务实，就连“混子”在金钱这方面也是十分接地气、懂人间疾苦的。
他们说了想挣钱，就不会再加一些什么我就要有钱有闲的限定条件，而且也肯定不会把月薪过万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上。
薪水不错、比较稳定、相对安全——“安全”也包括不会太累引发劳碌病——这样的工作确实不难找。
“而且护士这个职业，其实挺考验人的抗压能力的，当然，也特别特别挑地方，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不说编制不编制的问题，现在私人医院也挺多的，只说都没编制的情况下，大医院里的合同工的，和你们镇上合同工的那种，待遇肯定会差很多。
“你如果考的是咱们G市的那个卫校的话，咱们省里，尤其是G市下面，还是挺认这个牌子的，工作不难找，但是选择基本就限于镇上还有县上的小医院了。
“你现在可能觉得这样也挺好，但工作十年，甚至是五年以后，你工资不低，但始终一动不动，你可能又开始想，我怎么不能找个有点上升空间的工作。但你中专这个学历在这时候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限制。
“——其实还有一年呢，不用这么急着定下来，一年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说不定一年后你能考到四百四十、四百五十分呢？”
梁云光说的这个分数就是稳稳能超过普高的线了。
“那你以后可以上医专甚至医科大学。咱们G市那个医大就不错，分虽然高，但它下面那个护理学院分不高。”
那个护理学院差不多是二本搂底的。
每年的招生名额都很多，几乎能把整个省低空飞过二本线的考生兜进去。
但就业前景又确实不算差。
“感觉那些太远了。”韩佳慧想想，如实道。
是几年后的事情远，还是四百四五十的中考分数远，她没说。
“是啊，所以你可以先把卫校放这儿，但不要把它当成最后的、唯一的选择。
“——说起来我当初上学的时候，就有件很有趣的事。”外面太阳开始有点晒了，梁云光把韩佳慧带进自己屋里，坐在木头沙发上笑着讲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
“我是个自控能力比较差而且对自己没数的人，好多时候，我都发现，我离自己的目标都会差一点——正正好好差一点。
“我数学想考一百一，我就只能考到一百，想考一百三，我就能考到一百二——离达成目标就是差一点。
“每次我都抱着我这回肯定是多少多少分、考到多少多少名的心态去准备，但是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比我努力时的目标低一点。
“后来我就习惯了，在努力的时候把目标定高点。果然，我还是达不到，但我抱着考第一的心态把我们班第四第五干过去了。”
“那老师就进前三名了！”
梁云光刚要点头，觉得不对：“我超过了第四成了新的第四。”
韩佳慧挺明白，也笑起来。
“所以有时候人得奔着比底线高一些的目标去努力——不是人人自控能力都和我一样差，和我一样容易自负，但是，你没法保证你遇到的那些事情不发生变故。
“咱们又不是神，对吧？咱们只能控制自己，没法控制别人。没法说，你之前是这样的，以后就也得这样，你不能动，动了就影响到我目标的达成了，对吧？
“——给自己打个提前量，留个容错率，奔着高点的目标去，结果总会一开始就奔着下限去要好。”
“你现在给自己定的卫校的这个目标，不难达到，你可以试着把它当成一个托底的下限。”
韩佳慧现在给自己定的目标确实极度务实。
务实得过头了。
梁云光昨天顺便看了下大粮仓这几年的中考成绩，除了一开始就知道的“前后断层”之外，她还发现了别的问题。
录取线，普高分数一般在四百四以上，好中专是三百七、八以上。
而大粮仓的学生，断层前面的那帮人就是真心准备中考的，这里头的学生成绩一般在三百五十以上，四百一二十到顶，刘姝昀是最近四年的最高分，大粮仓除了头两届没人比她高了。
综合实际情况、最终排名和成绩看，韩佳慧这样的学生，最后应该就是四百上下，属于稳过中专线的那种。
——她这目标，不用太努力，只要别混时间，保持好现在的状态就能达成。
都不需要再钻研中档题了。
求稳也不是这个求法。
而且，因利益不相干而保持平常心的外人看那成绩单，还能从中看出一种黑色幽默。
好几个学生那分数，家里底线是上普高不念中专的，分数正好比普高低不到十分；想上中专的，又往往是三百六十左右，比省里、市里比较认牌子的那几所中专分数低十来分。
要是拍电视剧，那大概可以来个人大吼一声“天要亡我”。
这事情确实可以归结到运气上，也难怪她来的第一天，韩钟磊和昌新诚那么调侃郑竹石和张盼盼。
太邪乎了。
梁云光不迷信，但她对大粮仓初中部的风水也有了隐隐约约的忌惮。
而且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踩着底线定目标的定法。
“可再往上的话，那我需要提升好几十分呢。”韩佳慧可能怕惹老师生气，又是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感觉提不动了。”
梁云光听到这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其实早就想找韩佳慧谈这件事了。
但上回要说这件事的时候，韩佳慧早早跑了，之后就是高考批卷出差；回来后又赶上配额这件事，为了避免麻烦她没有立刻重新放开暑期自习班，这件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梁云光都怕自己忘了。
“不是提不动了，是你其实没太想提。”梁云光看着韩佳慧，露出一个看着像是故作高深又像是搞怪打趣的微笑活跃气氛。
韩佳慧愣了一下：“我其实，感觉，自己挺努力的了。有点使不上劲儿了。”
“我没说你用的时间不够，而且暑假了，确实该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调节心情，避免压力太大反而拉低开学后的效率。
“我说的是你复习做题这件事。”
梁云光往后坐了坐：
“你想想啊，你每天做那么多题，语文做了多少？数学物理化学又各自做了多少？
“再想想，啊，那么多题，你做的时候，有几道是你本来就会的，有几道是你不会的？或者说，有多长时间被你花在你会的题目上面了，有多长时间花在你不会的题目上面了？
“不会的题，你是用心，像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去看解析了，还是看几眼，确定不会，然后把答案工工整整抄上，抄完就放那儿了？
“你把答案抄完以后，捂上题，立刻回想，那道题，要是数学，辅助线连的哪儿你还记得吗，要是物理，标的几个力你还记得怎么标的吗？”
韩佳慧脸上那个有些含蓄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迟疑、又有些凝重——或许代表头痛的神色。
她犹豫着，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是吧，不记得吧，我猜你是不记得的，你就是，会了的题，你反复做——这些题目你原本准确率不高，但方法是会的——一通苦功夫花下去，这些题准确率上来了，怎么出你都会，分数就也上来了。
“但你再做这道题，你就到你能力的上限了，你分数就怎么都不动了。因为这个知识点这个难度的题你已经挖到底儿了，再挖，也没用了。”
韩佳慧又点点头。
人都有舒适区，韩佳慧的舒适区就是语文。
所以她爱盯着语文做。
做这个对她来说不费事，一会儿就能写出很多，看上去很用功。
——她确实用工了吗？
确实用工了。
但有时候，“确实用功”，也是一种“假用功。”
时间被重复拿来做自己已经得心应手的东西了。
就如梁云光之前所说，韩佳慧在这方面已经到了上限了，下再多的功夫，分数上也很难看到变化了。
不止是语文。
还有数理化的简单题。
韩佳慧给自己圈好了舒适区，然后就呆在里面不出来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