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传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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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下了整整一夜，晨曦微亮的时候，苏宁的指尖动了动。
身上的伤口是撕裂般的疼痛，但是远不及落在身上时痛了。
苏宁依稀记得，自己最后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耳边好像是他许久未见的，他的隽永哥哥的声音。
隽永哥哥！苏宁蓦的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被疼痛束缚在了床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像他最后记忆里面待着的地方。
“阿……殿下。”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床沿传来。
闻霜起爬在床沿睡了一个晚上，感觉好像是有点受风寒了。
闻霜起起身，全身上下的骨头“格拉”作响，而往床上一看，刚想说，“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回来。阿宁。”
就看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本来里面冲满了平和，可是却在看清自己的那一秒，全部变成了惊恐。
闻霜起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洗脸，看起来很可怕，还是因为自己又忘记摘下面具了？
可是他明明记得，昨天和林景他们一起出去踩雪摘花，肯定没有戴面具。
下一秒，他就看见苏宁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自己的衣摆，声音颤抖地发问：“是你吗？”
见眼前的人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苏宁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顺着鬓角，滑进了枕头里面。
“……是我。”闻霜起声音干涩，“殿下，是我。闻霜起。”
话音未落，苏宁就失控的大哭起来。
闻霜起赶紧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宁坐起来，让苏宁靠在自己怀里面。
苏宁顺势揽住闻霜起的脖颈，把头埋进闻霜起的怀里面，“你不是……不在了么？害的我每天每天想你……”
声音里面混合着抽泣声，听的闻霜起心脏一阵抽痛。
“我，我也以为当时……”闻霜起还没有说完，就被苏宁的声音打断了。
“你还说什么，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谁家好人陪了我十几年还是萍水相逢的啊！”
苏宁哽咽着，泪眼汪汪的直视闻霜起的眼睛。
这还是苏宁第一次如此失态的去质问他，去表明自己的心意。
闻霜起心里面是又酸又痛又甜的，于是他主动说道：“殿下，等安定之后，我娶你好不好？”
苏宁一愣，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望了，最后只能红着脸，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子声的回答：“不可以再骗我啦！”
语气凶巴巴的，像一只漂亮的小猫，伸出自己的“獠牙”，给喜欢的人挠了一下痒痒。
“一定。”闻霜起给苏宁承诺，手紧紧的牵着苏宁的手，不愿意松开。
想要一直一直，牵一辈子。
燕王府里面，虽然看起来是落寞了，可里面暗藏玄机。
暗道之后，苏扶神情淡漠的看着眼前的李家家主，李睿，“太着急了，不是吗？”
李睿匍匐在地上，额头上面的冷汗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忙不迭认错道：“是是是，还请殿下能够最后相信下官，不，草民一次。”
苏扶手撑着脑袋，发丝散乱，“你让我如何在相信你一次呢？上一次你信誓旦旦说那药肯定能够强健身体，纵使是街头小贩卖的，我也信了你，送到了容妃手上。结果呢？差点毒到我啦！容妃愚笨，你也愚笨吗？”
苏扶继续道：“我也相信你手下的那个管家了，结果，不仅仅是放任苏喻墨的人进去，又是转头就到圣上面前告我。”
耳边声音一顿，李睿也不敢抬头看过去。
苏扶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你让我怎么再信你一次呢？我当时要你虐待三皇子了吗？”
李睿冷汗涔涔：“没，没有，殿下没有。”
苏扶轻笑，“这样吧，我再信你一次。”
说着，苏扶起身，拔出来了座位旁边挂着的长剑，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好不好？”声音温润。
李睿刚想抬头表明自己的忠心，就看见苏扶的剑朝着自己的脖颈袭来。
而眼前的那个平时都是温润公子模样的燕王，此刻像是一个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一剑封喉。
血溅到苏扶的侧脸上面，温热的，可是苏扶的声音是冰冷的。
“那就，拿你的命，当做让我信任的筹码吧。”
他自始至终，都是厉鬼，不是什么温润公子。
而没有用的人，他是不会留下的。
淇祀站在一旁，连忙把手帕双手呈到苏扶面前，“……殿下，请用。”
苏扶像是回想起什么了一样，低头看了淇祀一眼，声音陡然温柔起来问道：“你会一直忠心于我吗？”
淇祀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忙不迭回答道：“会的，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可惜，他现在碰上的，不再是平时对下人和颜悦色，会包容下人的苏扶。
苏扶带着温柔的笑意，接过淇祀手上的手帕。
淇祀刚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下一秒就被一剑刺穿。
“可惜，我说了，不留没用的人。”苏扶大笑，一把把剑抽了出来，扔到地上。
然后把脸擦干净。
声音又变得慌张起来了：“岚岚看见会害怕的，我要赶紧擦干净……”
他疯魔了。可他依旧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燕大皇子，苏扶。
朱墙瓦绿。
谢沫拿起口脂，为自己抹上最艳丽的一抹亮色。
醉里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母后，您，您这是……”
说着，不自觉的抓住了江玥的袖子。
明明今天的皇后娘娘也和平时一样的温柔漂亮，可是她就是害怕。
江玥也不敢多说什么，跟在皇后身边这些天，皇后一直待他们很好，像是亲生母亲一样。
自己喜欢舞刀弄枪，皇后就找了许多武将来教她，而醉里喜欢通读兵法，也请了好的教书先生。
谢沫拉起醉里的手，另一只手拿起一只朱笔，为醉里画上了花钿。
“醉里这样子真好看。”谢沫赞叹了一句，又拉过江玥，让江玥坐在自己身旁，给江玥重新梳发。
等梳完了，谢沫也要赞叹一句：“我们玥儿愈发英气啦！”
越是这样子平常，却越衬得谢沫这个时候的不同。
谢沫看着自己眼前两个被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公主，终于真心的笑了一下。
含蓄的，内敛的，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谢沫轻声道：“玥儿，坐这里，母后身旁。醉里年纪小，坐母后怀里面。”
等他们依言坐好，谢沫一手环抱着醉里，一手搭在江玥的肩上，像是三姐妹一样坐在一起。
谢沫开口了，“玥儿记得以后要好好读书，不要总逃课，醉里也要好好锻炼身体，以后好去看看大好河山。”
江玥总感觉谢沫是在交待，交待后事。
而醉里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沫擦掉了醉里脸上的泪水，“没事，母后要去找母后最最最喜欢的妹妹和家人了，你们两个要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好。”醉里声音哽咽。
她看见谢沫头上的凤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最后的光芒。
大雪已经停了，谢沫端起来了自己亲手煲好的汤，扯起来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个冬天太冷了，她熬不下去了。
她不想再看自己的孩子们互相残杀了，可是这就是皇子的命，她无权干涉。
而今天这汤，怎么不是在苏陌阳的授意下，熬出来的呢？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药今天……”身旁的大公公的声音尖细又不吵闹。
苏陌阳抬手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大公公继续的话，在圣旨上面落下最后一个字，盖上了章。
“让她进来吧，记得把炉子调暖一点。”苏陌阳吩咐着，“等一下你也出去吧，过会儿就按照我之前告诉你的说。”
“是，陛下。”大公公退了下去。
谢沫进来了。
谢沫神色淡淡，“陛下。”
也不行礼，就站在中央，手里面拎着食盒。
她在这个宫中，永远不需要对任何一个人行礼。因为她不是菟丝花，需要依附于苏陌阳。
反而是苏陌阳感觉，自己很依赖她。倘若某一天身边没有了谢沫，他感觉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来啦。”苏陌阳放下手里面的笔，主动起身迎了过去。
而在抬眸看过去的那一个瞬间，他被今日里，浓妆艳抹的谢沫惊艳到了。
谢沫穿着正红色的华服，表情娴静，手里面拎着朱红色的食盒，衬得人愈发的光彩夺目。
他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姑娘，头上也有了白发了。
“后悔么？”苏陌阳突然发问，接过来了谢沫手里面的食盒。
眼前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眉眼间，带着年少时的温柔。
谢沫突兀的笑开了花，脸上的皱纹是遮不住的，可是就算是这样，在苏陌阳眼里面还是那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小姑娘的样子。
“不谈后悔了。”谢沫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苏陌阳抬起空着的手，抹掉了谢沫脸上的眼泪，“如果不嫁给我，可能你也可以和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和你父亲一样吧。”
谢沫伸手，覆盖到了苏陌阳的手背上，“不谈后悔。”
谢沫笑着说：“都有苦衷，我已经释怀你娶妹妹一事，而现在，我替父亲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说着，谢沫跪到了地上，行了她此生最后的一礼。
她声音温婉：“前半生，母族护我，后半生，君护我。君负了我，我也负了君，现在也只能共赴黄泉了。这个皇位，任凭君给谁，都是妾的孩子。”
嘴上的话说得非常漂亮。他们曾经闹得那么难看，她父亲那么过分。
可她现在，已经老了。前半生，父母宠爱，姐妹相亲；后半生，帝王不断的恩宠。
她母仪天下了一辈子了，理当在帝王累了的时候，陪陪她的夫君。
可她没有，所以她负了君。
君也没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君也负了她。
他们两个，想要两不相欠了。
苏陌阳扶起谢沫，“我感觉我这一辈子，对谁愧疚。”
谢沫撑在苏陌阳身上，难得没有冷言相向的宽慰道：“没有谁，能够不欠谁，我们产生了联系，就注定会亏欠别人，更何况，你是帝王。”
帝王本该是无情人，可偏生，他又多情。
谢沫打开食盒，席地而坐。
苏陌阳也跟着坐在地上。
两个人，若是除却了身上的华服，真真的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可他们去不掉华服。
谢沫举起碗，和苏陌阳手里面的碗对碰了一下，狡黠的说道：“一口致命哦！”
苏陌阳最后感叹了一句：“幸好，有你陪我。”
好在，最后还是我们两个人，只有我们两个人。苏陌阳清楚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其实已经染上了疫病。皇宫不是密不透风的，病是防不胜防的。
本来想要自行了断，可是相伴多年，谢沫一眼就看出来了苏陌阳的想法。
于是谢沫决定，陪苏陌阳一次，当年的烽火连天，她没有见到，未来的战火纷飞，她也看不见了。
她活了这么久，心却在家人尽走的那一天，死了。
她是皇后，她也累了。
“与君，再相见，恐要，下辈子了。”
谢沫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自由的风。
她对不起好多人，她算不清，也还不清。
她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面前不久长出来的黑斑，脸上和脖颈上的都拿厚厚的胭脂挡住了。这样苏陌阳就不会自责没有保护自己了。
就算是在苏陌阳的严密保护下，她还是病了。
他们依偎着，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只有通体的寒冷。
纪年二十三年，三十七岁的皇后和四十二岁的皇帝，双双因为疫病暴毙。
同时，陛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苏喻墨。
而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京绫城外，一场密谋开始了。
“属下们只认一个陛下！”
身旁的声音震天，苏扶嘴角带着肆意笑容。
而最前面的，正是李荣百。
李荣百声音喊得最大。
只可惜，他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只不过是躲起来了。
这是李家最后的力量了。苏扶心里面盘算着，现在攻进京绫，应该没有人能阻拦了。
纪年二十四年小满，燕王兵变。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