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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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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一道身影在狂沙派后山树梢掠过,紧跟着,又一道身影无声踏叶而行,落在前一道身影旁。
他们没有穿夜行衣,也没有戴面罩,一蓝一红,正是林觅和谢拾花。
谢拾花四处张望一番,道:“奇怪,怎么没有人来搜山?”
林觅也道:“我们已经在此守了一个时辰了,若是这会儿还不来,怕是便不会来了。”
谢拾花不甘心道:“我不信对方就那么坐得住。”
林觅:“去下面看看。”
两人悄然落地,地面一切正常,只有嘈杂不安的虫鸣声吵得人心情烦躁。
这才四月,哪来的这么多虫子。
谢拾花揉着被摧残的耳朵,皱着眉头道:“哥哥,有点不对。”
林觅嗯了一声,抬眼四下望去,心生警惕。
确实不对,虫鸣太响,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一只飞蛾,一只甲虫,那么这些嘈杂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眼下还不到蝉鸣之时。
倏然,虫鸣戛然而止,谢拾花和林觅瞬间肌肉紧绷,不自觉地背靠而立,林觅的重剑无声出鞘,谢拾花的啸月凝成锋利的一把长剑。
黑夜中两双眸子泛着星寒,连呼吸都被压制到最低,两人仿佛连体石雕,静静矗立在山林之中。
黑夜的山林如可怖巨兽,无声盘绕,张着巨大的口,静等猎物送上门,更远的地方云雾缭绕,全然没有半分晨间仙境之美,而是与巨兽连成一片,为孽畜造势,更显惊悚。
呜咽的洞萧声裹挟着阴森寒意从四面八方包绕而来,泣诉哀怨,那些说不出口的难以下咽的苦闷忧愁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算是音律大家听到这样的曲子也会潸然泪下,再不敢听第二遍。
然而这不是沉浸音律,体验心碎的时候,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铺天盖地而来,如密不透风细如牛毛的针潮,要将人溺毙其中。
不远处一声惊恐哀嚎划破长空,林觅和谢拾花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人踉踉跄跄从山林中跑出来,见到他们,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快跑!”
谢拾花立刻认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白天那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脚下浓密草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拾花头皮发麻,喊道:“是蛇!”
蛇潮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从树上、草中、四面八方包绕而来,林觅心道不好,重剑横扫,硬生生在五彩斑斓的蛇潮中辟出一条路来。
“快走!”
三人脚下生风,沿着林觅辟出的道路狂奔,蛇潮汹涌如浪,一波接一波不断夹攻,林觅能劈开的道路越来越短,谢拾花见状不妙,头脑飞速转动,道:“哥哥,往上,我们去树顶。”
青年嚎道:“树顶也是蛇啊!”
林觅却不管其他,谢拾花话音未落,他就毫不犹豫跃起,重剑在内力催动下,精光闪烁,直接将前方几棵树顶削成地中海。
林觅飞身而上,谢拾花紧随其后,只剩那个青年大喊:“救我,我不会武功!”
谢拾花足踏树干,一手挥动啸月,啸月恢复长鞭状,紧紧扣住青年的腰,谢拾花用力一拉……
没拉动。
蛇潮已至,青年鬼哭狼嚎:“快拉我上去!”
谢拾花骂道:“你怎么那么胖!”
突然,手背覆上温热,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谢拾花持鞭之手,一用力,将那个青年甩到半空。
青年鬼叫着在被削平的树干上摔了个狗啃泥,颤颤巍巍爬起来,还不忘带着泪花说谢谢。
林觅状若无事松开谢拾花的手,往远处看去,道:“百步之外,没有蛇潮。”
谢拾花冷笑一声:“果然,有人在操纵蛇潮,满山的蛇都集中在我们这里了。”
青年揉着红肿的鼻子,哭道:“现在怎么办?”
谢拾花不假思索:“先离开这里。”
只要跑得快,蛇潮就追不上我!
林觅看着正疯狂往上涌的蛇潮,朝着一个方向劈去,道:“这边下山近。”
两人说着就要施展轻功逃离,那青年哀嚎道:“大哥带我一个啊!”
谢拾花瞪他一眼:“不会武功来发什么疯!”
青年哭道:“我是觉得凶手肯定半夜来搜山找那少的两个人嘛!”
林觅:“没时间说这些,快走!”
说着他拎起青年便腾空而起,谢拾花紧跟其后,长鞭如练,将无脑扑上来的蛇绞成肉泥。
他们速度极快,蛇潮虽然汹涌,却渐渐有些难以望其项背,终于看看脱离蛇潮,林觅随手将青年扔到地上,气息有些急促,脚步慢了半拍。
任他是什么样的顶级高手,扛着个奇重的年轻男人提气飞跃半座山,也累了个半死不活。
谢拾花紧跟其后,刚想落地休息,却见一条巨大的暗影无声扑来。
“哥哥小心!”
谢拾花惊叫一声,身体力量在瞬间暴涨,他脚下一旋,以非人的角度扭过身来,脚腕传来钻心的剧痛——
无比熟悉。
断骨之痛。
谢拾花咬牙,舞动啸月在巨蛇的七寸狠狠剜出一道血项链,巨蛇吃痛,头偏开半寸,就这在这个极短的瞬间,谢拾花看见了巨蛇身后的一棵树上,一个瘦削身影逆光而立,长发随风扬起,宛如山鬼,他的背后,一轮巨大的苍白圆月当空,映出寂寥瘆人的诡异。
谢拾花瞳孔陡然放大,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尖锐叫嚣,体内的血液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难以克制地在体内横冲直撞,顿时气息全乱,内里乱窜,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林觅重剑拍碎巨蛇脑壳,绿的黄的白的液体溅了一身,腥臭扑鼻,令人作呕,他瞥了一眼树梢之上的人,挥动重剑抛了出去,那人却如鬼魅般凭空消失,蛇潮随之退去,重剑最终深深插入树干。
林觅没有去追赶那个奇怪的人,长臂一伸,揽住了昏迷的谢拾花。
他双指搭上谢拾花的命门,缓缓像谢拾花体内输入内力,企图压制他狂躁的内息,然而只进去了一点就发现完全行不通,谢拾花体内就像一个饱胀的球,再多一点内力都会炸掉。
林觅疑惑不已,想不出谢拾花这是练的什么鬼内功,旁的武功都是强身健体,他这怎么完全是让自己折寿的操作。
一旁的青年连滚带爬地靠了过来,蛇潮退了,他也冷静多了,他看看谢拾花紧锁的眉头惨白的脸,问林觅:“他这是怎么了?”
林觅道:“他内息不稳,有走火入魔之势。”
“怎么会突然不稳?”,青年急道,他慌忙解开外衣扣子,露出一大片瓶瓶罐罐小刀飞镖出来。
“你这是?”林觅多少有些震惊。
青年一边在那堆瓶瓶罐罐里扒拉,一边飞快地解释道:“我不会武功嘛,家父担心我行走江湖遭遇不测,多准备了些防身用品。”
林觅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重了。
“找到了!”,青年终于扒拉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举着一个小黑瓶子说道:“明月居的清心静气露,给他用正对症,妈耶……”
青年手一哆嗦,差点把那瓶价值百两银子的神药摔到地上。
林觅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只见谢拾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桃花眼,正静静地看着他。
深夜大山,月色如霜,这样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人睁着一双直勾勾的眼静静看着你,任谁也会灵魂出窍。
好在林觅不是一般人,他头皮发麻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秒钟,就立刻稳住了。
他微微欠身,谢拾花的眼珠便随着他动,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
“小花?”林觅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谢拾花依旧一眨不眨盯着他。
“妈耶,他不是被鬼附身了吧,我爷爷常说活人不能走夜路,容易招来脏东西,就是他这副模样!”青年涕泪横流。
林觅理都没理他,将谢拾花往怀里带了带,轻声安慰道:“别怕,蛇走了,哥哥在。”
于是他发现,刹那间,谢拾花诡异如死水的眼睛里骤然绽放出绚烂的灼热的光采来。
他整个人就好像刚刚活过来一样,目色灼灼,红唇一翕一阖,好像挖到宝的穷人,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哥哥?”
林觅点点头。
谢拾花咧开嘴,用一种林觅未曾见过的狂喜,再次确认道:“林觅哥哥?”
“是我。”
青年傻眼道:“完了,脑子摔坏了。”
谢拾花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仔细听却能发现,他是在笑,只是那笑被压抑住,又混合了难以自制的呜咽,更像是鬼泣般的悲哀。
他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无比小心地抚上林觅的脸颊,视若珍宝地轻轻抚摸,无比温柔地说道:“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林觅蹙眉,微凉的手在他脸上放肆,带着说不清的情愫挑衅,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并没有十分排斥。
谢拾花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气,又无比陶醉地缓缓吐出,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这番举动像极了登徒浪子,只是人过于美艳,硬生生在这夜色中掀起一股黏腻的暧昧来。
“小花,你……”
“哥哥,我的好哥哥……”谢拾花猛地将头埋在林觅颈窝,贪婪而陶醉。
“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