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殷盏下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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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界上也不过午时，这下了凡竟已是深夜。
二人站在一扇窗前，顺着月光照耀之处望去，是一个正在熟睡的小儿，掌命仙君指指那小孩，又望向洛殷盏：“殿下，这人瞧着可眼熟？”
洛殷盏托起下巴，端详着那小儿的面容，那小儿虽小，但五官精致，那双眼睛倒是与他幼时长的颇为相似。
洛殷盏意识到这一处，震惊的望向了掌命仙君：“仙君，这是……”
掌命仙君点点头：“这倒也不是我的安排，亦或许天命如此，我也是方才发觉这小儿与殿下长的相似。”
洛殷盏点点头，掌命仙君双手一挥，那小儿竟化为灰烬消散，洛殷盏震惊的望向掌命仙君，掌命仙君笑笑：“殿下不必担忧这小儿，这小儿年纪尚幼，我也未与他安排命数，且让他到他处安生。”
洛殷盏知晓掌命仙君为何如此，伸出手，将脉络显露在了掌命仙君眼前。
掌命仙君伸出二指，往洛殷盏的脉络探去，脉络泛起金光，随即消散。
掌命仙君收回二指，对着洛殷盏笑笑道：“小仙封了殿下的仙气，如今殿下与凡人无异，眼前这小孩是明日离国要送往申国的世子。”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在天上一日不到，在凡间李南谪已然出生六月有余。
申国皇帝驾崩，太子李辞登基为帝，李辞自那夜李南谪出生，性情大变，对刚出生的李南谪呵护有加。
离国毕竟是楼以月的母国，李升犯下的错还是要李辞承担，李辞对离国颇有照顾，在生意上也有往来，离国也非小肚心肠之国，知晓李辞并非李升，且李辞乃楼以月所生，短短六月，重归旧好。
离国为了彰显诚意，表示两国不会再起争乱，明日欲将离国最疼爱的世子楼绯送往申国为质子。
掌命仙君告知洛殷盏：“小殿下今晚且好好睡，过几日便见得到帝君了。”
洛殷盏为升仙一日，雄鸡未啼便起了身，经历了如此多事，如今身心疲惫，身子一斜，便熟熟睡了过去，进入了梦乡。
亦或许是睡的太深，竟做起了久违的梦来，在梦中，他看见他的师尊在绿水朝着他笑，一阵雾蒙过，他的师尊已经跪在了地上，手上不知抱着何人，满脸泪痕，见着好生令人心疼。
洛殷盏想近身，想瞧瞧究竟是何人能让自己那雷厉风行的师尊如此心殇，心中竟莫名有了些酸味。
他师尊那张本就好看的脸哭的更引人怜惜，眼角和鼻尖都被伤心染上了红。
洛殷盏此时只想紧紧搂住自己的师尊，安慰他，让他不再心伤。
洛殷盏想，他这辈子都不想让他的师尊伤心，定要好好待他，使得他脸上终日带着那勾人心魄的笑。
洛殷盏走进了南凤，他探头想看他怀中的那个人，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可以看到，洛殷盏眼中洋溢着期待，可那人的脸上蓦然冒出一束光来，他堪堪看到他人嘴角的鲜血和下巴一道小小的疤。
伴随着一声清亮的：“世子爷——”洛殷盏醒了过来。
洛殷盏想要下床，却感觉有些困难，自己的腿好像短了好多，洛殷盏艰难的下了床，又望望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他难以相信这些，喃喃道：“我这是……”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颦颦走了进来，见着洛殷盏忙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小世子怎么自己起了身，且小心别磕着碰着了。”
洛殷盏伸出短了短的手往头上去挠了挠脑袋，如此看来倒是无人心疑，都把他当成了这离国世子楼绯。
那女子似是一个伺候洛殷盏的丫鬟，见洛殷盏无应答便取了一旁木桌上早已放好的木盘，里面盛着的是一套浅蓝色衣袍，放在了屏风后的一张桌上。
那女子又向洛殷盏走来：“世子，今日要出发去申国，快快更衣罢。”
洛殷盏望着自己的小手被那女子拉起，便也呆呆愣愣的跟着他走了过去。
洛殷盏站在一扇画着墨竹的屏风后，直直伸出双手，任凭丫鬟给自己更衣。
那丫鬟穿得细致，一丝不苟，也似乎嗅到了洛殷盏的一丝异常，开口问：“殿下，就算您不愿到申国当质子，但事已成定局，王爷也无能为力啊，您这默默无语的，奴婢看着都心疼……”
洛殷盏思忖片刻，原来这楼绯并不愿到申国，当这维系两国关系的人质。
倒也是，让一个孩子离开父母到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过上几年，成为异国的人质，若是有朝一日离国改朝换代，事有变数，刀落人亡。
也就是洛殷盏为了见他这师尊才如此兴喜了，莫不是这丫鬟见洛殷盏打醒起，便一语不发，以为他是心内懊恼。
洛殷盏想了想，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那丫鬟在整理洛殷盏领子的手顿了顿，满脸尽是困惑，但还是如实相告：“您唤奴婢碧儿便是了，世子你这是……”
碧儿知道作为丫鬟的不该多嘴，不该妄意主子的意思，但碧儿是洛殷盏的贴身丫鬟，碧儿打洛殷盏懂事起便在他身边了，这名字念到如今也得有半年之久……
反常，过于反常。
碧儿将洛殷盏的衣袍穿戴整齐，缓缓放下了手，带着疑虑的眼神望向洛殷盏。
洛殷盏心内大喊“欸呀”一声，怕是要露馅，洛殷盏又伸出手挠了挠为梳起的青丝：“我倒是一觉睡傻了，竟问了如此愚钝之问题。”
碧儿心下了然，想来洛殷盏这是过于忧愁，脑中还不理絮了。
碧儿拉着洛殷盏走出了屏风后，让他坐在了梳妆台上，对着一面大铜镜，洛殷盏望着自己那张稚嫩却好看的脸，摸了摸，有一万多年没瞧见自己这张脸了，他返老还童了，勾起了许多幼时回忆。
碧儿没有拿起一旁那个用碧玉雕刻而成的梳子，而是贴心的伸出纤纤玉手在洛殷盏脑门上按摩。
碧儿倒是有两把刷子，按的洛殷盏舒服，眼眸一闭，险些又落入了梦乡。
碧儿温柔清亮的身影传进了洛殷盏耳中，将他的清醒唤出：“殿下倒也不必过分担忧，竟连奴婢的名字都记不清晰了，奴婢瞧着也实在心疼，奴婢会陪着殿下一同到申国去的。”
洛殷盏心下一暖，又想起了自家师尊在替他挡雷劫前说的那句：“你不只是孤身一人。”
眼眶一热，眼泪竟啪嗒啪嗒化作颗颗晶莹剔透的划过面颊，掉在了木桌上，这让正在给洛殷盏梳头的碧儿手一顿。
碧儿缓缓放下了玉梳，拿起手帕给洛殷盏擦起眼泪来，洛殷盏倒也不知如何，自己竟变得如此心肠软弱，眼泪珠子竟如此轻易往下落。
洛殷盏本并未发现眼泪悄悄落下，如今见着了倒也不免震惊，竟同自己幼时那般爱哭了，幼时每每热泪盈眶，阿爹都会拿着戒尺，带着警告的眼神望着他，说上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是我妖界未来的君主，怎能随意丢眼泪。”
洛殷盏并无抽抽搭搭的抱起碧儿痛哭一场，只是轻轻拿过帕子，细细的将眼泪从自己脸上擦去，连鼻涕沫子也没有出来，洛殷盏将帕子给了碧儿：“快些为我束发罢，我无事，今日不是还要赶往申国？”
想起自己那在凡间方六月有余的幼儿师尊，便愈发想到申国去了，竟还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楼绯本就是个性格刚硬之人，倒是同洛殷盏一般爱面子，在王爷的教导下从不多掉眼泪。
碧儿只当是洛殷盏懂事，强颜欢笑罢了。
洛殷盏的一头黑如墨瀑的青丝被高高束起，一支金簪插下，马尾随着洛殷盏起身的动作晃了晃，气势昂扬。
洛殷盏如今虽是幼童形式，脸上却并无太多肉，不像其他孩童般肉嘟嘟的，眉眼比长大后温和了几分，鼻子小巧精致，已有低低的鼻峰，那张薄唇除了小了些，其他与往日无异，笑起来还是那般迷人。
洛殷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最令自己满意的是额头上那没有消失的美人尖，洛殷盏勾唇笑了起来，容光焕发，并无半点要前往敌国为质子的悲伤。
碧儿轻轻推开了木门，洛殷盏向外走去，阳光扑面而来，给了洛殷盏一个暖暖的怀抱。
一个男子已然坐在了亭中喝茶，齐装待发，石桌上摆着一碗白粥，显然是为洛殷盏准备。
想来这便是洛殷盏在这凡间的父亲，离国唯一的王爷，那位征战沙场、无人匹敌的凌王爷楼谷鹤。
这凌王爷长相倒是俊俏，眉眼间极其锋利，气场强大，倒是当朝廷命官的料子。
凌王爷睨了洛殷盏一眼，似是见他这精神模样颇为满意，紧紧蹙着的眉头倒是松了松。
洛殷盏径直走向凌王爷，碧儿也紧跟其后，洛殷盏对着凌王爷福了福身子，喊了声：“爹爹。”
凌王爷点点头：“坐。”
凌王爷端起石桌上了琉璃茶盏，放在嘴边轻轻抿了口茶，又将其放了下去。
凌王爷将桌上的粥推向了洛殷盏：“用。”
洛殷盏端起白瓷碗，凌王爷这才抬眼望向洛殷盏：“楼绯，我倒以为你会哭闹，没想到竟神采奕奕，你可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洛殷盏轻轻拿起瓷勺，舀起一勺白粥在嘴边吹了吹，就往嘴里送。
一口又一口，洛殷盏旁若无闻，凌王爷耐不住性子，又出声问：“嗯？心悲傻了？连话都说不得了？”
洛殷盏倒是吃得快，一碗粥只剩半碗，洛殷盏这才缓缓放下了瓷碗。
洛殷盏语气极其平淡，妄若在讨论什么家长里短：“爹爹难道不知在他人用食时出声打断是极没规矩之事？且不说这些，我倒也不知道为何心悲，能为离国做出些贡献，到申国做质子算得上什么，且不说这里里外外皇子公子这么多，竟堪堪选中了我，岂不是我的福气么？”
洛殷盏如此一番话倒是提起了凌王爷的兴趣，放下了正欲端起的茶杯，靠在了石椅上，颇有兴趣的望向洛殷盏：“哦？你这小子，睡了一觉竟想透彻了……”
洛殷盏轻哼一声：“既然我到了申国为质子，那就是如今的离国天子也动不得我凌王府，爹爹如今官越做越大，陛下可不忧心有人会谋反？且不说这申国如今天子可是离国公主所诞下，怎会不与我国交好，我又如何会有身险呢？倒是比起这陛下与爹爹的弯弯绕绕，恐会将火烧到我与母亲面前来。”
洛殷盏又端起粥喝了一口：“爹爹，你心里这算盘打的好响。”
凌王颇为震惊的望向洛殷盏，这小儿堪堪三岁有余，城府却如此之深，倒也不知是受谁影响，凌王随即一改震惊为欣慰满意，倒也不必担忧他在申国的安危了。
凌王冷哼一声：“真不愧是我楼谷鹤的儿子。”
平日里忙于朝政，倒也没有多照看这孩子，竟没想心思竟如此缜密，想来他楼谷鹤后继有人了。
粥已见底，洛殷盏放下那碗，抬眼望向凌王：“粥已喝下，上路吧爹爹。”
听着凌王妃的哭声，洛殷盏心下一紧，他而非铁石心肠之人，洛殷盏对着凌王妃笑了笑：“母妃，我会好好的。”
洛殷盏提起那一袭浅蓝色衣袍，露出了那双用金线绣着翠鸟的黑靴子，这是凌王妃亲手缝制的鞋子，一针一线是凌王妃对楼绯的深深母爱。
一队人马不过二十人，由凌王亲自带队，但最后陪着洛殷盏留在申国的也不过十人左右，一个贴身丫鬟碧儿，一个贴身侍卫，一个书童，其他的几人皆是守身护卫，而这些人，连同碧儿，无一不是武林高手。
想来这凌王也是个外刚内软的，面上虽不苟言笑，这无声的细节无不述说这凌王这个凌厉风行的大将军，对楼绯深沉却不轻易显露的父爱。
若非如此，又怎会默默派人护着洛殷盏。
若非如此，又怎会亲自带队将他送到申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殷盏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