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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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平隔着老远在助力里喊他，却偏巧谢青云正塞着耳朵，哪里听得到声音。
先认出来这声音的是追云，虽然她最后一次听到许安平的声音时，那还是个半大毛孩子，但是她在地下把这声音来来回回反复记诵了太多次，她挣扎着想要握紧拳头，想要动手，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谢青云背着身子，看不到身后的变化，听不见头顶的声音。
许安平一路找进来，却在最后一排竹子前面驻足，他有些犹豫，那些在他还未成年时，最羸弱的时刻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上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仿佛向前跨一步，就掀起了那个内心里埋葬的那个盒子。
那是他因为怯懦而从来不敢面对的回忆。
许安平带着内力又吼了一声“谢青云！”
周围十里之内，鸟兽纷纷飞散，四周一片寂静，竹林外等待的众人默默跪下，彼此面面相觑，不敢言声。
“你最好不是在和我躲猫猫。”许安平恨恨的咬咬牙，孤身走了过来。
入眼处是一块已经静止的大石，一半直立在地上，另一半在地下，他没时间多想，三两步冲上去，从洞口一跃而下。
他跃下时正看见谢青云捂着耳朵，背对自己摇头晃脑，而他的身后，有一个老头在缓缓爬行。
他落地后先是拔出九尾鞭刃，戒备的挡在谢青云身前，环视一圈并未看见有其他人，想来左护法自己已经早就找到方法逃出，不用面对此人，自己反而松了口气。
拍拍谢青云的肩膀，那人转过头来，满脸是笑意。
许安平惊魂初定，看着这笑容只觉得十分讨打，挥起鞭子便要吓唬吓唬他。
谢青云也不躲，只是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这个动作简直刺痛了许安平，这是长期经受虐打后会培养出来的下意识反应，第一时间护住要害，他原来在面对左护法无缘无故的责打之时，也经常护住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把自己团成一团。
悻悻的放下鞭子，把他揽住，质问他“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焚天谷这么大都不够你呆着，偏偏要到这里来。”
谢青云能感觉到揽住自己的人，虽然是保护的姿态，但是双臂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别怕，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
在地上趴着的逐日没有想到，许安平竟然没认出他来，还在因为他而感到害怕，不由满足的大笑起来。
她的声音沙哑中透着尖锐，回荡在这个地下洞穴，说不出的怪异可怖。
“她就是追云。”谢青云伸腿点点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反手把那人扣在怀里。
许安平盯着这个苍老的癫狂的老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过是十余年的时间，竟然已经沧海桑田，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左护法，现在他见面却已认不出了。他凝视着她，就像当年她看着他，如看着一只蝼蚁一般，不屑一顾。
从左护法被他亲手关在这里开始，他每日都在忧虑与恐惧之中，他以为巨兽只是被短暂的关住，下一次反扑不知何时就会到来，他一日也不敢放松的练习九尾鞭刃，他兢兢业业的管理这个庞大的焚天谷，就是为了有一日左护法再回来时，他不必如此被动。
他将这里设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人和这个魔鬼有接触，他害怕他们会被这个通天之能的女人所利用，成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利刃。他把这里设为禁地，更是为了掩盖自己，不敢踏入此处的恐惧，他要让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
若不是谢青云没有回应，他不可能鼓起勇气穿过竹林，若不是那大石悬在洞口，他更不可能毫不犹豫的一跃而入。
原来让他昼夜难眠的恐惧之源，早已如此不值一提。
许安平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两个人再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在清心池里，在议事堂里，在噩梦中。不变的是，无论他们谁强谁弱，气氛总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他未曾想到过有一日他见到这个他前半生痛苦最大的源头之一的魔鬼，竟然会连鞭子都懒得提起。
他日日夜夜苦练的鞭刃，没有让他在对待仇人的时候所向披靡，而是给了他不必出手的底气。
现在的焚天谷对于江湖而言，也是如此，他若是想做坏事，甚至不必真的做什么，只需要拿出焚天谷的牌子，那些门派便会听凭他的吩咐，这或许便是他的成功吧。
每天背着的恐惧的包袱终于卸下，许安平全身卸力，瘫在谢青云怀里，两人一起摔了个屁墩。
谢青云刚刚经过逢春堂的迫害，瘦弱的骨头暂时撑不起来，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许安平砸在他身上的时候，好悬将他一屁股给坐碎。
若是自己师傅知道，他是被人一屁股压死的，不知道会不会从天上抛出一坨鸟粪来，纪念和嘲讽这个不肖的徒弟。
好在许安平立刻自觉滚开，一掸袖子，一身尘土皆被内力裹挟的劲风吹散，他单手便揽住那副骨头的腰肢，将人提了出去。
站在洞口，他运气将石头提起，正要盖回之时，却听见地下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可。”
她算什么东西？许安平手下动作不停，狂风将沙土卷起形成旋涡。
“为了他，你会后悔。”地下的声音急促却清晰。
谢青云伸出手把他耳朵捂住，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一边是老死不愿相见的宿敌，一边是自己亲密信任的朋友，一边是凄厉迫切的嘶吼，一边是温暖安心的笑脸，许安平手下汹涌的内力渐渐放缓，连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要停下，是因为那句“后悔”，还是因为洞底那骨架堵住双耳的微笑。
“怎么了？”骨架问他。
许安平瞥他一眼“就指望不上，你老老实实的那一天。”
“嗯？”骨架的尾音微扬，表达自己的疑问。
“我改主意了，反正他现在已经这样，正好抓上来给你试药，在洞底白白困死，岂不是便宜了她？”许安平用衣带甩出鞭刃，抬手间衣带一卷，追云被摔在地上。
本来并不充沛的血量，又被甩出来一洼。谢青云后退两步避开。
“我有恢复内力的方法。”追云的血还没吐完，话已经赶着出口。
那些最善于利用别人，让别人提供价值的人，也最知道该怎样提供自己的价值来自保，若是在洞底追云还只是模糊的猜测，但是赌上命说出这句话后，看见许安平的反应，她哪还会看不破现在的情况。
狐狸变老后，也只会更加狡猾。
许安平果然被她这句话给套住，愣了一下，已经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思路问道“什么意思？”
谢青云在地上找不到趁手武器，抓了一把泥，想塞追云嘴里。
泥巴在遇上追云的嘴巴前，已经被一阵柔风吹散。他们三个人中，只有许安平还有内力。
“你在我体内种下蛊虫，捣毁了我的气海，吞噬了我的内力，让我变成个废人，我在洞中日夜冥思数十年过去，已经有恢复之法。”追云不敢卖关子，全盘托出，她现在只想保命。
她在黑暗中被关了太久，见过短暂的光明，便无法再忍受原来的黑暗。
“你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自己连这么低的洞口都逃不出？”许安平问她，虽然还半信半疑，但是谢青云知道，他在等一个有说服力的回答，他希望追云能说服他，否则根本不必给她这样的机会解释。
追云看着他长大，显然更明白这一点。“我已经老了，不再具备新生的力量。蓬勃生长的年轻人，体内本身就有生生不息的生命之力。”
生命之力，是许安平的父母经常会提到的词，中医理念的顺其自然，休养生息，吐气凝神，是将生命之力，与自然之力融合。苗疆蛊术中，以巫蛊来控制人心，也是借蛊虫活动，来偷取他人生命之力，作为控制手段。
这个概念对许安平再熟悉不过，他从小就被这样的理念耳濡目染，在追云提起这个词的时候，她已经成功了多半。
“既然你能，我也可以。”谢青云对追云的手段并不感兴趣。
“太久了。”这次反驳他的不是追云，而是许安平“以她的境界，十余年毫无挂碍，日思夜想，才能有所体悟，你又何必吃这样的苦？”
“十余年？”追云盯着许安平，瞬间像是又老了十岁。
“我还以为是你功力大成，所以人到中年，仍然面容稚气未脱。只有十余年么？”追云喃喃“十余年我已苍老至此，还如何能够一战，罢了，罢了。”
“若让你传授此法，需要什么条件？”许安平问她，他知道此人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也懒得与她废话。
“我不想说，我要把它带进棺材，你能怎么办？”追云丧失斗志，也同时丧失了活着的勇气，不要命地故意挑衅。
“正合我意。”谢青云几乎要鼓起掌来。
追云叛逆心起，刚刚三催四请不愿开口，现在偏又非说不可了。
“只需将气海……”
谢青云故技重施，将自己耳朵堵住，后面的声音又归于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49章 希望