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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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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当了仙君不知道多少年了。
平日里无事可做,起了波澜的日子更是轮不到我,每天能做的,也就是躺在院里的那棵梨树底下,随着躺椅的摆动,慢悠悠的晃。
无数个不起波澜的日子,白天我看花看草也看云,天气好就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打盹,阴天就回屋里闷头睡,雨天就把躺椅搬在遮雨的走廊,听着雨漫不经心的回忆,
年少时我也曾心高气傲,渴望扬名立万,希冀金戈铁马,想要得证大道,
也曾傲骨染尘,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什么才是活着,说来,我一直都挺绝望的。但也挺清醒。
友人说我性子软,容易被人欺负,要么我改,去学着拒绝别人,要么他们护着我,
后来我被他们拉着闯祸,他们偷百草园的药我替他们望风,他们抓后山的野鸡野兔我帮他们堵路,一起被后山的妖兽追的狼狈然后一起挨师长的骂。
再后来,有的友人死在求证大道的仙途上,有的友人离心就此别过,有的友人往来渐少慢慢断了来往。
细细想,细细忆,摩挲着所谓的回忆,故人的眉眼却渐渐的模糊了,依稀还记得那些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可惜早已经忘记了微末。
岁月就这么在躺椅的摇摆里过去了,梨花几度开败,花瓣落在我身上,好像我白了头。
我伸手接住落下的花,洁白的柔软的花瓣,可惜。
放下手,任由它落尘、染灰,然后我闭眼继续睡觉。
梨树结果,有时多有时少,熟透了会掉到地上腐烂,童子愁眉苦脸的打扫,唯恐脏兮兮的地惹我生气,我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苦哈哈的脸,又闭眼继续睡觉。
童子到底年岁小,几年之后便忍不住问我怎么做。
我睁眼看着毕恭毕敬的童子,有些困,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动脑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童子以为我生气,吓得白了脸,又不敢说话,
我说:“你吃吗?你吃的话你摘了吃,吃不了便送了卖了,都可以,随你处理。”
童子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
我不太懂他在怕我什么,但一想,从前的我遇见仙君也会怕,仙君高高在上,再怎么平易近人终究是仙君,是很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高度。
这童子天赋不错,长老打发他来我这里侍奉,是想让我指点一二,那时他在我面前行礼,板着脸像个小大人,动作僵硬似乎在紧张,我看了看他,对长老说:“好。”
然后对童子说:“有什么不会的再问我,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
长老露出无奈又欣慰的表情,白胡须一颤一颤,童子很激动仿佛他面前是一天宽阔的大道,我揣起手在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是真的不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不信我说的话,他们坚定的认为我很虚伪,认为我很谦虚。
拥护我的人崇拜的说我很谦虚低调从不夸耀,厌恶我的人愤愤的骂我是个伪君子承认自己做真实的自己很难吗?
我觉得这个修士说的非常坦率可爱是如此的正确,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激昂的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我拿出我的爱剑抽飞了这个率真的修士,做回了真实的自己。
然后拥护我的人疯狂了,厌恶我的人也疯狂了。
拥护我的人说那个修士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仙君人美心善从不与人为恶,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厌恶我的人说怜世仙君不怜世而厌世,这下好了暴露了,从前的谦虚都是虚伪这下好了揭穿就跳脚。
我美滋滋的看了戏,结果关于我的争论很快被剑尊上演的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我偏爱你的师徒之恋压了下去。
修真界的人开始争论师徒恋好还是不好。
唉,可惜。
在仙途走的越久,看的越多,便越发明白我什么都不是了。
我有一杯水,仅仅拥有一杯水,而我面前有一盆水,是我已知的一盆水,水盆外还有水,可能是溪,可能是河,可能是海,可能海外有海。
我的杯水与广阔的海想比,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了。
这儿来人少,要么是因为求我帮忙,要么是求我“赐教”,横竖没什么区别。
成为仙君前,在那些模糊的回忆里,同门唤我师姐师妹,出了宗,外面的修士唤我道友。
成为仙君后,在平平无奇百无聊赖的日子里,童儿喊我仙君,同门喊我仙君,出了宗,外面的修士认识我的恶意也好调侃也好,唤我仙君,不认识我的,还是唤我道友。
出去外面怪没意思的,我也就少出门了,宗门对我这样安安分分待在这里,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