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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洋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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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的家属休息室里闹翻了天。
苏北临刚进来时叮嘱的那句“医院里不可以大声喧哗”彻底成了耳旁风，他使出打游击战的劲儿，才终于躲到窗帘背后，抽出时间对听筒说了一声“喂”。
听筒里秦晰轻轻“嗯”了一声。
苏北临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苏北临。”
“我知道。”
“你给我个地址，我把手机给你寄过去。”
还没等听筒那头传来声音，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猛烈一扑，耳边传来噪音：“是炎日骑侠吗？”
苏北临还没来得及开口，阿莓已经击破了窗帘的防线，一蹦一蹦地大叫：“我要跟炎日骑侠问好！”
“别闹了！”苏北临护住手机听筒，正准备与女孩们开始下一轮鏖战，听筒那头却传来秦晰的声音。
“阿莓？”
阿莓兴奋得两眼放光：“真的是炎日骑侠！炎日骑侠，好久不见！”
她转过身，把其他几个女孩也招了过来，很快就把苏北临包围住，一个接一个地对着听筒问好。
苏北临终于败下阵来，放弃了手机的控制权，摁了免提。
“好久不见。”听筒那头的声音带着轻浅的笑意。
阿莓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呀？”
“……很好，”片刻的沉默后，听筒那边道：“你们呢？”
“我们也很好！我们正在医院看小缇——”阿莓突然反应过来，指使苏北临道，“我们快去找小缇，让小缇跟炎日骑侠说话！”
苏北临不得不把她们带去隔壁的病房。阿莓把手机交给小缇，小缇很害羞，说了几句脸就红了，把手机还给了阿莓，脸上的笑容却久久没有消去。
手机在女孩手上传来传去，轮到了子苹手里，子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拿你手机的。”
“没关系。”秦晰说。
阿莓说：“我明天就要过生日了。”
听筒那边传来：“生日快乐。”
“我们要去你的乐园玩，你会在吗？”
“……”
阿莓对着听筒大喊：“你来陪我过生日好不好？你明天有时间吗？”
苏北临听不下去了，趁着阿莓不注意，将手机抢了过来。
就在这时，扬声器里传来一句很小声但很清晰的“有”。
苏北临的手凝滞在了半空中。
阿莓欣喜地睁大了眼，“那你明天要来哦，一定要来！”
得到了秦晰会来乐园的喜讯后，女孩们心满意足地散开了去，苏北临拿着手机，离开了小缇的病房，去到走廊尽头一个安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质问秦晰：“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骗小孩子，有意思吗？”
秦晰说：“我没有骗她们。”
“没有骗她们？哦，那就是说你明天真的要来咯？”
沉默片刻，秦晰说“嗯”。
“……”苏北临费解，“你不工作吗？”
“明天没有工作，”秦晰说，“休假。”
“……”
“你知道带她们去乐园有多累吗？”苏北临没好气地道，“我哄四个小孩就够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你？”
秦晰有点无辜：“我不是小孩子。”
苏北临恶狠狠地回：“你比小孩子还难搞。”
秦晰似乎有点不服气，吸了好几口气，却始终没找到话说。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苏北临只好认命地叮嘱：“先说好了啊，你去了之后，要是不高兴了，别当着姑娘们的面发脾气，她们……她们很喜欢你，你别伤她们的心，听到了吗？”
“听到了，”秦晰忍不住要为自己正名，“我没有那么爱发脾气。”
苏北临哼了一声：“没有才怪。”
当晚秦晰没有吃药，也没有睡觉，在平板上写写画画了一夜，天一亮就跟闻鑫出发。
三小时后，轿车再次抵达了西郊。
车在院子里停下后，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车里，将连夜写写画画的内容重温了一遍。
对于今天与苏北临的见面，他做了一套比较完备的预案，模拟了几个可能出现的对话场景，并对一些重要的谈话禁忌事项作出了明确的规定。
确定做好准备后，秦晰终于走进旅社。
但苏北临并不在。
赶上前来迎接秦晰的是四个女孩，她们告诉他苏北临早上临时有事，先出去了，要中午才能回来，上午就她们几个自己玩。
子苹将手机还给秦晰，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
秦晰说没关系，子苹说：“我还不小心记住了你的密码，对不起。”
秦晰顿了片刻，又说了一次“没关系”。
阿莓拉他的衣袖，说：“我们在看小缇的生日电影，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看？”
游乐室的电视是立方体的形状，体积庞大，屏幕却很小，是那种年代片里才能看到的老古董款式，下面放着一个DVD放映机。
阿莓蹲下身子，在DVD机上摁了几下，影片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倒带到开头。
她又跑到床边，拉拢了所有的窗帘。黑暗中，几个女孩们排排坐在泡沫地板上。秦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秦晰以为这个所谓的“生日电影”，兴许就是一个动态影集的形式，由一张接一张的照片组成，中间穿插着PPT自带的动画放映效果。
但仔细看下去，他发现这个短片，几乎具备一部电影应有的所有元素。
有配乐、有滤镜，演员表里写了五个女孩的名字，摄影和剪辑都是苏北临自己。
片头是一座五颜六色的城堡，伴随着一段欢快的音乐渐渐显现，上方掉落几个卡通大字“由水果公主城堡出品”，仿佛这是一个跨国电影制作公司。
影片是去年年底拍的，小缇正在过十一岁的生日，那时她还没有受伤，正穿着一双白色舞鞋跳芭蕾舞。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并没有学太久，一直在咬嘴唇，低头看脚尖，但苏北临很会找角度，光影、声音、分镜，都处理得很专业，从一开始的踟蹰犹豫，到后来的收放自如，故事是具有渐进性的。
女孩们告诉秦晰，每回过生日，苏北临都会给她们拍一个生日电影。
秦晰看见DVD架子上的光碟，除了《炎日骑侠》电影三部曲和《炎日传奇》衍生剧第一季的盗版碟外，其余的都是“由水果公主城堡出品”的生日电影，每一年、每个女孩的生日，一次都没有错过。
每部影片大约半个小时，看完小缇的，女孩们又给秦晰放其他人的。
秦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橙橙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在偷看他。
他撞上橙橙的目光，橙橙有点害羞地别过头去。
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主动靠过来，用气声对秦晰说：“你的眼睫毛很长。”
“……”
秦晰没有被这么小的孩子夸过，想了一会儿该说什么，最后用他面对影迷的得体语气说：“谢谢。”
“但是不是很翘。”橙橙说，“湘湘姐很喜欢把睫毛涂翘，但她去烫睫毛，把睫毛烫没有了，长不出来了，她现在都用那种假的睫毛。”
秦晰不太能理解这个对话的方向，也不是很了解有关睫毛的任何事，无论真的还是假的。所以他只是稳妥地点了点头。
“湘湘姐出去了。”橙橙依然盯着秦晰，神秘兮兮地说，“她忘记把化妆包带走了。”
接着，她又更加神秘兮兮地，对秦晰摊开手掌。
秦晰看见她手里是一个黑色长管，上面印着金粉质地的字，大多数都是无法辨认的花体字符。
只有四个字秦晰认出来了——浓密卷翘。
苏北临今早是给一个同事代班，经过协调后，终于在十一点前赶回了旅社。
他径直走进了游戏室，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帘紧闭着，电视的微弱荧光照在排排坐的女孩脸上，顺带着照亮坐得稍靠后些、不知道是在看电视屏幕还是在发呆的秦晰。
苏北临摁了一下电灯开关，探进脑袋问：“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女孩们心不在焉地咿咿呀呀了一阵，苏北临命令道：“站起来，让我看看你们都穿了什么。”
他像点兵点将一样，让他们站成一排，走过去挨个巡视。
阿莓和橙橙各自穿了一件连衣裙，两张洒满了金粉的脸对他笑开了花。阿莓还特意戴上了她金光闪闪的小皇冠，彰显她尊贵的寿星身份。
苏北临对着眼前两对闪闪发光的眉毛，努力挤出一个赞赏的笑，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接着，他看向子苹。
子苹穿着一件超大号的红黑格子衬衫，几乎可以当裙子穿了。苏北临完全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这件衣服的，但他很确定，一定不是他买的，因为他绝对没想过要把子苹打扮成一个伐木工。
他叹了口气，叫了她一声。
子苹还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嗯哼。”
“你确定要穿这件吗？”
子苹低着头玩手机，瞅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挑了挑眉，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嗯哼。”
“……”
苏北临无话可说，只能由着她去，这时又看见身旁的可弥，裙子的裙摆都成锯齿状了，仿佛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如果让她穿着这身进去乐园，苏北临一定会被儿童保护机构抓走的。
他赶紧催促可弥去换衣服。可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站在队列最尾端的是秦晰，他穿得很简单，是他一贯的风格，纯白的T恤配上牛仔裤，简简单单的白色球鞋，戴着防尘口罩，只露出眼睛。
苏北临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于是又看了一眼。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
秦晰的睫毛很长，这他是知道的，可正因为太长了，所以是垂着的，没什么弧度。苏北临以前还老开玩笑地问他，会不会觉得眼前有黑影扫来扫去的。
而现在，秦晰的睫毛又翘又浓，简直就跟郝湘湘的假睫毛一模一样！
苏北临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你……”
一旁的橙橙很骄傲仰起头，用邀功的语气说：“好不好看？”
“……”
自从去年橙橙生日，苏北临送给了她一个换装娃娃，她对于化妆品的热情就越发变本加厉。
以至于到了现在，没有生命的橡胶娃娃已经不能满足她了，她的理想换装目标变成了苏北临。
这阵子，苏北临为了从橙橙拿着睫毛膏和口红的魔爪中逃生，已经使劲了浑身解数，用尽了一切理由，结果今天……看来橙橙终于找到了新的目标。
见他久久不答话，橙橙的脸垮了下来：“不好看吗？”
苏北临不得不看向秦晰。
兴许是被他打量得太久，秦晰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一眨简直就是……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的洋娃娃。
苏北临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正巧这时，可弥换好了衣服回来，仍然是剪过的，但苏北临已经没心思计较了。
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构成复杂的小分队：两个金光闪闪的美丽俏公主、一个年纪轻轻的伐木工、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女，还有一个……涂着卷翘睫毛膏的大明星……
突然之间，他对这趟乐园之旅充满了沉重的担忧，揉揉太阳穴说：“行了行了，出发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